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炸响，满世界湿漉漉。

    天气预报说雨要下整整一个月。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李至诚听到窗外的哗然雨声。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周以该下课了。

    “暂停休息一下吧。”李至诚发话说。

    他站起身，握着手机去了走廊。

    三声嘟音后，电话接通，听筒里响起“喂”的一声。

    李至诚的嘴角立刻带上笑意：“下课了？”

    “嗯，正要往办公室走，你呢，在干嘛？”

    “上班，开会。天气不好，想和你说这个礼拜就别过来了。”

    “好。”周以打了个哈欠，声调懒洋洋地抱怨，“下雨天太讨厌了。”

    李至诚笑着说：“在伦敦待了这么多年都不习惯啊？”

    “好吧。”周以坦白，“下雨天不讨厌，是见不到你讨厌。”

    接下来的三四秒，他们都没有说话，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声，和淅淅沥沥的雨。

    “挂了，要开会了。”李至诚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轻轻说，“想你。”

    “嗯，去吧，拜拜。”

    拿下手机，李至诚叹了声气。

    以前放她在英国六年都没这么想得紧过，如今又开始不习惯离别了。

    李至诚在三十四岁这一年，做了件他二十四岁想做而没敢做的事。

    从前小心翼翼的，把想念的秘密都藏在一句“伦敦今天有没有下雨？”里，现在不用了。

    也不用再反反复复地看机票查航班，却迟迟不敢点下确定飞去她身边。

    第二天，李至诚没去工作室上班，而是开车上了高速。

    早上姜迎发现他今天没来，发微信给他：我说老板啊，既然你都带头翘班了，为什么不干脆放我们一天假呢？

    李至诚看完消息，回了一个字：行。

    雨天他不敢开太快，进申城地界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本来还想着能和周以吃个午饭。

    他一路开进学校，停好车的时候听到校园里回荡着预备铃。

    每一个学期周以都会把课表打印出来贴在书桌上，和学生时期的习惯一样。

    李至诚看着相册里的照片，找到她今天下午的这一节公共课，在第一教学楼405。

    他到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倒数几排稀稀拉拉地坐着学生。

    李至诚拉开最后一排的椅子坐下，他今天穿了黑色卫衣和牛仔裤，脸上还带着口罩，混在学生堆里应该挺难认的吧。

    离整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周以出现在教室门口，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和灰色长裤，头发束成丸子头，戴了副眼镜。

    周以收了雨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将它靠在门边。

    口罩下，李至诚的嘴角一再上扬。

    那把伞是他们工作室的周边，伞面花花绿绿映着游戏角色的Q版大头，和他家清冷学霸Miss Zhou也太违和了。

    但就是这样的反差才让他觉得可爱。

    说起来这还是李至诚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周以讲课的样子，以前在家上网课的时候不能算。

    看着讲台上做课前准备的周以，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突然想到一个词，“脑性女”，——光是大脑都很性感的意思。

    这也太犯规了，有这样的老师谁还看ppt啊。

    李至诚往两边瞧了瞧，其他学生看着到都是一心求学的模样，也是，这群崽子早就看习惯了吧，只有他没见过，在这儿大惊小怪。

    上课铃打响，周以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目光往底下巡视一圈。

    四目相对上的时候，李至诚不自觉地瑟缩了下，心里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

    他看见周以勾起嘴角，在朝着他笑。

    不是吧，李至诚感到一阵挫败感，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以清清嗓子，很快神色恢复如常：“上课了同学们。我们先把上周的电影看完，再上今天的内容。”

    两旁的学生拉上窗帘，在这个阴雨天，教室昏暗静谧，大屏幕上播放着《Becoming Jane》。

    周以走下讲台，带着水杯和笔记本电脑绕到教室最后。

    “同学，来旁听的啊？对英美文学很感兴趣？”

    李至诚摇摇头，把双手抄进卫衣兜里，笑意张扬说：“我对老师比较感兴趣。”

    周以瞪了他一眼。

    他们并肩坐在教室里，恍惚间回到了十多年前。

    一样是周以坐在右边，李至诚在左。

    一样是一个坐姿端正，一个岔着长腿。

    一样是忍不住偷偷在课桌下牵手。

    真好，李至诚在心里感叹。

    想念的时候就见面，无论是下雨还是晴天。

    /202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