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随欢》

    文/雾樾

    秋雨连绵,伴着秋风一起带走盛夏最后的喧嚣。

    朦胧雨幕笼罩下的城市街道,除去寥寥几辆车经过,再瞧不见半个人影儿。

    喻归宁静静站在窗前,纵使身后沙发上手机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她也只是盯着外面的满树金黄没有任何动作。

    一个星期,整整七天,这个声音于她而言已经可以说是麻木了。

    忽然,脚踝处传来一丝痒意,紧接着是一声拖着长调子的慵懒猫叫,毛茸茸的小家伙儿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因为没得到回应,开始摇头晃脑地蹭。

    喻归宁收回视线低头瞧,平淡无波的眼眸里总算多了几分色彩。

    弯腰把小家伙儿抱在怀里,心底顿时似化了般柔软,她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解锁手机。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小时没看,微博显示未读的未关注人消息又堆了上百条。

    喻归宁边撸猫边点进去,白嫩的指尖从屏幕划过,入眼的消息同前几天相比着实没多少新意——全都是换汤不换药,谴责她披着爱宠人士的皮做着虐待宠物的事,只为圈钱罢了。

    平心而论,喻归宁刚开始看见这些不认识的人自居正义对她进行恶语抨击的时候,若说内心没丁点儿触动,那是自己骗自己。

    毕竟没人想无缘无故被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然后上下几辈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一个不少全被拉出来变作污言秽语,就算她有心解释,那句老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她一个人对广大热心网友们的成千上万张嘴了。

    她怕是只发个标点符号,都得被人问候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反正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喻归宁干脆直接不理,任由他们怎么高谈阔论,总之时间是个好东西。

    不论什么事情,终究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淡去。

    只是可惜了她辛辛苦苦养了几年的号,往后再提起“柠柒”这个名字,大概只会招来骂了。

    这么一想,她重重叹了口气,怀里的猫应声抬头,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她从没像这段时间这么低落过,浓重的颓废感已经要影响到无忧无虑的小猫咪了。

    喻归宁安抚性地揉了揉小猫头,对着它的眼睛亲一口:“没事的,拾柒,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不只是安慰猫,也是安慰她自己。

    视线重回到手机上,微博页面不知什么时候跳转到了关注人的消息页面,一分钟前,名为“SSS_H”的知名宠物摄影师刚更新了一条新博文——两只暹罗猫的满月照。

    照片里,两只看上去还有些瘦的小家伙儿紧紧挨在一起,睡得正香。

    橙黄色暖光打在雪白的毛发上,给人一种格外温馨治愈的感觉,单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没那么凉了。

    或许是被两只小猫依偎在一起的憨态可掬模样所感染,喻归宁忽然觉得有点手痒,好几天没动画笔,骨子里深深根植的本能瞬间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出来叫嚣。

    说干就干,她把手机丢到一旁,飞速起身抱着拾柒冲进了画室。

    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常态,一人一猫早就生出了默契,只要喻归宁往小木凳上一坐,不等她拿起笔,拾柒就已经配合地摆好了姿势。

    今天也是一样,拾柒安静趴在猫爬架的第二层,两只前爪悬空,用力伸懒腰的瞬间,粉嘟嘟的爪垫露出来,是极标准的梅花印。

    喻归宁对着拾柒宠溺一笑,找好角度准备拿铅笔起稿,可笔尖始终距离纸张几毫米的距离,手腕怎么都压不下去。

    拿起笔的时候感觉没什么异样,可要落笔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跳出了微博上那条引发无数网友讨伐的词条。

    #知名宠物肖像画家虐猫#

    紧接着是底下“正义使者”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口诛笔伐。

    她印象最深刻的、也是被标为热评的一句——借着它们赚到了钱,转头就把它们丢进深渊,面不改色吸干它们的血,你是有多恶毒?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喻归宁手臂悬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无数质疑谩骂在脑海中回荡,她想张嘴辩驳,可嘴唇像是已经被胶水黏住。

    他们只看见了她抱着那只满身伤痕的宠物猫,却没看见她把那脆弱的生命从对它施虐的主人手中抢过来。

    说到底,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就是真相,更何况,现在这个社会,热度才是他们所追求的,只因高涨不落的热度能吸引大众的眼球、能创造出数不清的利益。

    这一刻,喻归宁终于意识到,她早就被那些东西影响,所谓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不过是过来人认清现实之后用来蒙蔽自我的谎言罢了。

    拾柒软软喵了一声,喻归宁的思绪被扯回,因为用力过猛,她的手开始颤抖,铅笔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滑落,掉在木地板上啪嗒一下清脆的响。

    喻归宁怔了一瞬,恍惚得近乎茫然,心头骤然密密麻麻爬满无措。

    许久,她才忍住眼底将要涌出的眼泪,冲拾柒招了招手。

    拾柒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飞快地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后腿一蹬跳到她身上,小脑袋不明所以地左探右探,最终也只是像往常一样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

    小猫咪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但除了用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安慰外,它其实也很无措。

    喻归宁抱着拾柒,目光越过空白如初的画纸定格到墙上栩栩如生的三花猫,轻声说:“明天,我们回家吧。”

    ·

    隔天一早出了太阳,暖洋洋的日光将连日积聚的阴霾驱散殆尽,喻归宁快要长蘑菇的精气神也一下子蓬勃了许多。

    这些日子被流言蜚语淹没,她心中那一直紧绷的弦就没松开过,这次意外事件也算是个契机,能让她真正抛掉所有烦心事好好休息一阵。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喻归宁把拾柒装进猫包,背着它出了门。

    因为拾柒天生胆子小,去人多的地方会产生应激反应,所以尽管回那边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她还是选择了打车。

    喻家在淮城是排得上号的大家族,主宅坐落在城市西部的郊区,一家几代人几乎都住在那里。

    正因如此,这种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一般格外注重家族观念,不论男女,没结婚前是不被允许自立门户的。

    喻归宁几年前跟家中长辈说要搬出来自己住的时候,不出所料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可好在她有一个明事理的父亲,一贯无条件支持她的所有选择,父女俩据理力争半个月,一众长辈才终于肯松口。

    不过这次她不年不节突然回家,那几个叔叔伯伯肯定会就最近的风波说教,毕竟她这次在外没混出什么名堂,还惹了一身污名。

    他们怎么看喻归宁其实并不关心,她打小活得随性,大家族里再怎么明争暗斗,那也还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受了委屈之后能寻到安慰的地方。

    今天是工作日,主宅里各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喻归宁从门口穿过庭院,直到喻老夫人的小院儿,除了满地湿漉漉的枯叶,根本没碰上人。

    倒是难得清净。

    小辈回家得先跟家中长辈知会一声,这是对长辈的尊重,也是不可缺少的规矩。喻家的长辈就是喻归宁的奶奶,老夫人今年八十多岁,身体依然硬朗康健。

    进屋打完招呼又寒暄一会儿,喻归宁抱着拾柒准备回自家小院,却在半路遇上了小叔叔家的堂弟,喻斯和。

    不过节不放假,突然在家见到这本应该在学校接受知识洗礼的小孩儿,不用猜都知道有古怪。

    喻斯和正鬼鬼祟祟扒着大伯家的院门探头探脑地看,丝毫没注意到喻归宁就在他身后。

    因为两人的关系极好,所以喻归宁打算逗他一下。

    她轻手轻脚地贴近男孩儿身后,确定人没发现自己,以不大不小的音量突然开口:“看什么呢?”

    喻斯和被吓得一哆嗦,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扭过头,看见是她后松了口气:“阿姐,吓死我了。”

    他没回答喻归宁问的话,只顺了下气反问:“阿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大伯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

    “给我发消息?”喻归宁觉得奇怪,她明明是自己要回来的,怎么就变成大伯叫她回来的了?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是啊,”喻斯和见她云里雾里,先四下望了一番确定没别人,才压低声音解释,“前几天我不小心听到大伯和大伯母聊到家里生意上的事,好像是有什么困难,资金不足还是怎么的我也没听清楚,反正就听见了大伯说什么联姻、小宁,我本来是想等消息确切了提前通知你不要回来,没想到大伯动作这么快!”

    说到最后,喻斯和气恼地拔高了音量,话里话外颇显愤愤不平。

    喻归宁伸手揽过他的肩,拍两下以示安慰:“不是大伯,是我自己回来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等过几天,阿姐请你吃饭。”

    “好啊!”一说到吃的,喻斯和眼睛都亮了。

    这事暂且可以揭过,喻归宁将话题又扯回去:“话说,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啊……”喻斯和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犹豫片刻后开口,“喻文晟前几天跟奶奶告状,说我养的猫打碎了大伯养在院子里的花,可是阿姐,我亲眼看到是他自己不小心把那盆花碰到了地上,就为了自己不被骂把责任全推到一只不会说话的猫身上,他怎么好意思!我气不过,就想趁他不在给他找点麻烦。”

    听到这里,喻归宁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喻文晟是她大伯的小儿子,从小被溺爱长大,平时就爱胡乱挑事作威作福,嘴里几乎没几句实话,她也时常为这个堂弟感到头疼。

    可喻斯和背地里搞破坏这种小手段也不可取,更别说还是逃学来搞这些。

    “你那猫自从接进家里就没出过你家那院子,奶奶又不是不知道,她心知肚明着呢。”喻归宁揉揉他的头:“好啦,你别多插手,那小子总有一天得被大伯收拾。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你,下次再敢逃学,我就告诉小叔叔!”

    “小叔叔”三个字成功让喻斯和垮了脸,立马再三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逃学,喻归宁这才心满意足放他一马。

    ·

    有了喻斯和的提前告知,喻归宁回到自己房间就乖乖待着,只等大伯按捺不住来跟她说联姻的事。

    第一天并没有动静,一家人和乐融融吃了顿晚饭,大伯还安慰她说不要在意网上那些无伤大雅的言论,喻归宁只顺着应下。

    第二天也风平浪静,除了喻斯和逃学的事情暴露被小叔叔训斥了一顿外,所有事情都如往常一样。

    终于到了第三天,就在喻归宁即将在房间生根发芽、思考喻斯和传的消息是不是有误的时候,苗头终于冒了出来。

    这天晚饭过后,喻归宁抱着拾柒在院子里消食,大伯喻肃突然找到了她。

    秋夜微凉,月色如水,无风,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花香。

    喻肃应是早就打好了草稿,开口第一句就充满了不得不的难意:“小宁,大伯有件事得拜托你。”

    喻归宁早就在等他说这话,当即拢了下耳侧的碎发,无辜讶异地答:“大伯,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有事您尽管说。”

    喻肃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家里最近投资了一个新项目,准备工作都妥了,就差一门关键技术。”

    “大伯,”喻归宁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家里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您有话就直说吧。”

    她把话挑明,喻肃也就不再卖关子:“对方想要跟我们家联姻。”

    只因喻家就她一个女孩,又正当年纪,这事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她头上。

    “是对方主动提的要求?”喻归宁问。

    喻肃点了点头,为了减少她的芥蒂,又补充说:“其实对方条件挺不错的,人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听他爸爸说他也喜欢艺术,你们结婚以后肯定能聊到一块儿去。”

    能不能聊到一块儿去喻归宁不知道,但单留学这个点,她就对对方没多少好印象。

    从前是因为留学,现在又遇上留学,怎么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释怀不了对留学的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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