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都落下一层积雪，更别说雨水比省城多的凤凰县，积雪只会更厚重。

    高迩跟奶奶打电话的时候特意询问：“奶奶，家里雪堆得厚不厚？”

    高奶奶瞅一眼皑皑白雪的窗外：“还在下雪呢，地面上的雪花很厚实，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她去菜市场买菜，走得心惊胆战，生怕脚下打滑摔碎一把老骨头。

    轿车走过的路面已经结冰，人行道边缘也有一层薄冰，虽然不厚却很滑溜。

    她去一趟菜市场囤积半个月的蔬菜，买的全是耐放的菜品。

    高迩叮嘱：“奶奶你就别出门，院子里的雪也别扫了，小心跌倒，等太阳出来，积雪自然会融化。”他上初中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都是他打扫的，从来不让奶奶冒险。

    高奶奶乐得心花怒放，孙子的关心来得及时，就像没有离开身边去省城上学。

    电话挂断之前，高迩再三强调：“奶奶，可别扫雪，更别出门，就在屋里待着。晚上睡觉就把炉子中的火苗灭掉。”他不在老人身边，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的担忧越来越重，怕高奶奶摔倒，怕她一氧化碳中毒。

    老家住的是院子，没有改造成暖气，冬天只能用蜂窝煤烧火炉。

    凤凰县的雪停了，院子里的积雪更厚更多，高奶奶拿着扫把扫出一条通路，链接正屋与大门。

    不小心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地上，疼得老太太“哎呀~”乱叫，扔掉手中扫把，慢慢起身往屋子里蠕动，每一次挪动脚步都伴随着疼痛。

    老太太想着缓一会儿就好了，坐在火炉边一边烤手一边等疼痛消散。

    受高迩重托，孙佳伟爸爸隔一两天都会上高家探望老太太，下雪的这几天他去的次数减少，今天雪停了，又该去看望老人家。

    他担忧老人家会在家里摔倒，冬天地面干硬，身体也不如夏天柔软，一摔倒往往会骨折，尤其老人。

    “高姨~我进来了啊！”

    高奶奶迷糊中回答：“小孙来了啊，快进来。”疼痛有所缓解却没有消失。

    孙爸爸靠近火炉：“高姨，我一会帮您打扫院子里的雪。”就走了几步路，手都快被冻掉了，出门应该戴手套。

    手暖和一点，孙爸爸问：“姨，家里手套在哪里？”

    高奶奶想起身帮他找手套，站起瞬间疼痛加剧，疼得又跌倒在沙发上：“哎哟~！”

    孙爸爸急忙过去扶住老人家：“您怎么了？哪里疼？”联想到院子里清理出来的小道，问道：“高姨，你不会摔倒了吧？”

    高奶奶支支吾吾：“没事，就是脚下滑了。”

    孙爸爸哪里不懂，让老太太在沙发上休息，接着给老婆打电话，又安抚老人家：“我们一会送你去医院拍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高奶奶觉得他小题大做：“哪里用去医院，净花花冤枉钱。”急的摆手，“我在家里休息几天，我的身体我知道，除了疼没有别的不舒服。”

    老人犟起来可不是小辈能劝服的。

    孙爸爸嘴笨，想不出能让老太太妥协的办法，只

    干巴巴说“去医院看看”。

    高奶奶反倒觉得他啰嗦：“你能代替唐僧去西天取经，真是能念叨。”

    孙妈妈得知老太太有可能骨折，套上棉服赶紧下楼，一口气喘不匀，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劝，干脆利落的说：“姨~你要是不去医院，我就练习高迩，让她别上学了干脆回家照顾您。”

    比起自己的身体健康，老太太显然更看重晚辈的学业，一听要让孙子辍学回家照顾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在她的观念中，只有她去世的时候才需要让孙子请假回家，还得是她下葬的时候才通知让高迩回家，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之前都没想着通知孙子。

    慌得话都说不利索：“可千万不能告诉高迩，不要耽误孩子学习。我也不用去医院，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孙妈妈拿出手机：“既然您不听我们劝，就让高迩劝劝您。”说着就要拨号。

    高奶奶还不情愿去医院，急的要去扒拉孙妈妈手中的电话，可惜疼得站不起来，一边哎哟哎哟，一边劝孙妈妈放在手机。

    孙妈妈也不会听她的：“您不听我们的，我怎么可能会听您的？”继续拨号。

    最后一个数字摁下去，就等着对方接听，高奶奶最终妥协：“快挂了，快挂了，我去医院还不行吗？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

    孙妈妈笑笑，挂断的前一秒，听筒里传出声音：“孙姨您找我啊？”

    高奶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吐不出去又吞不进去，难受，生怕她说漏嘴，眼巴巴瞅着孙妈妈，不停给她招手。

    别说！

    别说实话！

    孙妈妈想着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要不要通知高迩，当下随口说：“给佳伟的电话没打通，就想着问问你。”

    高迩将手机换到孙佳伟手中。

    孙佳伟就在高迩身旁，疑惑的问：“妈~有什么事啊？”他的手机既没有关机又没有欠费，怎么可能联系不到他？

    脑袋里全是疑问。

    孙妈妈轻轻说：“没事啊~挂了吧。”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率先挂断电话。

    打这通电话纯粹是为了吓唬老太太。

    孙佳伟还是无法理解他妈打电话的目的，而且没给他打，直接打的高迩电话：“我妈真奇怪。”

    高迩问：“阿姨说什么了？”

    孙佳伟一脸问号：“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哥帮我分析分析我妈的意图，我电话没停机也没关机啊。”

    高迩：“你都不了解你亲妈的目的，我一个外人分析不出来。”心里也觉得奇怪又纳闷儿。

    到底怎么了？

    孙佳伟上课都心不在焉，一直试图揣测他母上大人的意图。

    孙爸爸背着老太太出门，顺便夸老婆：“还是你有办法拿捏人。”

    他背上瘦弱的身影没好气的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呐。”

    孙妈妈：“高阿姨，要是您早听我们的劝，我也不会给高迩打电话。”

    高奶奶说不过她，干脆扭过头去不看孙妈妈。

    去医院之后，孙爸爸跑上跑下找大夫，孙妈妈陪着高奶奶坐椅子上休息，等待着。

    孙爸爸拿着医生开的检查单，背上老人去做检查。

    结果出来，骨折比较严重，有两处骨折，需要做手术。

    要做手术？

    做手术的话就得家里人出面，孙妈妈孙爸爸没有权利代替高庄。

    孙爸爸毫不犹豫给高庄打电话：“你忙着吗？阿姨扫雪的时候摔倒了，骨折了，县医院大夫说要做手术，你赶紧回来吧。”

    高庄眉头紧皱，老太太怎么这时候骨折了，正值年底，他忙得分身乏术一周连家都回不了几次，哪有时间回老家。

    可惜…他是独生子，总不能把人丢给孙家人，他只能回家。

    “知道了，忙完我就回。”

    孙爸爸暗叹高庄没良心的不孝子，委婉提醒他早日回来：“没有你的签字，阿姨做不了手术，大夫还说要是不尽早手术可能会有更大的危险。”

    后面半句话当然是他胡说的，只为了让高庄快快赶回来。

    高庄没想到情况紧急到连一天都等不了，暴躁的说：“我知道了，挂了吧。”手机都快被捏碎了，把手头事情安顿好，开车直奔老家。

    这次一定要把老太太接到省城来，免得以后每次摔倒都浪费他时间开车奔波，放在身边好照顾。

    心里也埋怨老太太净会添麻烦，高迩考上省一中时，他就劝过老太太让她也来省城住。

    老太太借口一大堆，舍不得老家院子，嫌弃城里楼房窄小住不下……总之，好的坏的全给她说了。

    孙妈妈还在纠结：“要不要给高迩打电话？毕竟祖孙两关系最亲近。”

    孙爸爸没来得及说话。

    高奶奶打断：“不用给高迩打电话，做完手术就好了，他回来也没用啊，他又照顾不了我，还是不要耽误他学习。”

    说到底，还是看中孙子学习。

    孙妈妈暗自换位思考，若是她生病了，肯定不会给儿子打电话，孩子回来也派不上用场，不添乱就很不错了。

    不过她心里不得劲儿，总觉得过意不去，祖孙两相依为命，老太太生病却不告诉高迩，她怕高迩最后跟他们生分。

    高迩最看重的就是高老太太。

    孙爸爸也劝：“算了别打了，孩子回家也没用，高庄已经往回赶了。”签字也得成年人签字，高迩回来也做不了主。

    一是年纪不够，二是他也没有经济实力。

    在高迩不知情的时候，高庄一脚油门踩到底把五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三个小时，赶到医院就给孙爸爸打电话，签字，高奶奶进了手术室。

    高庄也不会照顾老人，不过他给高奶奶请了看护。

    孙家夫妻俩在老人做完手术后就回家了。

    “阿姨，我们先回家了哈。”

    “高庄，你先照看着阿姨，我们明天来送饭。”

    高迩被一群人扔到脑后，不过他心里慌慌的，晚自习看书都看不进去，总觉得有事情发生，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里慌乱又烦闷。

    孙佳伟都不敢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