“你愿意做李初虞吗？”
一道声音从她脑海中传来。
“对不起。”脑海中的声音诚恳的抱歉。
“希望你能改变这一切。”
初虞显然没有办法抗拒那道声音。
视线逐渐明亮，她看见从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宫女们。
“娘娘，是个小公主。”一道喜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活了三十五年，也做了好几年的妇产科大夫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这场“妇产手术的收尾”。
初虞的胳膊被人很用力的拧了一下，疼痛让她一瞬间的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的人都笑着。她被穿上肚兜，套上襁褓，包出屋外，屋内发出一声尖叫，她模模糊糊的看见床上的女子面色惨白，却露出有许欣慰的笑，她很难描述自己感受。
一盆盆掺杂着污血的热水被端出屋外，初虞的神色也变得惨白，她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如今的她只是婴儿，她无能为力，她甚至没有办法发出一个有象征意义的词语。
她的脑子涨呼呼的，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切太突然，她只能被迫的接受这一切。
「文和十五年春，帝喜得一女，赐名初虞，封号昭阳。
……
文和十八年，元嘉皇后故。
……
文和二十八年，太子病故。
……
文和三十二年，北蛮举兵，齐国灭。」
李初虞所经历的一生，以她自己的视角出现在了初虞的脑海中，一幕又一幕，但是初虞却没有办法共情这些画面，她很清晰的认识这不是她经历的，她像一个旁观者看一部没有任何剪辑的纪录片。
顿时她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她的母亲，谢大将军之女，谢婉，至少在这一天还会活着的。
因为是新生儿的缘故，她的身体很困很困，她看不太清周围的东西，也听的不太真切周围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很模糊。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初虞很确定她穿越了，她穿成了一个公主。
穿成公主，本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了。
可这是一个将要亡国的公主，虽说距离亡国还有十七年，但如今的她带着悲观的想法只想如同前世病痛缠身的等待死神降临。
她早就应该已经死亡的，她并不属于这里。
上辈子的事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幕清晰，死去的痛苦她也体验过，没有太多的留恋，如今还有生命体征的她还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度过。
下一刻初虞被抱着离开了那座出生的宫殿，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她并不是很清齐，既来之则安之，好在她只是一个孩子，可以不用在意的太多，这可就应验了那句“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大概也是如今的身体，影响了她的心态，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之后的三个月里她只见过几面她的母亲，是被偷偷的抱过去的。
她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面色很差，但是在看见初虞的一刻满心欢喜，上辈子的她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唯一的印象是听奶奶说的，她们或许都一样，带给她的感受是很温柔。
谢婉用她温热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手心的茧摩擦过她的肌肤，初虞清晰的听见她说：“小鱼，要快快乐乐的长大。”
快快乐乐的长大，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一辈子抚养她长大的奶奶，奶奶也总说初虞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再次听到有人由衷的希望自己快快乐乐长大，心中泛起涟漪。
她想奶奶了。
下一刻，谢婉拖着厚重的皇后服饰亲吻初虞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那一刹，属于谢婉的爱意让初虞的心脏剧烈的跳动。
儿童的牙齿没有发育齐全，初虞很想跟她说她没有对不起她，至少李初虞也是这样觉得的，但她的的声音只能咿咿呀呀的，她很努力的叫“呐，呐。”
一旁的抱着初虞的嬷嬷激动道：“皇后娘娘，公主会叫娘娘了。”
面前的母亲听见后却再也忍不住，将眼角的泪滴落在初虞的脸上，初虞伸手去擦她的泪，她突然的就笑了。
初虞没有体会过这种情感，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她像自己以前遇工作时遇见过的失去孩子的母亲，但她有着不同的苦乐观感，如同狂风中那脆弱的青竹，永远昂起脊梁。
“若早知他是这样一个人，我就不该听他的花言巧语来坐这皇后之位。”
面前那个和她去世时差不多年岁的母亲，也如同小姑娘般哽咽。
在李初虞的记忆中，皇后是武将之女，将在年后替皇帝出征，最终受重伤在边境苦守三年，待她亡故才被皇帝之晓她所做的一切，开始了那段传闻中的“喜得一女”，彼时的谢家满门忠烈，也不成皇帝的威胁。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一双眼早已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留下的是岁月的洗礼。
“可是苦了，小鱼和小燃。”
后来的一切她的印象也没有那么真切，只记得那一天那个万人敬仰的皇后哭了许久，她被偷偷的抱回去了，之后的她再也没有在见过她的母亲。
初虞知道她去做一个将军了，用生命守护着这个或许早该灭亡的国家，她不由得感慨到这个封建王朝的腐朽，她想，她改变不了，她做不到像皇后一样的人。
…………
她被贵妃王昙带走了。
王昙不过王丞相家的庶女，但现如今却是宠妃，那是一个很妩媚的女人，见到她的第一面初虞的脑子中便蹦出从前学过的诗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也因为她，初虞被皇帝关注了起来。
王昙并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早在入宫时便喝了药，她不会有孩子，不过却在几个月前她得到了父亲的消息，交代她要夺取初虞的抚养权，起初她并不想听命于自己的父亲，但她父亲以她母亲为要挟，她只能听从他，便想法子要了在太后手里的初虞，也因此得罪了太后。
当那只奶呼呼的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时，她多了些无措。
王昙不像太后一样把初虞随便的丢在屋子里，常常会带她出来晒晒太阳，不得不说王昙是一个非常喜欢晒太阳的人，她的肌肤天生的雪白，在太阳的折射下，白的仿佛在发光。
一眨眼，她便已近周岁，她毕竟是嫡女，皇帝虽不待见但也开始为她准备抓周礼。
在这时他才第一次见到她的父皇，才知道她的封号昭阳。
因王昙的缘故，在抓周礼上初虞得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给她贫乏的生活增添填了许多乐趣。
可惜好景没多长，南方水患刚过，疫病四起，王家失势，王昙双亲去世了，而她一病不起。
王家失势后王昙虽还是贵妃但也时过境迁不同往日。
那天，王昙抱着一岁多的初虞坐在书桌前写信，写的是古文初虞对此并没有太多的研究，仅能看懂寥寥几个不成章的字，初虞随手抓了只笔想看看，她注意到了垂头问在她怀中的初虞：“小初虞，要给你的母后写信吗？”
初虞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是她还是很想自己能改变一些结局的。
“母后，初虞三岁，要平平安安回来。”初虞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但是她并不是很想多说什么，她会有些担心，怕别人发现她的异常，毕竟在这个朝代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测，冥冥之中她也想过要随遇而安，也自私的想要回到原来世界的轨迹，一切一了百了，但是现实让她不得不去面对。
王昙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一份给谢婉的信。
没过多久王昙病的更严重了些，是心病，初虞也无能为力。
“春，柔，去把窗户打开。”王昙气息奄奄的叫一旁的宫女打开窗户。
窗户打开的那一刻阳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照的明亮，仅仅几个月她变得瘦骨如柴，没了初见时的明媚，初虞被嬷嬷抱着踏进房门，她听见了周围的宫女们哭泣，她有些难过的想，贵妃娘娘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孟春时节，王昙，去追逐天边属于她的太阳了。
她走的时候皇帝并没有来看她，真是无情帝王家。
初虞没有被送回太后那里，反倒是被送到护国寺，同行的还有王昙从前家中的嬷嬷，王嬷嬷。
护国寺是太后的势力，太后只保证她还活着不得罪远在边疆的谢家。
所谓鞭长莫及，她过得并不是很好，和王嬷嬷一同被封锁在了护国寺的后山上，开始时常常有上顿便没了下顿，后来王嬷嬷找了些种子在后山中些许蔬菜让她们不至于没有温饱。
偶然听见她父皇传闻时，她才得知她被遗忘在了这里，而那个父皇又有了许多的孩子。
她并不同寻常孩童一样好动，相比较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毕竟她的内心世界早已不是孩童，困在后山她每日只得玩着当初抓周礼间得来的几件小玩具，榫卯，九连环被她拆了又解，王嬷嬷不通字文也没有带来笔墨纸砚，后来的一些时日她也会和王嬷嬷一起在院子里种些蔬菜。
“公主殿下，等你母后回来，我们大概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母后？她想起了一岁那年那封还在王嬷嬷手里没有办法寄出去的信。
不，她回不来了，但是我们会出去的。
初虞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只是呆呆的玩着手上的九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