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圆月明亮,山雾蒙蒙

    月光洒在水面,有如星星点点的碎金箔浮泛于永恒的夜里。

    “今夜适合散步。”我说,接过本来交给锖兔的使用权。

    他只是无奈的摊手。

    今夜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却从没想到会遇上那个男人。

    黑头发,穿着袈裟的男人。

    “嗨~”他看到我,打着招呼。“白石平纯。”

    名字叫对了,可是,我不认识他。“是我,请问你是?”

    “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毕竟上一次见面我还不是这个样子。”他自来熟的靠过来:“真是一个大发现,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没有被诅咒占了身体,凭着,毅力?”

    他身体前倾,声音在最后一句话时变得小了起来。“或许当初,我应该更重视你一点……”

    冷意划过身躯,粘稠的恶意又挖出藏在心底的恐惧。我腿下一软,随着一声响,劲风从头顶划过,将身后的树木成排削断。

    我靠我靠我靠!

    我顾不上细想,拔腿就跑。

    有东西抓住脚踝直接把我摔下河坝,跌入滚滚河流远去。暗流翻滚,气泡淹过头顶,更多的黑暗在眼前填埋。

    他想杀我?

    我又气又急,顺着流向调整好姿势,游向岸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也是咒术师吗?是坏的咒术师?

    我跪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想要把鼻腔里,胃里的河水都倒出来,把湿掉的羽织随手扔掉,腰间的刀被显示出来。

    今天不适合散步。

    “平纯,锖兔,拜托了。”

    下一刻。

    锖兔倒在地上,缓了缓,然后站了起来。深色的运动服已经湿透,贴在身上,他来不及拧水,果断抽出刀,对准来者。

    我回到了房间。

    主座上是白石平纯,下首坐着我和千花。

    是没用的三人组呢。

    虽说是玩笑话,但是我们三个谁也帮不上忙。

    平纯神情紧张,他专注的看着外面的情况,我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待在原地。

    只有主人格能看见外面情况,其他副人格要想看到外面,只能主人格允许,只不过那样子做非常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千花已经去叫最可靠的奴良老爷了。

    他应该有办法吧?

    “老夫能有什么办法?”他盘着腿,苦恼的说:“现在外面一定在激战,贸然替换肯定会受伤的。而且锖兔也不比我弱,放心吧。”

    “姑且先想想为什么会找上你吧。”

    我把那个袈裟男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起来是和咒术界相关的人呢。”奴良点上烟,又看向平纯:“你有什么想法。”

    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交谈。

    说起来我和平纯认识的最久,然而我们的关系远不如我和千花,是我太强势了吗?还是因为我们都在那个压抑的家里呆过?

    平纯的脸色很不好,他怕是跟我一样,被这句话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我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拇指掐着食指一处关节,甚至连呼吸都粗重起来。真奇怪,明明大家都没有形体。

    “别问了,我不想说。”

    他找不到事情的解决方法,也不会和气场强势的人多谈;他对事情和纷争只有远离这一个态度。毫无缘由的,也许是上天给予的灵感,和这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命运,我接收到了灵光。

    平纯想要在此结束一切。

    他对死亡很看得开。

    可是我不想死,我想看小说,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总之我不想死。

    我经常暗示自己是平纯,但是我总是以自己的行为方式生活,便也对平纯的包容认为理所当然。难道求生不是本能吗?回过头,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我和平纯还在这里。

    “等,等一下!”

    空旷的空间只有我一人声音回响。

    “只有我想活着吗?这个世界不精彩吗?为什么?”

    白石平纯闭上了眼,只有我的聒噪扰了一方安静。

    我是自私的,一想到这点我便羞愧地抬不起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开始发热,更多无用的液体掉落在黑暗里。

    即使现在也一样,我想活着。

    黑暗中传来咚咚声,那个人说,开门吧,我能救你。

    我没理,在虚空中捞了捞,握紧平纯的手,他的手冰凉,我两只手一起包住。

    他会包容我的,他会包容我们所有人。

    拜托了,大家是一体的。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在仓库的玻璃窗上,而室内,则弥漫着一股雨水带来的潮湿气息。

    锖兔本就是湿的,自然也不怕这场小雨,他躲在角落,发梢上的水珠沿着发丝的轨道在他眼前滴落,摔碎在地面上。

    外面传来交谈声。

    “他已经看到我的样子了,这么放回去可不行……得加把劲了。”

    “那么,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说吗?他是我之前……现在不仅没事,还活奔乱跳的……还不是时候。总归……”

    相比于另一个诅咒说的话,那个人类的话被窗外的小雨掩盖的零零碎碎,听不清。

    就这样等他们离开吧,锖兔想。于是放缓了呼吸,把自己缩了起来,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

    脚步声渐渐远去。

    然后,诡异的花朵带着枝条,从肩膀穿透。

    约莫是失血过多的缘故,锖兔没有第一时间砍断,等他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牢牢定住,温度也随着长大的花枝破口般流逝,耳畔传来阵阵轰鸣声。

    “才没有输……”他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狠狠砍断肩膀上的花枝,硬生生的将自己拔出。

    远处灯光点点映照,如同梦中幻影,更多的颜色暗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只能无力的伸出手,向一旁倒去。

    短暂的记忆如同电影版拼凑起来,手背上出现的裂口开始嘲笑起他的弱小。

    他早就该死了,苦苦挣扎没有意义,人生本就是苦海,早早抛下我执,归于生命的无常。

    是这样吗?锖兔硬挺着不让自己落回意识。他只觉得已经够疼了,不该有再多的疼痛,其他人出来也只会接下同样的痛楚。

    平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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