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岑看着温馨惨哭的样子心头仿佛被一根亮闪闪的针头戳了一下，疼得后脊背都直不起来，不能让温馨过度伤心，走过去抱着她，轻拍后背，抬头看向天边那块移动的蘑菇云，恍惚中闪过刘小姝的脸。

    温岑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汽，温岑长吁一口气，好吧，她承认自己输了。

    她不想留下遗憾，哪怕刘琳曾经伤害过她们，她还想亲口问清楚，那些久藏在心中的往事。

    此时天边显露出暖黄色的晚霞，天空被一分为二，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石头带着温岑姐妹俩来到医院，石鹏对着温岑姐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和石头退出门外。

    鼻腔里灌入劣质的消毒水味，泛白的床单上躺着虚弱的刘琳，看到温岑姐妹进来，她那张苍如黄芪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两鬓斑白，额头上的皱褶层层叠叠，双眼深陷，说话的身声音弱中带轻，才一段时间没见过怎么就成现在这样子了，温岑的心不由地揪起一个幽深的洞，仿佛有人在里面呼喊。

    “岑岑，馨馨谢谢你们愿意来见妈妈”刘琳一张干皱发白的嘴唇上下轻碰，仿佛蝴蝶身上两张微拍动的臂膀。

    “妈，你哪里不舒服？”温馨拉过刘琳瘦如骨柴的手，泛白的指甲盖看不到一丝血丝。

    “馨馨，妈今天感觉好多了”

    “妈，我去给你倒杯水”温岑提起蓝色桌上掉色的白色瓷杯。

    “不用了，我现在刚做完手术暂时还喝不了水”刘琳伸出手轻轻按住温岑，从刘琳指腹传来一阵冷流，温岑后面不禁颤抖。

    “这些年累吧，妈身体不好没能帮你一起负担”刘琳一双空洞的眼神里竟流露出慈祥柔和的暖光，铺在温岑身上，她只觉得周身暖烘烘的。

    “妈，不说这个，都过去了”温岑语气软软的。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不让它跑出来在病人面前作妖。

    “岑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离开你们？”刘琳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面色平静如常，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心底沉沦了好些年头。

    如果不是你们奶奶?当年执意拦着，我是断断不会和你们爸爸结婚的。温冬来在外人面前是个老实男人，在你们面前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爸爸，但他在我心里永远都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连你奶奶都被他的假相给骗了。

    我当年来到江城打工遇到石鹏我们两情投意合都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同厂一直暗恋我的温冬来出来使坏趁着石鹏出差之际，故意骗我说你们奶奶病了，那时候没有电话，你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我就信了他，连夜和他坐班车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刚好遇到台风天，道路不通，我担心你奶奶，连夜徒步回家在我们家对面的那个山头上，温冬来趁着夜色不顾我反抗，占有了我，在那个年代这种事见不得台面，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吃了哑巴亏只能往肚子里吞，没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后来石鹏找到我，我告诉他实情，他说愿意带我走，可是这件事却被你奶奶知道了，她非让温冬来娶我，说什么都不让我挺着个大肚子和石鹏走，说怕我太冲动，哪会有人愿意一辈子去养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等孩子一出来这些问题都会摆到台上面。

    你们爸爸兄弟姐妹多根本就拿不出钱娶我，眼看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奶奶就逼他入赘。

    婚后温冬来两面派，表面上对你奶奶和我好言好语，背地里实则对入赘这件事耿耿于怀。趁你奶奶外出干活时，这口气就出在我身上，把我双手双脚绑在床上，嘴巴塞一团布折腾，刘琳眼里闪过恐惧和不安，撑着手卖力地坐了起来，温岑拿过枕头帮她垫到后背。

    动不动就跟工友吹捧，打赌，赌输了就找个借口带我去买衣服，其实都是去帮她还债.....刘琳伸出那只干瘦瘦的手拉起病服一角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我当时就在想，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只有他死，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后来老天有眼，他终于死了，我想带馨馨走可是你们奶奶不让，刘琳说着说着眼泪夺框而出,“后来我跟你奶奶断绝关系，有偷偷跑回去看你们几次”

    “岑岑，馨馨我对不起你们俩！”

    我回去争家里补偿款是因为石鹏这些年为了我的病情不惜卖掉工厂，花光所有积蓄，他为了我终生未取，中途还抚养起石头母子，如今他年纪也大了加上腿脚也不便，所以我想为他以后争取点。

    “我听石头说你们的事，石头这个孩子其实本性不坏，现在事情都说开了”刘琳脸上挤出一丝丝淡淡的笑意，轻拍温馨手背“往后每天开心些，不要老皱着眉”

    “妈，我知道了”温馨说完嘴角弯起一个浅浅酒窝。

    当天温岑和温馨在医院陪了刘琳大半天，塞给刘琳一万块钱，一有空就会带着妹妹来看刘琳，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温岑正带温馨在去看望刘琳的路上，石鹏打来电话说刘琳走了。

    石鹏遵从了刘琳生前最后的遗愿，把她安葬在了江城郊区一座陵园里。

    *

    毛天霁打了好几通电话，温岑才堪堪同意和他出来吃饭。

    两人去了海边的舍，就像老夫妻一样很平静地吃完一顿饭。

    毛天霁告诉温岑陈叔是她母亲当年的追求者。因为两人一些误会，她母亲转头嫁就给了他的好兄弟，他之所以经常来这里是因为睹物思人，听着陈叔闪烁着泪花讲述着他年轻时和陈彩晴的故事让他觉得自己离妈妈更近。

    这世上人的感情才是一道谜，有的一辈子都解不开，有的为了解一个谜耽误了自己半生，温岑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毛天霁带着温岑来到别墅，温岑逗了一会儿小汵汵，帮它洗了个澡，毛天霁帮忙帮它穿上新买的公主裙，看着小汵汵扭着屁股炫耀自己的美色，两人同时被它逗乐。

    温岑站起来呆呆看向阳台外一闪而过的车尾灯，黑暗中那抹亮显得有些寂寥，毛天霁从后面环住她软软的腰身，滚烫的唇部落在温岑细嫩的脸颊上，一路缓缓向下停在温岑软绵的脖劲处，温岑肩膀微耸，手心微微出汗，她定了定神，缩回脖颈，拉开腰上的大手，转身看向那对漆黑中的瞳孔。

    “怎么了？”

    “天霁，我想了好很久，我们先暂时分开吧”

    毛天霁还沉寂在暧昧的气氛里，听到这句话，与心里预想的反差太大，心口发出沉闷的声响好像有东西噗通一声砸得又深又重。

    “温岑，现在温馨和石头重新在一块，当初是我不对，如今难道就不值得你原谅我吗？”毛天霁眼睛里布满血丝，愠怒道。

    温岑松开毛天霁的手，暗哑道：“天霁，这件事我早就原谅你了！”

    “那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毛天霁不动声色地按下心中的不悦，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质问道。

    他把温岑逼到墙角，唇瓣贴了过去，伸出舍头一路向下探，温岑有些喘不过气，推了推他手臂，毛天霁一双手从衣摆下探了进去开始游离在温岑上半身，温岑按住他的手，拒绝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么抗拒！”毛天霁手顿了下，语调上扬鼻音带着一股怒气，他虹膜里倒映着一个低头沉默不语的身影。

    温岑缓缓抬头，瞳孔里犹如涂上一层厚重的墨水，答非所问：

    “我就想一个人独自走一段。”

    “想都不要想！”毛天霁说完转身愤懑离去，空气中留下一道暗淡的苦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