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稳固的修罗场

    “有一件事,我瞒你们很久了。”裴小墨心说也不是很久,随后诚恳地说:“我没有修为了。”

    空气瞬间凝固,秦萧予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你吃的天材地宝太多,消化不良?”

    裴小墨疯狂点头,这个理由好,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轩辕敇一把拉住裴小墨的手腕,一探果然是空空荡荡,一丝灵气也没有。他痛心疾首地说:“你就这样一步步走下来的?”

    裴小墨:是啊,你先不要崩溃,因为我最崩溃。

    周辛为说:“我听闻医修中数墨竹的修为最为精深,我们先下山,去找专业的医者看看。”说着,他对裴小墨伸出手,说:“墨墨,你和我同乘一剑吧。”

    轩辕敇邀请不及,有些生闷气,一个人坐在云上一言不发。秦萧予笑吟吟地看着三个人,裴小墨总感觉他有什么坏水。

    裴小墨已经很累了,但是这副身体就算没有修为,也不是凡俗可比,从那么高那么远的山上走下来,虽然是实打实的在用力气和毅力,但身体也没有运动过度的酸涩,而是稳定在疲劳到歇菜的中间阶段。

    她看不透秦萧予的目的,稳妥起见,她不能暴露更多和原人设不符的行为了。

    裴小墨想了想,坚定的说:“这或许正是让我从头开始学习的机会,只靠天材地宝的修行是不完整的修行,我要自己走下去,你们都不要帮我。”

    周辛为张了张口,不知道是不是裴小墨的错觉,她总觉得周辛为的眼神变化了一些,准确点说,感觉他变得更真实了。周辛为笑了,说:“墨墨,你说得真好,修行在自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轩辕敇也从云上跳下来,语气有些复杂:“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我要对你改观了。”

    裴小墨皮笑肉不笑,什么话从轩辕敇嘴里说出来都像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这样,一行人下山了。

    墨竹住在中洲的另一边,离开了修者的山头,凡间就禁止御剑飞行了。

    裴小墨也感觉奇怪,她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却偏偏记得游戏设定。虽然在游戏里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但依然有为谈恋爱服务的背景。比如说这里是一个灵气衰微的世界,但修仙的和修魔的没什么大的矛盾,毕竟大家都忙着修行,没时间打架。天道已经不知去向,三道最强者就是女主的师父真冥道人,但真冥道人向来以面具示人,裴小墨强烈怀疑是画师不想画脸。这个预言书贯穿全游戏的始终,但是直到大结局,女主也没见过预言书,只是单纯的在寻找预言书的路上谈各种恋爱而已。

    中洲是不会修炼的凡人的地域,修者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都长期居住在中洲周边的十万大山里。说是十万大山,其实也就是一道屏障。游戏的主旨就是谈恋爱,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裴小墨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是修者把普通人赶到荒山里居住,明显这样才符合常理。

    随后她释然了,别问,问就是游戏设定。

    裴小墨捏拳,但是这绝对不是她原谅这个游戏的理由!如果她是一个玩家,她可以表示谅解,可她现在身在局中,这些尚未完善的世界观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她根本不敢赌自己那屎一样的运气,她要是足够幸运,根本就不会成为这个游戏里的大冤种。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离开了裴小墨的师门地界,正式进入中洲了。

    下了山,附近就有个小镇,周辛为去买了一架马车,裴小墨看着马车,两匹高头大马迎风傲立,后面的车厢没什么装潢,但正符合他们低调行事的要求。

    低调行事。裴小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抹坏笑不自觉浮现在嘴角,她拦住了想要再去买几匹马的周辛为,说:“我们寻找《筮书》要低调,现在我们太扎眼了,保不齐会遇到什么麻烦,我们现在编一个身份,也好在外行事,你们怎么看?”

    周辛为点点头,说:“墨墨的考虑很周全,在凡间最好不要透露修者身份,墨墨就坐在马车里,我们当墨墨的护卫吧。”

    裴小墨感觉自己对周辛为的好感度默默增加了一点,她说:“都是护卫也不合适,辛为,你可以扮演我的哥哥吗?”

    秦萧予看着不像个好人,送去赶车。轩辕敇脑回路清奇,看着心梗,送去赶车。

    周辛为有些受宠若惊,说:“当然可以。”

    然后周辛为一个人一匹马跟在马车旁边,三个男人各自沉默,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他们开始了旅程。

    裴小墨一个人坐在车厢里,丝毫不受这种沉默氛围的影响。

    裴小墨:什么沉默,这是社恐的福音。

    一行人走走停停,就这样过了两三日。

    树影婆娑,叶随风动,剑光映日,行而无声。裴小墨吃力地格挡着迎面而来的木剑,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得向后移动了,这样下去会被打倒,裴小墨膝盖微弯,向旁边错开卸力,躲过了迫近的剑锋,秦萧予的墨发在风中微动,裴小墨全神贯注,捕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秦萧予一哂,一击便破了裴小墨的防备,木剑横在裴小墨的脖颈一厘之处,而裴小墨甚至不知道他的出招动作。

    裴小墨:原来你不是放水,是放海。

    裴小墨垂下拿剑的手,说:“我输了。”

    周辛为走过来,拿出丝帕,裴小墨接过道了谢,擦了擦脸上的汗。不得不说,周辛为真的是个称职的男妈妈。

    休息了一会儿,轩辕敇打猎回来,瞧见裴小墨软趴趴的样子,把野牛扔给周辛为,不顾周辛为杀人的眼神,凑到裴小墨旁边,看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今天的战况惨烈。

    裴小墨正盯着火堆发呆。

    在她提出想要找人教她战斗技巧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是今天这样。她从来没想过能赢过这三个男人,他们分别是三道的翘楚,游戏的宠儿,和她这个游戏里游戏外都是倒霉蛋不同,他们的失败凤毛麟角。但是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即便女主可以手无缚鸡之力,只等着男主的宠爱和解救就可以高枕无忧,裴小墨却不愿意这样。

    这种世界观下的普通人,面对力量的悬殊,只有两种选择,抵抗或是顺从。可是裴小墨不服这个世界,她一直在失重中前行,她再怎么在男主中长袖善舞,终究也没有自己的力量。

    单凭智慧,她没有把握可以一直活到游戏结束,哪怕现在的努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家家酒,她起码对这个世界说出了“不”。

    就算是一次又一次的输掉,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裴小墨沉思的表情落在轩辕敇眼里却变了一种味道。他试探地伸出手,在裴小墨头上揉了揉,在裴小墨谴责的目光中,他少见地沉默了,然后说:“有个目标总是好的,这样的你,一定可以走下去。”

    这样的话不像是能从轩辕敇嘴里说出来的,裴小墨奇道:“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

    轩辕敇白了她一眼,把火堆拢得更旺了些,不多时,周辛为就把处理好的肉放在了架子上,一边烤一边撒上从山上带下来的调料。在火的炙烤下,肉的香味很快就渗了出来,牵动着火堆旁等待的胃。

    天色渐晚,橘色的火焰投印,裴小墨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黑琉璃一般的眼眸中映照出明亮的星点,蜷曲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氛围中,如果忽视她对烤肉虎视眈眈的眼神的话。

    裴小墨想起什么,起身去车厢拿包袱里的餐具。

    车厢里很昏暗,裴小墨正想掀起轿帘让外面的火光稍微透进来,一支箭直直地从远处瞬息而至,正嵌在轿帘旁一寸的地方。裴小墨的手一抖,轿帘落下,车厢里顿时恢复了黑暗,与此同时又是几只箭向车厢钉来,随即是几声惨叫。

    周辛为的声音遥遥传来:“墨墨!不要出来!”

    黑暗中,唯有自己的心跳无比清晰。裴小墨僵硬地蹲在车厢里,无力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外面传来了打斗声,看样子来的人很多,并且修为不俗。裴小墨独自待在车厢里,没有箭再飞来,过了一会儿,打斗声渐渐小了,随后有人掀开帘幕,裴小墨顿时戒备起来,一点火光从黑暗中显现,周辛为温和的声音响起:“已经解决了,墨墨,可以出来了。”

    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清冷的辉芒为万物披上一层森然,夜风萧瑟,裴小墨不禁打了个寒噤。

    火堆在刚刚的打斗中熄灭了,但是月光足以让人看清刚刚发生的一切。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去的杀手,汇集出的血泊一直延续到车轮下,裴小墨抬起脚,尽管没有接触到身体,却仿佛已经有了粘腻阴冷的感觉。脚下的湿润不是水,深色的液体在月下蜿蜒,裴小墨的喉咙有些痒意,她的心跳逐渐取代了耳边的声音,汩汩的血流声变得清晰,黑暗在视野中晕染,事物的轮廓慢慢消失,尸体与大地的分隔不再明显,裴小墨眨了眨眼,错开了视线。

    这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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