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殿下来啦！这些都是新上的款式，最好的珠玉都给您留着呢！”首饰店掌柜笑盈盈地推出一盒珠玉耳坠。

    对面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锦绣衣裙，腰间丁零当啷挂了一串金玉佩饰，一看就是极为受宠的宫中贵人。她随意地靠在椅子上，那些珠玉耳坠光彩熠熠，一看就是珍品，但她也只扫了一眼，摆摆手道：“这些都不行，要银坠子。”

    掌柜连忙冲柜台招手，又推出一盘银色耳坠。少女这才坐直了，倾身仔细挑选。掌柜看她选得格外认真，好奇问道：“十九殿下平时不是喜欢珠玉的吗？怎么换喜好了？”少女耐心答道：“我这是给皇姐选的，她喜欢银坠子。”掌柜有些不解：“哦，原来如此。但这银坠子多是男子爱戴的款式，陛下原来喜欢这些。”少女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这是在揣测圣心？”掌柜连忙点头哈腰：“我哪儿敢呀。陛下登基后，咱们大魏是日渐繁荣，我们不是文臣武将，但能给陛下做些首饰，搏陛下一笑也是好的。”少女粲然一笑：“好了，这一盘的都包起来吧。”掌柜乐开了花，忙应道：“好嘞！”

    这边掌柜刚包好十九公主的首饰，那边就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他一袭白衣，映得皮肤更显苍白。掌柜看到他右耳戴了只银色耳坠，迎上去说：“这位公子，小店今日的银坠子刚卖光了，公子若有想要的样式，不妨明天来看看？”男子一愣，点了点头，抬步走了。他气质不凡，十九不禁多看了一眼，最终得到的结论是：好看，但可惜是个病秧子。

    她哼着小曲儿抱着银坠子回到宛陵王府，沈缨正在书房批折子。她放下礼物就往沈缨怀里钻，抱着她的胳膊摇晃：“皇姐！都来宛陵行宫了，怎么还在批折子，陪我出去玩嘛！”沈缨被她闹得没办法，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啦，今晚不是上元么，我陪你逛夜市好不好？”十九得了承诺，立马乖巧坐好：“领旨！我这就去准备！”

    沈缨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格外喜欢。她继位三年，一直不愿选秀，十九公主是她从弟弟妹妹里找出的最合适的继承人。十九聪颖可爱，性子活泼跳脱，她被她闹着，就能少些精力去回忆往事。

    才刚安静一会儿，十九又抱着食盒跑进来了。她给沈缨递了块糕点，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跟前说：“对了皇姐，我觉得这宛陵的美人公子比京城还多。你多多出门，说不定能给我找个美人姐夫回来！”沈缨无奈地笑笑：“我还没见过能称得上美人的呢。”“哎呀知道你眼光高，但我今天真的见着一个，就可惜看着太虚弱了，不然就给你绑回来了。”沈缨脱口而出问道：“虚弱不正好容易绑？”······素来伶牙俐齿的十九也沉默了。

    宛陵郡，上元夜，宝马雕车，公子美人。沈缨喜欢这些玲珑可爱的玩意儿，出了门比十九还兴奋，把每个摊子都逛了一遍。沈缨正在买糖人呢，十九突然发现对面字谜摊位那儿有个熟悉的身影，是白天那位白衣公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气质出众，身材高挑，其实是很惹眼的。十九连忙拽着沈缨袖子往对面去：“皇姐！快过来！那个就是我白天给你说的那个美人公子！”

    沈缨拿着糖人，稀里糊涂地就被她拉着挤过人群，到了字谜摊儿上。白衣男子刚好转身要走。沈缨没看到他的正脸，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了一瞬。他身形极似他，只是瘦了些。

    “姑娘，猜字谜吗？”老板的一声吆喝让她回过神来。她连忙指了盏花灯道：“猜。”老板笑着去提灯：“巧了不是，刚刚那位公子也指了这盏灯！听好了，古梅半放小桥南，打一字。”沈缨听到他提刚刚那位公子，忍不住朝人群中望了一眼，却没见到那白衣身影。十九皱眉想着字谜，她最不擅长这些，只瞟沈缨。沈缨沉思了一会儿，有了答案。

    人声都静了下去，只有那个名字在心底徘徊。她眸光闪动，张了张口，似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珍重地说：“棠。宛陵王萧泽棠的棠。”

    后来两人又随意逛了一些摊位，再没碰到那位白衣公子。从猜灯谜之后，十九就觉得沈缨有些失魂落魄。她也没了兴致，早早把沈缨送回了府上。但是她又急得不行，不知道怎么逗乐她。

    据说明天有雪，宛陵每下一场雪，她的皇姐就会落泪。

    她想起白天沈缨的戏言，决定把那个美人公子绑了来。

    她趁沈缨回了卧房，悄悄叫了一小队机灵的侍从，到街上绑人。都说十九殿下能聚贤纳才，却不知道她正领着她的这些贤才在上元夜当街抓捕美人。这些人也真是鸡鸣狗盗，武艺高超，不出半个时辰就把那白衣公子带到了十九跟前。

    他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倒是极为配合，深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十九，语气轻柔：“见过十九殿下，是陛下召见我么？”十九本来想了一肚子威胁的话，这时看着他的眼睛，却有些怕了。因为她皇姐的眼神也常常这般沉静而孤独，像无月的夜，不知是因为想起了谁。她老老实实答道：“不算是······只是皇姐现在心情不好，我见公子气质不凡，不知是否愿意······呃······帮忙去解皇姐心忧？”他笑了，挑了挑眉：“十九殿下这是······让我去服侍陛下么？”十九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去陪陛下说说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他却笑着应下了：“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我愿意。”

    十九越想越觉得这话奇怪，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人带到了沈缨门前。她突然心虚，不敢敲门：“你自己进去吧，别说是我抓来的啊。”然后立马跑了。

    ······十九一走，萧泽棠就敛了神色。下雪前的冬夜刺骨地冷，沈缨房中还灯火通明。屋里的温度透过门窗似有似无地包裹着他，他却想逃进寒冷里。骨节分明的手抬在半空，却迟迟敲不下去。露在衣袖外头的手腕在发抖，不是因为冷得。脸颊发烫，心如擂鼓。

    他终于敲门开口，声音却是哑的：“微臣萧泽棠，参见陛下。”

    屋里传来珠钗落地的声音。

    他觉得今夜应该不好过。

    他感觉过了好久，久到一阵风，一场雪，一个吻，他的陛下推开门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瘦了。

    她红着眼眶，看起来气得不轻。没等他反应，她一把抓住他手腕拽进屋里，摁到床上问罪：“你怎么才来！”问完自己开始哭了。

    萧泽棠被她稀里糊涂推到床上，看她开始稀里哗啦掉眼泪有些哭笑不得，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又发现手腕都被她紧紧抓着，动弹不得。于是，他起身靠近，偏头为她吻去眼泪。

    沈缨越哭越委屈，手上使力，又把他推倒，质问道：“你还没回答！”萧泽棠只好乖巧躺着，深深地看着她，答道：“在泽尺郡养了两年伤，所以来迟了。还请陛下······”他还没说完，沈缨就俯身吻了下来。他一只手和她相扣，一只手扶在她腰上，毫无保留地回应着她。

    沈缨越吻越凶，开始胡乱地解他的衣带。他匆忙按住她毫无章法的手腕，翻身将她摁在身下。他的衣带乱七八糟地缠在她手上，衣领松垮地敞开着，露出薄而紧的胸腹。

    美人多有美人痣，萧泽棠的痣在腰窝。沈缨指腹划过他身上浅浅的刀疤，落在腰窝那颗痣上。她指尖有些凉，冰得他瑟缩了一下，绷紧了脊背。

    “你还戴着耳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湿润着，看向晃动在他耳边的银坠。他竭力控制着呼吸和心跳，又因着这刻意地压制，声音有些欲盖弥彰的低沉：“是。我一直都是你的人。无论是臣子，还是······”沈缨笑着看着他，手从他腰侧移到后腰：“怎么不说？”他咬了咬唇，右耳红透了，回答道：“爱人。”然后吻了下去。

    冬夜的缠绵，连欲望都是深沉的。在交织的温度中，她喊了一百遍“萧泽棠”，他回了一百次“我在”。

    第二天，十九就多了个姐夫。

    宛陵又下雪了，但是这次沈缨没有哭。

    雪天走散的人终会在雪天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