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的微风，扑打在宋凭语从围巾里露出的脸庞上，她不着痕迹吸了吸气，萌生出想回家的念头，又果断打消。指尖伸出衣袖，小幅度扯了扯头顶帽子，她对比着手机上显示着的地图，继续张望跨步往前走着。
梁越星时间紧迫，她催促着梁越星先去机场，自己独自在小区周围转悠。
地图自带的语音透过耳机，刺激着她的耳膜。听着蓦然变得刺耳的声响，宋凭语皱了皱眉毛，迅速摘下了耳机，小力揉搓了瞬耳垂，顺着地图指示方向拐了个弯。
一个偌大的超市标示映入眼帘，宋凭语下意识小声啊了一声小跑过去。
她翻动梁越星的冰箱查看存货，空荡到可怕的冰箱跟被人打劫过没有区别。
对于这种冰箱，宋凭语感觉心底毛躁，没有任何安全感。她缓慢推着购物车，踱步在早晨人不多的超市里，路过冷藏区，她想起梁越星最喜欢汤圆。
环视着冗杂包装，她倏地捕捉到眼前兔子形状的汤圆。宋凭语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笑容。
“它长得最漂亮，我当然得选它。”
如果不是只有一双手，宋凭语或许不会那么潦草离开。她双手提着重物，脚步虚晃吃力走进电梯，刚将东西搁置在地上，斜靠在旁边浅浅喘口气。
她要到的楼层到了，她被迫再次弯腰提起东西，目光黏在几个大口袋上。
盛柯低眸看着手机，险些撞到她前及时停住脚步。宋凭语向来一惊一乍，被他突然出现的身影骇住，刚提起的袋子瞬间下跌，东西从里滚出，窸窣声响不断响起。
在无声楼道间，显得格外突兀。
宋凭语尴尬扯了扯嘴角，露出僵硬笑意，弯腰一点一点拾起东西。宋凭语一双手难免动作慢了点，盛柯偶尔扫视着手机时间，不想再怎么磨蹭下去，他伸出手帮忙。
他最后一次落下拾起了她买的漂亮汤圆。
粉色包装上，映着大大的两个字。
团圆
宋凭语低喃了一句谢谢，从他手中接过东西。
她话音刚落，盛柯利落擦肩而过，连眼旁风都没有扫向她。宋凭语站在原地，扭头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白净脸庞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无语。
“尴尬捕捉者。”
回到家，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边，摆弄着相机。相机离开相机包，一张相片随之滑落而出，宋凭语俯身拾起相片，清明视线瞥了一眼上面的人物，眉梢瞬间颦紧，嫌弃把相片扔在一边。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梁越星，她匆忙赶来投靠她，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男生。
他无休止的整天整天骚扰她，联系方式删掉又换号添加。
直白拒绝无数次，他像听不懂似得。从早到晚，不管她理不理会，照样能发上数十条消息。
最令她后怕的是，某次她在朋友圈晒了一张风景照，一个陌生头像跳出询问她这是在哪。
宋凭语狐疑研究着这个头像，点开朋友圈才发现是那个男生。
她烦躁啧了一声，抬手把相片扔进垃圾桶，“神经。”
宋凭语跟对方单纯是因为拍照工作结识，没有想到就此造成了她的困扰。
万幸在于她的工作随处都可以，不用固定地方。宋凭语回忆起工作，恍惚间想起她匆忙赶来这里的另外一个原因，她连忙低头重新整理着相机。
一家医院的领导联系到她，说是拍集体照。
希望她可以在今天下午三点左右赶到。
时间十分充裕，她慢里条斯点外卖吃饭，靠在摇椅上休憩了小会儿，之后背着相机出门。
呼吸着不同地方的新鲜空气，宋凭语简直神清气爽，把骚扰者带来的烦躁全抛之耳后。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她探头探脑打望了几眼，小跑过去询问心理科室住院部，大致方向应该怎么走。听见具体回答，宋凭语快速丢下谢谢两个字。
再次抬脚一直走到心理科室附近，嘈杂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周围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空气里飘散着羸弱气息，宋凭语面色局促抱着相机，往前走两步又后退一步，最终还是一位医生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询问，“你是来看病？”
“不是，我是来帮忙拍照的。”
说着，她举证般快速举起自己的相机，戴着眼镜极其面善的年轻医生了然笑着，“这边。”
期间，对方不断跟她闲聊着，“我不是心理科室的，我是骨科的，我叫赵磊。”
宋凭语默默点着脑袋，轻声道，“哦，赵医生。”
赵磊带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最终停在最边上一间办公室，他曲起手指抬起敲了敲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从内传出。
“进。”
宋凭语跟在赵磊身后，视线粗略一扫，对上盛柯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宋凭语刚咧开的嘴角瞬间合上，直白目光落在穿着白大褂的盛柯身上。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白大褂被他穿出清冷意味，眼睛稍长双眼皮褶皱很深，是深邃的外双。直挺鼻梁下，是一张泛着血色的薄唇。
“你们科室的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不是说去楼下拍照吗？”
盛柯漫不经心收回落在宋凭语身上的目光，沉吟了片刻重新启唇，声线低沉，“下去了。”
“你坐这干嘛？思考人生？”
盛柯利落从办公桌后起身，大步走到在赵磊身边。瞧着他们俩熟稔的勾肩搭背，不难看出，平日里的关系应该是非常融洽。宋凭语站在旁边，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断。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凭语欲言又止的模样，盛柯稍稍侧了侧脑袋，目不转瞬睨着她。
“我带你下去。”
“好。”
宋凭语犹豫了几秒，兀自点头应声道。赵磊跟他们踱步走到了电梯门口，随即转身离开。宋凭语莫名期盼着电梯里能多些人，事与愿违，她们走进电梯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气氛僵持凝固，她站在稍前处，盛柯站在她身后。他双手插在白大褂里，随性又具有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电梯门一打开，宋凭语立马以迅雷之速跨了出去。盛柯淡淡挑眉，默不作声抬脚走在她前方。
穿过医院的休息花园，宋凭语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群，这么一看，他们医院心理科的医生真挺多的，她险些误以为他们心理科只有几个医生。
不用盛柯出声介绍，她自己主动上前，脸型流畅的脸颊上，堆满笑意眼眸弯弯，“我是你们约好的摄影师，是在这拍吗？”
盛柯听着耳边突然出现的情况嗓音，散漫挑了挑眉，泛着趣味的眼眸流连在她随意扎着丸子头的圆润脑袋上。听见有人叫他，抬脚朝不远处走去。
“对对对就是在这拍，没有想到，你那么年轻。”
一位中年医生笑的和蔼，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宋凭语不算腼腆笑了一声，翻出包里的相机，认真指挥着她们的站位。
盛柯站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还挺出众，宋凭语为了让他们有挑选的机会，多拍了几张。为首的那位医生走到她身边，歪头看着她刚拍的照片，“这张可以，可以多留几张吗？”
“当然。”
“哦对，我想起来了。需要拍一张单独的，一个人的宣传照。”
陶齐康指了指正不耐松着领带的盛柯，不仅是宋凭语陷入了沉默，就连始终云淡风轻的盛柯都不免颦眉，似乎是对陶齐康的话语感到不解，不确定般，粗略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
“不然是谁，赶紧的。”
盛柯极不情愿拖沓着脚步走过来，稍皱的眉毛，在陶齐康不算重的语调下缓慢松开，插在白大褂包里的手抽出，垂放在旁边，目光深沉直视着宋凭语的镜头。
透过窄小的镜面，瞧着盛柯那张不羁的脸，宋凭语心底漏了一拍，恍惚而过的感觉令人捉摸不透。
回家途中，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检查着相片，时不时动弹的手指在看见盛柯照片那刻顿住，若有似无松动了一分没有再次落下。
好奇眸色微眯打量着他的相片，她骤然联想到什么。
下车后，宋凭语几乎是疾步回到家里。
她慌乱着动作从漫画书里，翻出那张旧相片。宋凭语以最快的速度打印出相片，随后将两张相片并排紧挨放在一起。
“他们俩眉眼好像，太像了。”
宋凭语握着一只没揭盖的钢笔，在两张相片中间点了点，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往后一靠。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吗？
宋凭语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从他们身上找着相似点。她捏起那张刚洗出的照片，近乎是将相片抵在眼前，这才堪堪看清楚他工作牌上的名字。
“盛柯。”
宋凭语一边思索一边揉捏着膝盖，她从小膝盖不好，去医院检查也没有什么毛病。
顶多是叮嘱她冬天记得保暖。
她手掌松开去勾一旁的手机，刚拿起手机，屏幕上便跳出一个电话。
备注为星星表情符号的电话打来，宋凭语潦草扫了一眼接起电话，“喂？你那边忙完了？”
梁越星有气无力的声线，从电话那边传来，“我刚下飞机，你怎么样？还适应吗？没迷路吧？”
宋凭语典型路痴，一个有些时候按照导航，她都有可能会走错方向的路痴。
最夸张的一次，她按照导航走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兜兜转转走回了最初的出发点。
自那之后，梁月星再也不相信宋凭语的导航。
宋凭语傲娇的冷哼了一声，目光斐然，“我当然没迷路，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适应了，你别担心那么多，我都帮忙拍完照回来了。”
“那么快？你之前说的那个医院集体照？”
“嗯呐，你猜我遇见了谁？”
念着梁越星既然能给她打电话，证明她已经下班了，她按赖不住内心的小悸动，出声跟她闲聊着，“谁啊？我怎么猜得到，不要告诉我，你才来就又有桃花了。”
“瞎说什么呢，是我遇见了你邻居了。”
梁越星瞬间闭嘴，对于这个名字对她来讲如蛇蝎般骇人。
她琢磨似得悠悠出声，“盛柯？”
“对，他居然是心理医生。”
“哼。”
“我觉得他挺适合当噪音检测工作人员。”
梁越星是忘不了那次盛柯的“壮举”，她对盛柯的印象从一开始就垫定了差劲，任凭之后怎么折腾，无法改变太多。
宋凭语抿了抿唇角，手指缠绕着毛毯角，没有出声。默默听着梁越星的叨叨，她突然拔高声线，强势拉回宋凭语飘远的思绪，“你不会是对他感兴趣吧？我的天…你最好三思。”
“你想哪去了，我像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吗？”
“…”
“好了，你还是闭嘴吧，我不想听见答案。”
“我好奇一个问题而已，对他，我不感兴趣。”
梁越星听着宋凭语心虚尾音，嗤笑出声，“你对他好奇什么？”
“我在小区附近漫画店待了一晚，当时翻到一本漫画，里面夹着一张老相片。他的长相跟那张老相片里面那个丈夫，应该是丈夫，好像，非常像，说他是他儿子我都信。”
“也许他大众脸？”
这个问题显然不可能。
“我去吃饭了，先挂了，你赶紧吃饭。”
宋凭语敷衍嗯了一声，草草挂断电话，纤细手指按压在相片上，指腹磨砺着相片上的人脸。她向来好奇心巨重，更别提遇到这种新鲜事情，眼里包含不住的异样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