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咂摸了两下烟嘴，扯出一个顽劣的笑容：“金子，想要吗？”
周清：……原来并不是要让她继承吗？
“刚刚是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你得帮我实现愿望才行，当作一场交换。”
周清：“……”对亲外孙女都好无耻。
“这可是一个相当划算的交易。”
周清客观道：“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番茄蛋花汤这种东西。”
概率几乎为零。
这个世界在辐射和污染中早就变了样子，基因一代一代替换的可不只是人类，所有的动物植物都在不停畸变，污染……来适应这个混乱的世界。
番茄还是番茄吗，鸡蛋还是鸡蛋吗？她完全不敢确认这两样食材和三百年相比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江老太没有气馁，仍旧笑眯眯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可不是要在死前为难小辈的糟糕长辈。”
“那您……”
“我的要求是想让你做出来，不让它失传而已。”
“我会提前告诉你黄金怎么提取，这些黄金会成为你的启动资金。在我死后，你可以慢慢研究。”
“一定要我去吗？你有这么多黄金，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高高兴兴地答应吧？”
“因为你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周清别开脸：“就算您夸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她不想给自己的人生接下困难的挑战，本质上她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已。
所以不管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原因，她都不可能答应江红希。
“真无情。”江老太惆怅地叹了一口长气：“那这个话题我们之后再谈。”
江红希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给我热热粥吧。”
离开时，周清暗自嘀咕，哪怕换成拖延战术她也不会答应的。结果听见江老太低声絮叨：“真想再喝上一口热腾腾的番茄蛋花汤啊，那酸酸甜甜的味儿，啧，可比这些呕吐物好多了……”
周清无奈，老太太这是犯挑食病了啊。
重新热完粥，她往粥里多放了一块麦芽糖。
等周清再次捧着碗进来的时候，江红希的手垂在床边,烟管滚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死了？”
周清看着她，有点意外，明明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啊。她再一次见到了生命的脆弱，即使她的表情并无变化，可双眼中的光芒却在渐渐暗淡。
周清将热腾腾的粥放到了桌子边，蹲下身，给江老太捡起她带了半辈子的烟杆放在她手中，就在这微微移动了一下的目光中，她忽然注意到江老太脑袋边放着一张纸。
周清沉默了一会，将纸条拿起来。
上面写的是，金子的提取方法。
周清忽然笑道：“……真是太狡猾了。”
——
天亮之后，周清一个人将江老太的丧事料理了，之后便为家里补充生活必须品。
曾经归属于江老太的地盘被重新划分，原先被江老太控制的煤矿已经被一个高大的黑汉守着。
黑汉在她去运煤的时候拦在了她面前，要求她交钱才能使用。
这里的钱是金块或银块。任何货币都是不稳定的，只有金银才能保值，所以基地里认的唯一货币就是金银，或者是像烟酒食物这样的硬通货以物换物。
周清早就料想到会被拦住，于是从小口袋中倒出了四五块黄豆大小的银子，从中挑出一颗交给他。
他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下，随手将银豆子丢进桶里。
好在控制煤矿的人还是讲些信用的，周清顺利取到了煤。
日常用水却遇到了困难，控制水管的人是上层派来的，她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于是她不得不寻找周默，一起去另一个区域去取水。
唯一麻烦的是弟弟受伤会躲起来，直到他养好伤才会出现，她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周默。
她走在街道上，从旁边路过的每个人都像周默，又不像是周默。因为她对情绪的察觉非常敏感，能感受到路过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涌动着或多或少的偏执和疯狂情绪。
周默的情绪要比他们所有人都浓重，这一点让她很方便地认出人。
只是资源是有限的，越用就会越少，基地的资源流动情况最近变得越来越不佳。最近基地人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强了。
周清绕开路上的尸体，有点发愁。
这个月刚刚开头就已经是第三次在路上遇到尸体，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活着都困难，怎么可能完成江老太给她布置下的难题啊！但是钱她都收了。
正在发愁，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些沉闷的声音。
周清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去，是一些人正在斗殴，殴打的人没有留手，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周围还有十来个人静默地围观这场单方面的泄愤。
没人愿意费口舌和精力，只等着其中一方死后或许能留下些东西。
周清走过去扫了一眼，没看见周默。
天气太冷，周清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忽然觉得用火化雪水似乎也可以将就一下。
那今天就先回去吧。
刚要迈开脚，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愤怒的呵斥。
“——都住手！”
周清惊讶地回头，就见一团燃烧的火团炽热地闯进了人群，是一个红衣少年。
少年穿着整齐干净，留着一头扎手的短发，身上的服饰不像是那些便于行动的探险者，更有点偏于作战服的军装意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没看到打人吗？！还在这里站着！”
他将施暴者用力一拽，甩到一边，扶起地上气息微弱的人——周清这才看到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
“怎么样？还好吗？”他眼神担忧。
周清视线凝视着这个少年。
这身鲜艳的红色和灰暗的基地一点也不符，还有他浑身的鲜活气息，这在这个基地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他不是北方幸存者基地的人。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被人打断，施暴者喊道。
“我是看不惯你的人。”
“在这条街，你少管闲事。”
“打一架试试？”少年撸起袖子，衣裳摆动间，隐隐露出黑色的物品。
“你……你带了枪！”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周清环顾四周，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周围的大人像是被吓到一样，纷纷往后退。
看来枪是一件好东西。
“啊，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少年取出了腰间佩戴的黑色物品。
对面的人更不敢说话，转头就跑。
“居然就这么轻松……”少年愣了一下，身旁的老人猛地咳嗽起来，他连忙遮住□□去照看他的情况。
“谁偷了我的饼干！”围观者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叫，所有人因为偷窃者的出现产生了骚动。
在那一瞬间，周清似乎感受到自己背后有了点异样的动静，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没有找到人。
骚动只持续了一会，围观人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赶紧散去。
周清顺势离开，可背后响起了焦急的呼叫声。
“有没有人，他好像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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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呢，原来是多长了一只手。”
“想碰我姐姐，这只手，脏。”少年脸色沉郁，黑色的塑胶鞋踩在一个干瘦干瘦，却长着三只手的男人背上。
少年周围懒懒散散站着五六个人，全都是看好戏的眼神瞧着地上的人。
说来这人也是有点小聪明，身上长着三只胳膊，平时就把多出来的一只胳膊扎在衣服里，把另外两只胳膊露在外面。
要是干点什么小偷小摸的事情，就用第三只手偷偷地从衣服里伸出来。有衣服和光明正大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遮掩，旁人也轻易发现不了。
可惜，这次是犯到太岁头上了。
干瘦的三只手眼睛斜着，死盯着刀尖，浑身打哆嗦：“饶命啊！饶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个过路的。”
他虽然在哀嚎，却不相信眼前这个少年长得这么漂亮，能下出狠手。
“你可能想错了。”周默睨视着他：“我没有在询问你。”
“手脏的人，命也是脏的，既然这样……”
漂亮少年手握着匕首缓缓从他第三只手的手臂上划过，将泛着冷光的刀尖停在他的脖子上，颈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不要！您……您还是剁手吧……”干瘦男人脸色一下惨白，哭得鼻涕眼泪一把。
容貌昳丽的少年冷冷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在他的第三只手和脖子件来回移动。
“你可以选择赎下这一条命。”
“好！好！我给你一袋饼干，不！两条！”
就在这时，外头边叫边跑进来一个小矮子，脸上满是慌张失措。
“默哥！不好了！你姐姐捡了个小白脸回来！”
“噗嗤——”刀锋戳穿了偷盗者的肩膀。
丝毫不管他杀猪般的嚎叫和一片血泊，少年寒下脸色，随手拽着偷窃者的衣服撕裂一块。
“你说什么？”
侏儒小弟被他的可怕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我、我刚刚在街上，看见……看见清姐带着一个小白脸回家了……”
说完，他有些担忧地说：“默哥，你说清姐是不是想再找个弟弟啊？”
旁边人头皮一凉，赶紧拍了他脑门一下：“会不会说话！清姐只有默哥一个弟弟！”
“但那也有可能是情郎啊！我看见……”
话没说完，侏儒小弟就被朋友捂死了嘴。
可别说了，他们还想活命。
周默没有搭理他们，在一众人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用那块衣角擦了擦沾着血的匕首，独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