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

    找了个干净的空置地方,菳栩让流青带着的被褥放下,一边吩咐,一边转身走向近前的一排书架。

    “你且去准备午食,饭点,送三份可口的饭菜到这藏书房门口来。”

    流青嘴唇嗫嚅了下,手拢在袖子里缩了缩,小心拿眼瞅她,见她面上面色平静,大着胆子道:“少爷,您今儿要在这藏书房内留宿吗?”

    这褥子带来不直接去登记住宿,反倒直接来这藏书房,要是以往他必不会多问这么一嘴,但今日,少爷这满面尤白的样子,着实让他颇为忧心。

    菳栩平静的眸子抬起瞥向他。

    流青对上那双平静深井的黑色眸子,一下怔住。

    瞬间,他只觉头顶有一片无声息的压力罩下,他的心开始翻起浪涛,直至浪涛迅速在短短的时间内卷大。

    少爷的变化太大了。

    一夜就让他再也看不透,心也开始产生了畏惧。

    看着他模样心惊胆战,脑上开始虚冒汗,菳栩转过身,伸手拿向眼前架子上的一本黄皮包裹着的书,淡淡道:“你且去准备,后事我有安排自会告知你。”

    说罢,手里翻开的书已合上,放回原位,拿向另一本。

    好在之前已尝试过从右往左看古文,免了眼下多一个减慢她进度的过程。

    流青听着这话,在一旁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在藏书房值班员同各处落站着的几位学子,转头查看了自顾找书菳栩身影好几次中,呆滞的转身走出藏书房的大门。

    流氏宅院里,谢怜闺叮嘱的差不多,才放手流玉出发府城。

    流玉知晓菳栩已离流宅去学院,不能再见到人,和书童对流宅都不留恋,雇上走的镖马车走的飞快。

    谢怜闺得了菳栩在学院里看书的消息,拿了一把小铜剪修花,和身边留下的小丫鬟闲聊起来:

    “你看流房像不像会有出息的?

    看她的意思是必要读书出仕了,十二岁就要考过了一次童生试,后面的情况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寅儿现在又在复学四书,也不知道今年八月份他能不能一举考过~”

    小丫鬟哪敢真的给谢怜闺分析两个争斗小主子的过与不过。

    谢怜闺当然不会问一个奴仆说个谁好,谢怜闺是在自言自语,这时候只需顺着谢氏的话说就行:

    “奴婢可看不出来,奴婢只知道两位少爷肯定都是有出息的。

    族中的几位小少爷,届时都会以两位少爷为榜样,咱们主家一房一定会蒸蒸日上。”

    这话说到了谢怜闺的心坎里。

    讨人厌的公婆死了,她亲女儿自己就疏通了关系,十二岁就要考过了童生试,她的日子真是越过越舒心。

    被身边伺候的人奉承了一番,谢氏嘴角不禁扬起,但下一瞬忽然想到这结果是两女的相争,那丝笑又收敛,手上的小铜剪也垂了下去:

    “我家寅儿要是这次也考过便好了,就怕流房太过优秀,到时寅儿就在这次的事件中,再难以起来。

    说到这里,族里真正拔尖的还是三房的子弟。

    那个流鋆尤其不能小看了,当年流清扬的才学也很好,若不是他因家里公婆发丧错过了考进士,如今还活着的话,那又不知是如何光景了。”

    是啊,三爷流清扬年轻时候才名远扬,17岁便中了举,原也是齐宣流氏宗族寄以厚望的子弟。

    那时,他只需再等待几年就能中进士做官,到时即便一房二房不想扶持,为了他们自己能往上更走一步,也必定会举力扶持他仕途顺利的!

    可惜了———。

    小丫鬟福下身子,“夫人您的意思,奴婢懂了。”

    谢氏手里的小铜剪,微微用力就把身前立着的枝条剪掉了。

    “一株树,留下主要的枝干就好,太多的枝条生长会争夺养分,到时那一根枝条都结不好的果。”

    小丫鬟低声称“是。”

    每根枝条都想盛开,根下的肥力即便多,也会没了最好伸展方向,这时就需要人为做出选择,果农要想培育出好品,便一定要进行修剪!

    ……

    一离开流宅,清俊的书童就欲言又止。

    等行了小半的路,清俊的书童没忍住:

    “少爷,我今日观那小少爷性情与昨日大有不同。”

    书童的声音压抑,流寅要是真的发掘了他们的真正想法,那么后面少爷出仕的计划就会添上难度!

    流宅里的想法还在试探,眼看争夺身份已成了第一步,不想仅一个晚上,已经开始摇摆的流寅竟坚定了起来。

    这对他的主人流玉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饭桌上的眼神,代表着少爷这次是真正的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对手。

    少爷要去参加科举,本就是蒙骗朝廷。

    朝廷不讲人情,不听苦衷,朝廷只讲律法,一旦事情败露,流府一家都要诛连。

    他是流玉从伢子那里买来的书童,流玉的任何决定,都关乎着他的未来前途,一切增加流玉被发现欺君风险的存在,都将成为她/他们日后前进要命的大事。

    他自然便不愿意看到流寅这往好的变化,心底里希望流寅这个隐患后面发展能顺着主家流玉计划走。

    流玉掀开帘子看向车外,倒觉得流寅这变化,不算是一件坏事。

    宽慰他道:“这样也好,也许无需我再多等待一年……”

    要对付菳栩很简单,目前不足为虑。

    如果菳栩到时不能为她所用,除掉便是。

    只不过这种想法,她不会对这个流光霎霎的书童说罢了。

    她留对方在身边,也是观其面相,日后能在这世界对她得一助力。

    流生轻轻点头“是。”,觉得少爷说的不无不可。

    马车外的镖局车夫没听明白只觉牙酸,龇了龇牙,一甩马鞭,马车就被马儿又拉着加快了速度滚滚向前。

    第四天晚上,菳栩带着流青带回了一大摞书回流宅,震惊了整个流宅。

    菳栩在五道或复杂,或疑惑,或惊讶等的视线中,狂炫完好大几碗饭后,叫住了要回房的流百。

    “父亲,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谢怜闺见了,赶紧把下人都从房里赶出去,给流寅和流百留下了谈话空间。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流百率先出声,“有什么事,说吧!”

    流寅在他下手位置端重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父亲,现在姐姐不在,我想与父亲单独说说心里话,我想问,我除了参加科举,还有别的出路吗?”

    流百刚端起的茶杯,顿住。

    他抬起头看向菳栩,放下茶杯,“你觉得你还有吗?”

    菳栩脑子里快速上下思虑了一圈,缓缓摇头。

    练武学艺已过了最适年龄,除了能学习赶上的科举,其他的原身,要拿出手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流百和谢怜闺到时候却不一定能有耐心等待她。

    流百勾了下唇,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如鹰眼:“那你还问我什么呢?”

    流寅抿着嘴,一时没接话。

    流百就继续接着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已经没落了,没有官身更高一级的族辈庇护,我们现在也就只能守着这只有一进的宅院族产了。

    很快就要坐吃山空,我们作为主家,要维持流氏主家的最基本体面,便不能沦落到靠二房三房接济的日子。

    如果我们家真等到了那时,我们就是真正倒下,不仅我现有的衙役主簿官身保不住,到时候这个县城我们也呆不了。

    乡村里土地的种粮和每年的缴税,就让一大批人日子难过的家破人亡,我是断不会让你娘过到那种日子的。

    如果你不能做男儿出头,那么我们必会立马再找一个真正能做男儿出头的儿子!”

    最后的声音如惊雷炸响,菳栩认真听讲的神情怔了怔,心里一股沉甸甸着的压抑,如风一般开始飘散开。

    原身的心结被打开了。

    此刻菳栩也明白了,原身的结局原来7分是已经注定。

    平凡的向上攀登,没有了流玉,也会有流九、流传、流川等兄弟出现。心中的哀痛,没一会儿就彻底消失。

    感觉到这里,菳栩态度恭敬站起身,抚了抚袖子褶皱,端正好神色走到流百面前,在流百注视下,长躬身行礼跪下道:“孩儿感谢父亲母亲,一生下孩儿便优择了孩儿。”

    流百摸着茶杯转动的手顿住,看着菳栩的眸色有了丝探究。

    “孩儿很高兴能获得机会去参加科举~"

    说着,菳栩便眼眸亮晶晶的抬起头,神情诚恳地看向面前打量向她的男人:“但眼下孩儿有一事,想让父亲帮忙。”

    “她想拜曾夫子门下?”夜间,流百与谢怜闺躺在一床,将今日之事说予了谢怜闺。

    “嗯~”流百觉得菳栩太过异想天开。

    曾夫子平日里教导的都是秀才之流,连过了童生试的流玉,也都是看在一次试面上,指点一二,平平无奇的流寅又有什么优势,能让曾夫子答应下来?

    她若是想要些银钱,或者是想要请其他夫子来府再单独解决下她的那些不足,流百都不会拒绝,这些事对他而言可以想想办法。

    可她居然想要拜曾夫子门下。

    流百都怀疑他这个女儿是不是在流玉的显露下,疯了。

    曾夫子那可是曾经皇子之师,菳栩从前就未有过什么才名,别说拜师了,即便是他和怜闺现在递拜贴,单独见一面资格都不一定有。

    他女儿倒西厨开窗。

    谢怜闺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踏上睡鞋走向临窗的红木圈椅处坐下。

    一身雪白,在朦胧的灯光映照下,如一朵正在幽幽盛放的百合。

    她卷了圈衣前的绸缎黑发,手便放下,轻扣着桌面,道:“送拜贴试试吧。”

    另一边,菳栩自己倒出药液喝下后,擦干净手,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桌上还放着流百临走之前留下的测试批注。

    菳栩只细将其叠起收好。

    本来就多有不足,还怕自审?

    流氏的观望和流玉留下的伏笔,她都放进了流宅主屋内。

    流玉日后无论怎样,都会打压她、拿她做桥,不放过她,便已注定她们的关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至于这次攻家主流百心这事,日后会对她的关键处境派上用场。

    流玉前世能引得满朝文武青年俊杰和年轻帝王,都对她推崇备至,青睐有加,就说明对方的手段和智慧都是顶好的存在。

    她要想不落下乘,就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与流玉对抗上,就相当于与这个世界整个男主配等炮灰做对抗,头顶上的压力肉眼可见性的大。

    家主流百和谢怜闺是棵大树,是她唯一能近期攀上的。

    至于拜师曾夫子,这只是她留下在大树心里深刻印象的由头,能去攀上就去攀。

    至于什么站队?

    女主整个军团都要与她对上了,她还挑什么?

    到时候如果误打误撞攀上了,大不了再想办法,把党派的歪斜给板正了。

    菳栩清楚,唯有靠自己,才是最牢固的。

    “少爷你叫我?”流青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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