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这一年的圣诞节下了一场大雪,伊奈茨没有半点出门的闲心,弗莱蒙特他们捎来好几封叫她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的信,她都撇在窗台边懒得看一眼。

    帕斯卡尔订婚的消息让她很消沉,当然准确来说、是气急败坏后的忧郁。

    麻瓜世界还在打仗,但他们的八卦杂志一点儿都没消停,帕斯卡尔的蜜月旅行会来苏格兰,简直是往枪口上撞,要不是踪丝的存在,伊奈茨早冲动得打算去教训教训他了——这位恶心的生父,现在被媒体渲染为深情专一的艺人,可真是讽刺……

    汤姆今年送了她一份圣诞礼物,是一册关于物体附魔的孤本古籍,里头撰写的语言是古代如尼文,倒叫她很意外,从小到大他还没给自己送过什么东西呢,几个月前生日收到的怀表已经够惊喜的。而她今年忘记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临时托同学在霍格莫德村买了团墨绿色的毛线,她用魔法编织成了一条围巾、连带着一张祝福贺卡投递进壁炉——

    预料之中,汤姆在回信中揶揄了一番她的品味,并说自己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份丝毫没有意义的礼物。

    见状,她冷哼一声,提笔写道:你要不喜欢就还回来啊。

    短短的一句话。

    不过他没再复信了。

    本来为汤姆挑礼物就是一件麻烦得要命的事,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喜欢,这也挑剔那也挑剔,那干脆别费脑子想,随手拿到什么就送他什么,比如说那本日记本,比如说现在的围巾……坦白讲,她送出去最贵重的礼物是那一个囊括几千册魔法藏书的豪华房间,既然他已经收了这么重分量的礼物,可别期待她还能再送他任何。

    放假期间,她在校园里胡乱闲逛时没见到过他的人影,真奇怪,他去了哪儿?按理说她不回家,他也会留校才对。

    ……算了吧,她干嘛在意他会到哪些地方,反正以他的魔法水准,只有别人吃亏受伤的可能。

    这年头巫师和麻瓜都不好过,同样的战乱,同样的坏形势,虽不同情麻瓜,但理论上她还是更向往平静的,她可不是拥护战争机器的极端分子——显然,在这个年龄段,她对变革大众观念的方式没有任何合理的认知,好比幼稚地忽略必然出现的暴力镇压环节、而简单地相信改变只是冲着利益、自上而下的短期过程,她以为这世上真的存在“不流血的革命”。

    人总要承受年轻的自己所犯下天真的错误。

    过不了多久,六年级的第二个学期降临,她倏忽间意识到时间原来过得是这么快,在霍格沃茨美好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

    新学期变化不多,她仍肩负着两个最基本的重任,魁地奇赛季上新人们的表现都不错、对此她还算欣慰和放心,就算她将来打不了职业,说到底她对魁地奇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华丽地开启也得华丽地结束,毕业前争取再捧一个奖杯是人之常情,尤其本学年劲敌阿尔法德会分心忙着备考,她更不想痛失良机,因为集训时要求太严格,队员们连抱怨都不敢,被看在眼里的弗莱蒙特戏称她一辈子只为魁地奇正经严肃一回。

    弗莱蒙特说得才不对呢,她明明在许多大事上也表现得很认真,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这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些相处多年的朋友们其实并不了解自己:他们既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世,她对麻瓜真实的看法,亦或是她对未来真实的打算。

    不得不承认,实际上她一直都是一个惧怕孤独的家伙,所以宁愿隐藏、回避最深处的想法,也要跟对方继续来往。

    这其中就包括汤姆,他从来只在她面前讲过实话,而梅林清楚、他的实话常常十分难听,极具攻击性,连这样的人她都忍耐得了,更别提其他性格稍微正常的普通朋友,在这一方面或许她和她妈妈一样倔强,朋友是认定一辈子的存在,偶尔吵吵架不算什么,决裂是她永远不会迈向朋友的一步。

    何况,对她而言,汤姆不止是朋友,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经不是名义上的家人那么简单,近年大约是岁数渐长的关系,他们的相处氛围还多了几分模糊不清的情愫,要说她完全不懂那就是纯粹的扯谎,即使属于后知后觉,眼睛这双欲望的载体永远不会骗人,她渐渐认清他投向自己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对此她目前可以装聋作哑,但这不是最优解,她只能默默祈祷在某天一切被迫挑明之前,他会对自己产生厌倦。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一时兴起,说不定他是冲着自己的钱财来当作的跳板,说不定他是将自己当成无聊生活的一点消遣……唯一确定的是,男人的本性始终三心二意,对得到的人或物轻易倦怠。

    骗她感情无所谓,骗她的名利可不行,她没有这条件冒险,金钱是舒舒服服活着的物质基础,说来惭愧,她贪图享乐的犯懒天性不足以支撑她极具行动力地实现自己的野心,以致于她老是矛盾地既想着努力一起和汤姆实现他们的伟大宏图、又不想付出或牺牲太多,毕竟坐享其成的感觉实在令她痴迷。

    平心而论,光谈皮相,情人角色这一栏,汤姆会是最佳的选择,只可惜他的身份在她眼里已经被框死了,他是汤米·弗利的替代品、他只可以是她的弟弟。

    比起她一昔的任性,外婆的嘱咐更加重要,这种问题面前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除非……除非汤姆将来的成就真能实现、并让众人对他敬畏得无法妄言,他的身份尊贵得令人连名字都没胆量提及,那样的话——

    别胡思乱想,伊奈茨,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她迅速摇了摇头,把脑袋中的想象清除出去。

    所幸她不用刻意避开他,鉴于他天天忙得不见踪影,她往往是通过别人的议论才得知他的近况,比如他又拿了哪些奖杯啦、他发表的论文得奖啦、他被教授推荐参加哪些校外活动啦等等……以及最让她悄悄惊讶的,他如今有一个名头、叫“Voldemort” ①,跟他混得最熟的那几个朋友私下告诉她。

    外婆有法国血统的缘故,法语算是她的第二语言,若真就是一句短语“Vol de Mort”、“飞离死亡”的意思,那她觉得这当作名字着实怪怪的,不大好听,他干嘛给自己取这名字?尽管她知道他是用异位构词的办法重组一下原名,可是老实说,类似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她都不认为是个好主意,一来容易沦为毕业后年长时同学间当笑话的谈资,二来、她习惯了叫他汤姆。

    忙碌却本质轻松的校园生活一天天过去,她也快忘记了帕斯卡尔的事,无论如何,她采取不了报复的措施,再怎么用恨意记挂在心也没用。

    今年巡夜安排非常合理,四个学院的级长轮流排列组合,亨德里克作为赫奇帕奇的级长终于现身参与巡夜,之所以说终于,是由于去年他代表霍格沃茨到罗马尼亚进行神奇生物的研究项目,刚回校头几天,他白皙的皮肤明显被晒伤变红,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恢复正常。她被排到跟他巡夜时,他兴致勃勃地谈及在罗马尼亚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她和汤姆见面的机会不多,并且每次见了彼此都以沉默为主,他看起来与平时没两样、除了多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过她感觉他一直都有这一丝疲惫,他总是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估计常年压缩了睡眠时间,眼中自然带着一点连活力药剂都弥补不了的疲倦。

    见他拼命成这程度,搞得她内心生出几分惭愧。因此对于他对她学业的要求、对学校哪些人可以尽量拉近关系等命令,她基本都是义不容辞地一 一兑现。其中倒有一件事她没想明白,那就是他叫她远离阿尔法德·布莱克这位按他的话说、“一无是处的、被宠坏的纨绔大少爷”——

    客观来看,阿尔法德是她遇过最不“布莱克”的布莱克了,他的外表确实是从小养尊处优才会有的细皮嫩肉,但在吃苦这方面,他是受严酷的魁地奇集训拷打好几年的球员,加上待人接物的距离感恰到好处、远远没沃尔布加高傲,对朋友很讲义气,伊奈茨从不觉得他的性格有糟糕的缺陷。

    然而汤姆对阿尔法德的意见大得很,她听着他直白得毫不留情的形容,快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一些堪比血海深仇的过节。

    “……按理说,布莱克家的人不应该也在我们该搞好关系的名单之内吗?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阿尔了,我第一次见你会愤怒得忽略那个人的实质身价呢。” 她挑挑眉毛,瘪了瘪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实质身价?他身上不存在这东西,他的可取之处甚至不如他姐姐,假如你有点眼力见的话。” 汤姆听到她对阿尔法德的亲昵称呼,心里更火大,没好气地说:“分辨清楚吧,他是最不可能共情我们、生于高高在上的象牙塔的幼稚少爷,你指望他能为我们做什么?”

    “嗯,如果你是指他懒洋洋的,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沉思了一会儿,依旧不太认同地皱了皱眉:“抱歉,我可不同意这说法,他的为人明明挺好的啊,反正我是不相信我们以后会完全不需要布莱克家的帮助,想想,他们是纯血家族中地位最高的存在,至于你说他姐姐沃尔布加?我入学六年只跟她说过一句话,她鼻子快翘到天上去,拉拢她我还不如去拉拢禁林的巨怪。”

    “……我们谁都指望不上,伊奈茨。” 汤姆决定换一种表达,他的口才向来被他控制自如,他想多婉转动听都能实现,于是他以一个更平和的语气委婉迂回地为自己的私心合理地辩护:“争权夺利的路上不会有真朋友,就算我们要和他们合作,也只出于互相利用的目的,老牌家族最不可能吃亏,打算以真诚对待他们,只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她顿了顿,似乎无言以对。

    抛开友谊加持的宽容眼光,阿尔法德的确曾在她面前抱怨过几次家族里迂腐的行事作风,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去脱离、或者改变它,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他无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要他学着周旋于上流的交际圈,要他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迹,根本是在为难他。

    恐怕汤姆说得没错,追名逐利的过程中最不该牵扯上的就是真朋友们,她思忖道。

    初夏烈日,六年级的伊奈茨与新晋魁地奇选手、三年级的米勒娃一块儿抱着冠军奖杯,拍下一组笑容灿烂的合照。晚上在校厨房的庆功宴,听说米勒娃的母亲也是一名优秀的魁地奇球员,联想到劳拉以前在斯莱特林球队待过好几年,她再次感叹血缘继承的强大,惯性思维下,她不由暗想、假若未来她同样生了个女儿,会不会跟自己很相似呢——

    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拿着小型的飞天扫帚,禁不住笑出了声。

    “伊奈茨,你傻笑啥呢?” 弗莱蒙特没事干总喜欢去格兰芬多的魁地奇庆功宴凑热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后补球员,事实上、他早期是有参加过选拔赛,可惜守门员这一位置的竞争太激烈(而且通常情况下,一名优秀的守门员一般不会被换下来,除毕业之外),即便他飞得很好,最终仍没被选上。

    “没。” 她收敛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坦白地回答:“我在想我以后的女儿是什么样。”

    “噗,你又知道你会生女儿?” 弗莱蒙特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洋洋得意地看着朋友,“巫师是有预言天赋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有女儿的。再说,要是实在没有,我就去领养一个呗。”

    “行,行。” 弗莱蒙特自知说不过她,把肩上的书包随便地一扔,又说:“那你给我预言预言,我有几个孩子、性别分别是什么?”

    “你当我是占卜师啊,我哪儿预言得了别人。” 她白了他一眼,大着嗓门道,这时餐桌隔壁的一个拉文克劳忽然插话——

    “……你们的孩子跟你们都没有缘分。” 对方大约是个一年级,长头发乱糟糟的,夸张的大镜片后两只眼睛直直瞪着他们,显得分外滑稽,她先是深深地注视着伊奈茨,尔后再盯着弗莱蒙特,声音透露玄乎的虚无缥缈:“你们都得等待许多年才等到他们,且你们陪伴不了他们多久……哦,你,会相对比她幸运一点。” 语毕,颇为同情地看了看伊奈茨。

    惊呆了的俩人面面相觑,弗莱蒙特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不悦地指着对方道:“呸呸呸!怎么说话的呢?乌鸦嘴吗、真不吉利!”

    一年级的神情蓦地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尴尬地起身走远了。

    “谁呀她?莫名其妙……” 弗莱蒙特不高兴地重新坐下身,伊奈茨虽没搞懂那个拉文克劳的话,内心却多了一丝不快。

    聚会进行到后半场,这件小插曲被他们忘得差不多,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将不高兴的事放心上太久。

    晚饭吃到一半,弗莱蒙特在书包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杂志,沾沾自喜地对伊奈茨小声说:“有件事估计能让你更开心,瞧瞧,你讨厌的那麻瓜明星倒了大霉啦——”

    定睛一看,版面是帕斯卡尔被记者拍到在医院精神科就医的消息,报道上写着、据知情人所言,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就因精神毛病取消了婚约,这位阿根廷贵族小姐现在索要巨额的分手赔偿、以“故意隐瞒病情挥霍了她宝贵青春”的名义,不仅如此,他滥情的丑闻也被纷纷曝光出来,水深火热的境况实属是应了一句“因果报应”。

    “简直大快人心。” 弗莱蒙特留意到她阅读报道时愈加舒展开的眉毛,他附和道:“我本来也不喜欢这家伙,演戏一团糟。”

    “你不是很同情麻瓜的吗,今天吃错药了?” 伊奈茨不大领情地哼了一声。

    “麻瓜跟巫师一样,好人坏人都有,那家伙专业能力不行却赚那么多钱,从不见他捐点款回馈社会,我干嘛同情他。” 弗莱蒙特不屑地说,“我不是圣人哈,谢谢。”

    “……他该下地狱。” 她恶狠狠道,吓了朋友一跳,她对生父可不止讨厌这么简单,是绝对的憎恨:当年打着爱情的名号操纵劳拉的情感,让劳拉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厌恶的圈套,分明是煤气灯效应②

    “咳,这报应不就来了嘛……恶人有恶报简直是真理。” 弗莱蒙特一边扒拉几口面包一边说:“他倒疯得很彻底,连人都认不出来,后半生估计是在精神病院永居了吧……”

    “便宜了他,在精神病院还有照看的。” 她勉强道。

    “照看?你想得美,他孤家寡人一个,钱也快赔精光,哪家精神病院闲得会关照他?本来麻瓜开的精神病院就是黑色地带,以挣钱为主,对待关着的人连狗都不如,不死就不错,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死了也无所谓,因为没人追究。” 弗莱蒙特像表述鬼故事般幽幽说道:“他踏进门的那一刻,从此就在那活地狱里永存了。”

    不知为什么,她听得心里发毛。

    是很恨帕斯卡尔,不过身为共情能力正常的普通人,听到这些形容,多少会感到恐惧和难受。

    罪有应得,因果循环,迟到的报应……她心想,一时说不出话。

    “话说回来,他这精神病发作得好突然。” 弗莱蒙特仿佛不经意地感叹:“前阵子还神采奕奕地出镜宣布结婚,这不没多久就变成精神病,嗯,我对意外这词持有保留意见,毕竟他这人品,招致仇家可太正常啦……”

    “你是想说有人报复他?” 她好笑道:“问题是,麻瓜能有什么办法让一个阅历不浅的男人一夜之间疯掉啊?”

    话音刚落,俩人几乎是同时变了脸色——

    弗莱蒙特原本在说笑的神色霎时肃然,他僵硬地说:“……对于巫师而言,不要说一夜之间,几秒钟之内让麻瓜丧失理智,比喝水还简单……”

    感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坠落、堕入一个黑暗的地域,伊奈茨听到自己冷静而冷漠地淡淡道:“一位麻瓜演员,又怎么可能招致巫师身份的仇家。”

    “这倒是。” 弗莱蒙特认真地思索一刻,立马放松下来,撇了撇嘴。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直到散场各回各家,伊奈茨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与同学说笑打闹,似是全身心沉浸在欢乐之中,全然没有显露出一丝异样。

    和弗莱蒙特结伴快要走到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恰好遇见巡夜的斯莱特林级长与赫奇帕奇级长、即汤姆与亨德里克。

    四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准确地说,汤姆只是敷衍地冲他们点了点头。

    她与他四目相对,擦肩而过。

    关于帕斯卡尔疯掉的细节,杂志中的报道写得比较清楚,伊奈茨带回了宿舍反复浏览好几遍,推算出来的时间线正是寒假那会儿,汤姆消失的大半个月。

    重点是未成年巫师的魔杖设置了踪丝,他在校外用魔法会被魔法部抓到并开除,他压根没必要冒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其实踪丝的问题很好解决:花大价钱在黑.市买一支被特殊处理过的魔杖。

    然而,她一向准确得惊人的直觉,仍悄然将真相跟他联系在一起……她需要问一问,再无头无尾的猜测,也得去询问不是么。

    恰巧临近星期天,今晚捎了封简洁的信,翌日上午赴约,远远地看去,他早在目的地等着自己了。

    见面的第一时刻,她直接翻开手里的杂志,如同早已预料到她无声的质问,他平静地凝视着她,俩人不用开口说话,答案全沉淀于心——

    她用的不是摄神取念,而是用自己发明的魔咒,捕捉他脑中的想法,得到的是肯定的回应。

    无力地垂下手,她扔掉被翻得陈旧破烂的书页,现实果不其然对上她的猜测,垂着眼盯着脚下的草地,一阵恍惚及晕眩涌上视野,死寂了半晌,她心情复杂地说:

    “……所以,这又有什么必要。” 她暗自咬了咬牙,避开他的眼神,口吻生硬却用力地继续道:“你以为我会为此开心吗。我只会反感你轻易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为了报复一个低贱的麻瓜,你反而冒了险,这根本不值得!”

    站在午后的微风之中,阳光把汤姆高大的影子拉得愈加瘦长、遥远,她忍不住抬起眼,紧皱着眉,试图在他安静得媲美死海的眼里找到一丁点人类的温情,奇怪的是,她这次不用费力寻找,因为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明灭着珍贵的微光,他此刻的黑眼睛莫名的明亮,犹如折射着月光的深夜海面。

    “冒险,是指与实力相当的存在对峙,伊奈茨。” 他高傲地说,语气夹带着一丝极淡的愉悦,她猜他心情甚至挺好, “形容在和麻瓜的互动上,用危险这一类词是天大的笑话。”

    “好,就算不是冒险,你也没必要这样做。” 她烦躁地嘁了一声,“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用你干涉。”

    他的目光顿时暗沉下来。

    “……哦,是我冒昧了弗利小姐。” 他尖刻地阴阳怪气道,以卓越的讽刺能力占据上风,他成功令她难过起来:“早知不把你往年说过的话当真,我还以为我们真的是你所描述的、值得依赖的关系。”

    她蓦然觉得心里痛苦的温热蒸腾上自己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泪意吞下哽咽的喉咙,努力地维持从容的声线:

    “不如跟我解释解释,你的出发点……汤姆。”

    只听他冷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自己的长袍,不再看她:“和你当初非要跟着我去小汉格顿一样。” 停顿几秒,他又抬起漂亮得过分的脸,淡漠地看向她,镇静地补了一句:“不一样的是,你对我的在意远没有那样多。”

    那样、哪样?她敢追问吗——他凛冽的目光似乎在挑衅着她。

    她并不敢。哪怕她平日足够莽撞胆大。

    “身为你的姐姐,对你的体贴和关照,我自认问心无愧。” 她沉着地再打出一张亲情牌。

    “你不是我姐姐。” 他迅速斩钉截铁地接话。

    “等你将你自己从我家的家谱摘干净了再来说这一句吧。” 她干净利落地了结道。

    他果真沉默了。

    她决心乘胜追击,掩饰好动摇的情感,撒谎道:“以后别再冒然管我的事,我不会为你感激涕零的。”

    背过身正要决绝地走远,他静静的、近乎微弱的声色响起——

    “……伊奈茨,那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当作没听见,她快速地迈出好几步,一直埋头走了一路,可是胸口的一颗心却下沉得更快,快得她没能及时反应。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