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传闻中周家二少是真想再复读一年啊？”

    苏彤一大早来学校就抓着温妍问东问西。温妍沉默，她还在不停问。

    温妍刚想落笔的手一顿，有的情绪被人这么不经意一扯，就有种溃不成军的征兆。

    “我不知道。”是个人都听的出来，温大学神现在特别不想说话。

    苏彤，情商为零，还在自顾自叨叨。

    “他该不会是为了你复读的吧？不然今年高三毕业，你上哪儿找他去啊？”

    高三毕业，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到那时候，他身边大概不会有她了吧？

    温妍抿唇，思绪已经从全国文综甲卷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妍宝，今天下午篮球赛联赛，你男朋友，去不去？”

    苏彤忽然放低声音，凑到温妍耳旁。风扇还在一圈圈转，不知疲倦。

    温妍被苏彤说话时的热气扫得耳根发痒，皱眉，也就没听清她说的话。

    铃响，温妍刚好二刷完全国文综甲卷选择。

    小姑娘端正坐在课桌前，脊背挺直，及腰长发松松散散挽成马尾，单耳戴着耳机。

    看着又乖又静，跟早恋这两个字连边都沾不上。

    苏彤愣神，叹气。周骁都是什么神仙，连这种安静型乖乖女都敢招惹。

    西林一中重理轻文，理科班算上定向二十个，文科班满打满算也就五个班，少得可怜。

    但到底在T市算最顶尖的高中学校，是以每年依旧有大把的人对进西林一中这事儿趋之若鹜。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考上西林一中高中部，等于半只脚迈进了名牌大学。

    也只有深陷泥沼多年的资深“西林人”才清楚，这学校从来不拿学生当人看，想当年——

    也不是，就五年前吧，T市还没出现疫情，西林一中还勉强能当个人。

    虽然每年活动少得可怜，但至少，运动会，金秋文艺汇演，元旦晚会，甚至于春游，成人礼，该有的都有。

    自从2020年疫情过后，所有活动一律取消，你问为什么？

    某校校长大手一挥，四个字“疫情原因”。

    是，不当人的原因——疫情。

    疫情：我冤，我只存在了几年，给我这么大顶帽子，受不起受不起……

    是以，高中部每年四月底五月初，以班级为单位的篮球联赛，成了全西林人翘首以盼的“年度大事”。

    哦，温大学神每年也特关心，不为别的，就因为每一年，周某人绝对，会参加。

    苏彤要知道每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温妍同学，她的好同桌其实早八辈子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什么时候是篮球赛，估计得被气死。

    咱就说，姑娘您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哈。

    下午。

    篮球决赛前一个课间，一下课，班里人瞬间少了大半。

    苏彤刚想再提醒一遍来着，话到嘴边头顶一凉，苏某某心惊胆颤。

    抬眼，对上那双黑到看不见底的眼睛，下意识起身让位儿。

    整个过程，从抬头到站定，只用了不到十秒。

    文科班课间本就人少，周骁这尊大佛往这教室里一杵，什么牛鬼蛇神都得让道。

    苏彤随大流，也走出教室。

    看球嘛，早来晚来不都得来，不是她不厚道……

    苏某某心不心虚咱暂且不谈，反正温妍是被吓得不轻。

    周骁本就高温妍一个头，腿长胳膊长，和苏彤就两个级别。

    温妍还以为是苏彤故意挤她，皱眉刚想开口问点什么，鼻尖嗅到一抹烟草味，顿时收回视线，舒展开眉眼，抿唇不语。

    笔尖一歪，一个对勾硬是尾巴拐了个弯，四不像。

    少年指节微屈，轻点温妍摆得又端又正的习题集，漫不经心。

    “刷完没？”

    温妍呆滞，盯着和自己握笔右手仅有几米的骨节分明的，少年的手，顺着周骁的话点头。

    刷是刷完了，就是…还没批改……于是温妍又摇头，细若蚊蝇哼哼。

    “来不及……批改。”

    身侧的人笑，从温妍手里顺走红笔，抬手就是个鲜红的对勾，再翻面，又是两个红对勾。

    画得太顺，尾端连在一起，温妍眼见着，周骁连答案看都没看一眼，他……

    “爷女朋友，会有什么错？”他说，吊儿郎当，随性不羁，“走了，看爷打球去。”

    他又说，牵住温妍放在卷子上的右手，利落娴熟。

    温妍只来得及把耳机扔进文具盒，就被人牵着离开教学楼。

    周骁一只手牵着温妍，另一手惯性去摸烟盒，刚想抽支烟，却在某个瞬间想起记忆里某个画面。

    酒吧，光影模糊，小姑娘在猩红火光熄灭瞬间，骤然舒展开眉眼，山明水净。

    于是，周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硬是忍住没抽烟。

    身后牵着的姑娘无声无息，如果不是掌心实实在在牵着那双温软的手，周骁都会怀疑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和温妍走在一起。

    莫名其妙，他就是浑身不舒服，顿住疾行的步伐。

    温妍一直低头看路，一时没留意到周骁的突然刹车，笔尖撞上少年人□□的后肩。

    下意识地，温妍又想道歉，但一想到这个人似乎不太喜欢，就没说出口。

    仰头看他，不言语。

    “温妍。”

    周骁连名带姓，叫她大名，温妍被他喊得心尖发颤，手心冒了汗。

    “咱俩是在谈么？”

    他问，扬唇，牵出一抹笑。

    温妍耳根微红，想低头，少年却好像是料到她想干什么一样，挑她下巴，逼迫着让她看自己。

    “嗯？温妍，你是不是爷女朋友，爷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确实。

    在一起以来，温妍都是在被动地，被他牵着走。她似乎，不太会主动。

    是…是因为她不主动，他生气了么？

    温妍无奈，就这么望向他，气氛一时僵持。

    周骁其实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想着算了，面前的人向前走近一步，细白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

    轻轻一个拥抱，又一瞬放开，想是错觉。

    周骁迎着满鼻子芳香，是独属于女孩子的，不甚明显的体香。

    她倾身一抱，他太久未曾体验过的心动似乎有了萌芽的征兆。

    周骁缓缓吐出口浊气，直起腰身。

    面前的人红着脸，不看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满头乌黑长发。

    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掌心全是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爷女朋友，一点就通。”

    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恍惚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