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先皇后死的早,宫务杂事都是由宇贵妃代管。皇帝年岁渐长,资历较深的嫔妃并不多,如今后宫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妃子,林冬亦身处其中年纪上丝毫不违和。

    东宫离后宫妃嫔们的住所并不太远,只不过作为储君所居之殿在建筑排列和侍从护卫方面有自己独立的体系。

    刚下过雨的花园格外清新,只是满园的春色似乎还未从这场洗礼中苏醒过来,个个儿都垂头丧气的。

    穿过殿宇之间的长街,能看到各宫的宫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偶尔能碰到教训小宫女的掌事姑姑,见了林冬亦之后也连忙卑躬屈膝,含笑行礼。檐上的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唤着,让这围城一般的宫殿间有了些自然的律动。

    林冬亦在一群人的拥簇下缓步走着,这偌大的殿宇纵横交错,走久了衬的人有些压抑。宫墙上盘杂着细碎新绿的苔藓,在微微开裂的缝隙里迎风而动。洒扫的宫人拿着笤帚规矩的摆弄着墙根儿的杂草,维护着宫墙内的体面。

    大婚那日她和宇贵妃有过几次照面,之后宇贵妃也是经常来东宫走动,这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识了,以至于在后宫中林冬亦见她的次数比见顾舒玄还要多。

    清芙宫离东宫比较近,周围的池子里种满了芙蓉花,虽还未到花季,却也有几朵耐不住性子的花骨朵准备一展花姿。伴着高低错落的石阶,汩汩细流汇集一方,倒影着摇曳的树影明暗交错。时不时还有云雀在阶旁浅唱,人若其中倒像是置身自然一般。

    进了正殿,宇贵妃正在里间等着,见林冬亦来,便连忙起身见礼,“原该亲自去的,只是晚些陛下要来,怕误了圣驾,这才派人请你来。”

    宇贵妃只比林冬亦年长五岁,林冬亦也一直将她当大姐姐看待,所以私下都不在乎这些虚礼,寒暄几句后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宇贵妃一边拉林冬亦坐下,一边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拿东西来。”

    片刻过后,侍女端着一个小檀木妆奁从后方帷幕中走了出来。

    宇贵妃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支精美的芙蓉泣露花簪。花簪整体用金饰雕琢,又加白玉点缀,花蕊处依稀可见几颗鹅黄色的宝石珠子,看上去明艳中又透着温婉,是一件难得的珍品。虽然金簪的花瓣处有些许破损,但也难掩其华丽,在殿中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宇贵妃将花簪拿出来递给了林冬亦,“你可认识这个?”

    林冬亦接过花簪,有些惊诧,“这是姐姐的金簪!”

    前年淑妃生日宴,长宁侯一家得了皇帝的恩典,淑妃可以出宫半日回府中团聚,那日一家人团聚,原本是高兴的日子,可众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林冬亦记得那天长姐头上戴的就是这支芙蓉泣露的金簪,那也是林淑妃入宫这几年第一次回侯府,众人除了欣喜之余更多的也是对这个女儿遭遇的无奈,后宫生活向来不易,但是为了家族荣耀也只得牺牲林淑妃的幸福。

    想到此处,林冬亦愈发激动,紧紧的抓住宁贵妃的手询问关于长姐的一切。

    后来得知,今早宇贵妃身边的安才去领宫里的份例银子时,回来恰巧碰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在画秉轩周围来回观望,安才觉得有些蹊跷便在一边观望着。

    不多时,便发现又有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过去接应。

    两人交头接耳一番后,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大小的包裹,待两人准备离开时,躲在一旁的安才便招呼人上去将这两人按住,打开包裹一看,正是这支花钗。

    “画秉轩?”林冬亦记得那是晋王的住处。

    “应该和晋王无关,据那两个小太监所说,花簪是他们在冷宫发现的。”

    这些小太监常年给冷宫的妃子送吃食,妃子们都是被废之身,伺候她们自然是捞不到什么油水,一来二去便有些胆大的,想着冷宫的妃子失势便开始搜刮她们的随身之物,然后再偷偷送出宫去变卖,而这芙蓉簪子就在其中。

    冷宫?林冬亦有些不解,长姐去过冷宫?

    同在后宫为妃,林淑妃和宇贵妃曾共同协理过后宫事物,私交的情分也是有的。对于林淑妃突然暴毙,宇贵妃也是悲不掩面,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两人还约好第二天一同到清芙宫品茗。

    清芙宫的清茗配上园内徐徐流水,在芙蓉花的曳影中两人对坐,抒怀典韵,谈论古今,这是两人打发后宫寂寞时光常做的事。

    谁料第二天毛婕妤宫里出了事,宇贵妃代管后宫是有职责去管理协助的,如此一来处理完毛婕妤的事便错过了与淑妃相约的时辰。

    听清芙宫的宫女来报,淑妃来后不见宇贵妃,在宫里坐了片刻便离开了,直到晚膳时间沁月阁的的宫人慌忙来报,说林淑妃快不行了。

    半盏茶的间隙,宇贵妃刚赶到门口,便听见沁月阁内悲声一片。稍稍过后皇帝赶到便命人封锁了消息,并将在场的宫人各自遣散,后续林淑妃的丧仪也没让宇贵妃插手。

    至此,宇贵妃了解到的讯息也差不多中断了。不过林冬亦心中却分明了许多。

    辞了宇贵妃,林冬亦走在回宫的石子路上微微发颤,明明有很多头绪都没有理清,可此刻脑袋里却一片空白。问云在一旁妥帖宽慰,片刻过后,林冬亦步子一顿,道:“去冷宫!”

    -

    穿过殿宇之间的宫门,林冬亦的心绪还是不能平静。

    冷宫地处偏远,三面被密林包裹,只有东面的一个小门与各宫之间的前街有些交接。这里是太监们送饭的地方,小门旁的窗口已经被长年累月积攒的剩饭油渍浸润的又黑又臭,因为地处偏僻,甚至连些欢快的雀儿都不愿停歇,三面环绕的树林衬的此处阴森森的。

    林冬亦皱了皱眉头,用手帕捂着嘴尽量让自己呼吸顺畅。问云上前挥了挥手示意看守的太监将小门打开。

    门还未打开,一阵轻笑生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太子妃吗,怎么在这儿碰见了?”

    林侧妃满脸笑意,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你来做什么?”

    林冬亦只听了声音,并未抬头便知来者不善。

    “我来做什么?自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姐姐了。”

    林侧妃说着笑意更甚。看见自家二姐入宫不得宠,她自是要来“宽慰”一番。

    “怎么?千娇万爱的侯府郡主进了宫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这就是父亲所谓的掌上明珠吗?”

    林冬亦有些失望,面无表情的说道:“原本想着,你嫁入斜王府能收敛收敛,没想到还是这般心性。”

    “当年你不顾侯府声誉执意要入这王府,父亲可是豁出老脸依了你,怎么如今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林冬亦说着,不觉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听见林冬亦毫不客气的数落着,林巧儿刚刚还笑盈盈的假面瞬间变得狰狞。

    “你一个不得宠的活寡妇在这里装什么?怎么?以为自己从小被夫人收养就真是嫡出的小姐了?本就是同样的出身,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一旁服侍的追月听着这些话有些刺耳,刚要上前劝阻却被林巧儿一巴掌扇了回去。

    林冬亦看着追月被打,一时间有些生气,“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斜王府,别太过分!”

    “一个贱婢也敢在这里放肆,难怪姐姐入宫这么久都不得太子青眼,原来主仆二人都是这么个货色。”

    林巧儿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把林冬亦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虽然很生气,但是林冬亦还是尽量保留着体面。

    毕竟林巧儿说的也没错,入宫这么久,太子都没正眼瞧过她,这在后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她们茶余饭后讨论的笑柄罢了。

    林冬亦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这婚也不是她愿意嫁的。

    林巧儿见她并没有争论的意思,一时间气焰达到了顶峰。原本还早再说些什么的,却被突然而来的太监传话给打断了。

    “娘娘,太子殿下有请。”

    广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林巧儿被突然打断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冬亦,又踩了一脚旁边的杂草便讪讪而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讥讽一番:“呵,活寡妇开荤了。不过别着急,日子还在后面呢,你欠我的我迟早讨回来!”

    听到广元来报,林冬亦手指一顿,蹙了蹙眉道:“你去回禀殿下,本宫这就过去。”

    看来这冷宫,今日是进不去了。

    -

    栖暖阁中,鲜花汁子调的暖香正在缓缓升烟。顾舒玄正坐于卧榻旁,手中拿着底下官员上报的奏疏。

    今日的顾舒玄看上去气色不错,眉目舒展,神色尚佳,一件银白绢丝长衫外面套着金银丝线密织缂卦更衬的他肤色皎白。

    虽然隐隐还是有些病态,但与传闻中食不下榻,袄不离身的娇弱太子形象还是大不相同。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林冬亦才到栖暖阁。

    林冬亦换了件芽黄色衫裙,配了支凤穿牡丹的步摇,杏眼追眸,淡扫柳眉,红唇微动一步一摇间都尽显优雅。

    房内并无侍奉的宫人,林冬亦与顾舒玄四目相对,一时有些出神。

    须臾过后,林冬亦才赶忙行礼,顾舒玄抬手示意林冬亦坐下。

    “晋王回来了,你可听说了?”顾舒玄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她,随后又道:“我收到消息,骁北将军前线战事大捷其中少不了晋王的助力。”

    “况且父皇最近恐有立后的想法。所以淑妃去世,我猜可能与这有关。”

    “那殿下怎么看呢。”

    林冬亦其实也隐约猜到了,只是她没有证据。

    顾舒玄没有立刻回复她,只是继续看着奏疏,随后才道:“对后位有想法的可不止他毛家,咋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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