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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广播体操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坐在一个木屋门前的木凳上,看着清风徐徐穿过树林,山峦起伏掩映月光,正饱含深情地抑扬顿挫地吟咏着。

    壮汉身旁有一个软垫,上面趴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夜已深,小男孩正小鸡琢磨式地与梦中周公极限拉扯,口中还喃喃回复着壮汉:“想不到,你还是个文化人。”

    “夜晚太长又太无聊,总要一些东西消遣。”壮汉用指尖敲了瞧耳蜗中的蓝牙耳机,斜眼瞧了眼昏昏欲睡的小男孩。

    “我想睡觉。”小男孩打着哈欠道。

    “看出来了。”壮汉仰头躺靠在椅子上,仰望着高高垂挂漆黑天空中月牙般的明月,嫌弃道:“哪天好像你完整守过夜似的。实在不行,你就进去睡吧。”

    “白日里我要上课,晚上还要守夜,是人过的日子?!”小男孩极为气愤道,像受了天大委屈,然后又笑道:“不过,后半夜就拜托你啦。”

    小男孩拖着身子,打着连串的哈欠进屋。壮汉依旧在仰看黑黢黢的星空,言语低沉且悠长道:“说的好像……你是人似的。”

    清风拂过,原本栖息在枝丫巢穴中的鸟儿飞起。

    一双手拿着木棍,骤然从壮汉身后出现。

    察觉到异动,壮汉神色凝重,瞬息从躺椅上弹跳起身,但很显然对方速度更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即便已最快反应,但仍然被敲打到了后颈。壮汉吃痛咒骂,对方下一棒已袭来,他忙出手抵挡。对方招式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让即便拥有一身壮硕肌肉的壮汉格挡起来也颇为吃力。几番近身你来我往,速度极快的肉搏过后,壮汉勉强落脚,终于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人,竟然是个女人?

    “千里追踪,鬼影神踪,悄无声息,好手段啊。”君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与树影婆娑相融,他慢慢悠悠地拨开树枝,含笑的走了出来。

    壮汉看上去格挡毫无章法,实际亦有运转灵力抵挡。由于有任务命令,不许随意伤人性命,夏南汐把握着分寸,拿捏着指尖的灵力,却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如此才勉强让对方可以有来有回。

    不过,用灵力加持全身肌肉的坚硬度,这硬度,真和某人有的一拼。

    夏南汐下意识地瞧向笑容如孔雀开屏般完美无瑕的君屹。君屹察觉到夏南汐投来的嫌弃目光,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态。

    “果然来了吗!我等你们许久了!这孤独且寂寞的夜晚,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来吧,堂堂正正的过上几招,让我兴奋兴奋。”壮汉陡然犹如嗑药了一般,热血了起来,激动道。

    夏南汐被吓了一条,君屹语塞。

    君屹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动手,倒颇有瞧好戏的模样。

    夏南汐倒被壮汉弄得尴尬,摸着后脑勺,婉转打击着对方的满腔热血,吞吞吐吐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大锅(哥),其实只要让我碰到你一次,你就已经打不过我咯。”

    原本以为势均力敌,结果实际是一招决定了胜负,夏南汐总觉得自己有些强得不近情义。

    “少废话!”

    夏南汐的话轻飘飘的,落入壮汉耳中硬生生被听出了嘲讽的味道。被娘们打得没还手之地,还被嘲讽,是个老爷们就受不了,壮汉被激得火冒三丈,煞有其事地就要摆出看家本领,让小姑娘长长见识。突然,却诧然发现自己的脚此刻竟是动弹不得,壮汉震惊地望向一脸呆萌的夏南汐时,不禁腹议:这娘们,什么来路!

    “大刘,我来帮你!”刚才原本已进入房间睡觉的小男孩,可能是被门外的格斗声吵醒,现在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举起拳头就往夏南汐,毫不怜惜地抡,那冲击的力度显然非寻常人能够拥有。夏南汐面不改色,甚至游刃有余地左右宛若泥鳅般精确躲闪。乌黑长发随着灵活的动作在空中飘飞,下一秒,夏南汐就掐住了小男孩脖颈,然后单手竟高高举起小男孩,全然不顾对方的艰难喘息挣扎。

    “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但对小鬼却没有规定说不行。”夏南汐单纯地回忆着喃喃,如掐雏鸟一般,轻易且自然,指尖灵力跳跃流转。

    “你,给,老,子,松,手!”壮汉周身桎梏,察觉到夏南汐意图,竭力挣扎甚至导致脖颈青筋爆露,如狂怒的狮子怒吼着。

    夏南汐料想壮汉已被控制,无能狂怒,根本不需躲闪。却不料这个念头刚起,一声似惊雷炸裂声响,眼前空气结界顷刻展开,粉尘和木屑飞溅开去。夏南汐迟疑地瞧向已抬起手施加灵力的君屹,原来是他瞬间展开空气结界,挡住了被强力裹挟击打而至的木椅。

    “奇怪,不应该啊。”

    壮汉被灵力完全控制,不该能再次反击,夏南汐若有所思喃喃。

    “我们的任务,不是除这个小鬼哟,南汐。”君屹似笑非笑地走到夏南汐身边,拍着夏南汐肩膀道。

    说实话,君屹俊俏虽俊俏,但这种显而易见的假笑,却让人望而生寒。

    “举手之劳而已。”夏南汐边说边加强了指尖力度和灵力。

    随着纯粹清澈的驱魔灵力的注入,小男孩痛苦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像昏睡过去了一般,与此同时,小男孩体内蹿出了一串弄黑色的气体,那气体无真实形体,是鬼祟本身。黑气一蹿出,就夺命跑向山峦的更深处。

    君屹望了眼鬼气逃蹿的方向,瞧了眼夏南汐,没有说话,竖起两指,一记口诀,紧紧跟去。夏南汐本要跟着去,又想起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壮汉,拿着木棍就朝壮汉走去。

    壮汉下意识想起最初的黑手和闷棍,叫嚷道:“臭娘们,你想干什么!刚才可不是老子砸你!”

    “我知道不是你。”夏南汐举着木棍道。

    “那你别过来啊!你给老子等……”

    “不用等,马上好。”

    话音刚落,夏南汐已麻溜地敲晕了壮汉。由于第一次真正上手干这种活,业务生疏,夏南汐又探了探壮汉鼻息,感觉到呼吸,才放心下来。

    壮汉骂骂咧咧的话未完,夏南汐扔开随手捡的木棍,又发现壮汉耳蜗处有蓝牙耳机,扯下塞入耳中,细耳一听,一浓厚带着地域风情的纯爷们口音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夏南汐两眼放光惊喜:“哟,是评书?”

    “南汐,快跟上!”是君屹的千里传声。

    夏南汐垂头,念念不舍地将耳机又塞给壮汉,然后朝着君屹方向奔跑去。

    从最开始跟着小鬼残留的踪迹,君屹每走一步,实际都在运转脚下八卦阵法,也因如此,他每靠近一步,也愈发察觉到此处鬼气、灵力杂乱无章。按理说,一般鬼祟众多之处,鬼气灵力都不稳定,但奇怪在这里却又偏偏遵循着一丝蹊跷的规律。

    夏南汐不懂君屹阵法的弯弯绕绕,对灵力本身的踪迹察觉度非常敏锐。自打跟着那鬼气蹿入此处时,她就感觉全都不对,鬼气浓厚不说,灵力波动的厉害。夏南汐瞧了眼一旁同时奔跑着的君屹,君屹会意地点头,两人刹那间改变了前后奔跑的队列,以速度更快地朝四方挥洒符咒,驱散潜藏在周围中的一切脏东西。

    “闯入我的世界,不告知一声,还伤我的人,我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哟。”

    一浓妆艳抹、身形玲珑有致,穿着紧身皮革衣服,扎着高挑马尾的女孩,从一处枝丫上跳下。女孩没做任何伪装,甚至只是头戴了个鸭舌帽,似对此次行动信心满满,所以才无所顾忌。

    夏南汐和君屹背对背站着,警惕地查看着周围。

    他们被什么东西围上来了。

    无风草动,速度极快,不是生物能有的速度。骤然间,一道黑影裹挟着凌厉的攻击而至,君屹闲庭若步地右脚一退一踩,脚下八卦蓝光乍现,侧身一躲,抬手拉住对方肩膀,双手抬旋,径直化解了对方凌冽擒拿,借力打力间,黑影全身旋转,重重跌倒到一旁。

    君屹嘴唇动了动道:“承让了。”

    这可不妙,夏南汐决斗章法常是连环控制加连环击打,如今对方虎视眈眈加上周围鬼气浓郁,明显形势极其不利。夏南汐表面似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已心绪飞转,冷汗透背,想着解决之策。

    她好像记得,爷爷曾耳提命面教导过自己若遇到类似情况,该如何解决来着。但是……确实由于时间久远,从前又没打算真做驱魔师,导致方法长久不用,夏南汐此刻竟然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擅自闯入者,杀便是了。”

    一脸颊带刀疤,面露凶相,叼着棒棒糖,胡子拉碴,手心翻转闪烁着炸裂的雷电壮汉,身后带着背着宛若高山般背包的一瘦弱男子,前后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就很凶!

    “这小子路数怪的很,不能大意。”刚才被君屹撂倒,摔到一旁的男子,擦去嘴角血痕,若野兽瞧见了猎物,不怀好意地盯着君屹,弓着身子,从地上爬起。

    “四对二。”壮汉轻蔑道。

    “哥,谁告诉你跟驱魔术士干架,靠人数取胜?”背着背包,倒是一表斯文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斜眼瞧向君屹道:“这人可不简单,不能掉以轻心。”

    相比于夏南汐的慌乱,君屹倒是淡定许多,通过详细观察,已发现为首的壮汉手中炸裂的雷霆,并非从体内丹田灵力流出、转化而成,更像是一种汇集了灵力的武器。任务文件上具体细节量少的可怜,徐奥提的事情蹊跷,而眼前这四人明显有备而来。刚才短暂交手,在加上八卦图探测,眼前三个男子,灵力尚且不足为惧怕,只是这远处的女人让他竟然有丝看不清,再加上周身鬼气越来越重,目前以退为进,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南汐,我们……”话还未说完,君屹就吃惊地发现夏南汐这姐妹竟然开始有模有样、颇为认真地开始做起广播体操来了。

    想起来了!

    爷爷曾经说过,鬼魅围困并不可怕,直接驱除就成。

    关键是爷爷说得轻巧,却又不会范围内的驱魔舞!

    想当年,夏南汐出于好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会驱魔舞的人学习,虽说那人是个二把刀,还是个体操老师,但会总比不会强,夏南汐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了几日,才勉强有了些轮廓,但那舞蹈体操味儿太浓,又落到四肢本不发达的夏南汐这里,原本的二把刀驱魔舞,俨然已变得不知几把刀了。

    但死马当作活马医,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情况危急,顾忌不了那么多,夏南汐比对着记忆中的驱魔舞,克服心理尴尬,煞有其事地僵硬地舞蹈起来。说是跳舞,但由于夏南汐本人四肢不协调,这舞舞得颇有个人特色。

    于是,五眼相对,唯有风声穿堂,尴尬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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