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律师，你还记得向凉吗？”梁红斌拎着保温杯，笑眯眯地走进办公室，冲着袁云问道。
袁云从成堆的材料里抬头：“到目前为止，我的记忆还算完整。”
“小向律师现在可是发达咯，”梁红斌迫不及待地散播自己所见，“我今天碰着他，好家伙，都开上大奔了，前几年他穷得到处蹭饭，一到结账就跑，现在倒是翻了身，听说还开了个新的律所，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袁云已经听过一遍，丝毫不敢兴趣：“哦，是吗。”
叶璐闻到八卦的味道，赶忙问：“谁啊谁啊？”
“小袁律师以前的带教，你云姐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袁云：“啊对对对。”
向凉是她的带教不假，但当时向凉根本不管袁云死活，师徒情谊只有负无穷，袁云的技能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袁云不理他，梁红斌只能拉着叶璐就是一通输出，“做律师，还是找准赛道重要，以前小向律师什么案子都接，日子照样过得紧巴巴。现在倒是摇身一变，等闲的小案子已经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专门给人做’财富管理’，啧啧，听起来就高大上是不是。”
叶璐信了，认真地点头，开始努力思索自己的赛道在哪里。
“律师嘛，调整业务方向很正常，一条路走不通总不能吊死是吧，我是很欣赏敢积极探索的年轻律师。”
梁红斌说着，眼神不住地往袁云身上瞟。
袁云：“……”
她算是看出来了，梁红斌话里有话，肯定没安好心：“有话直说。”
“你不是缺个助手么。”梁红斌兴致勃勃。
袁云：“不缺。”
“你看小白律师也来一段时间，经过我仔细地观察，我认为他这个人综合水平还是不错的。”梁红斌根本不在乎袁云说了什么，“或许你们可以合作一下。”
“……”袁云无语地放下手上的材料，“白律师做那么多年刑辩，你让他来给我做助理？”
“我是说合作。”梁红斌强调。
袁云与梁红斌对视，不可思议：“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很认真啊，小白律师要尝试新的业务，你也正好缺人，不是刚好。”梁红斌道。
袁云：“我没有跟他合作的理由。”
虽然袁云对白复印象还不错，而且还欠着人情，但一码归一码，不能混着算。
梁红斌摇摇头，故作高深：“理由这种东西，虚得很，今天没有，说不定明天就就有了。”
·
白复躺在斜坡草地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湖里的鸭子们嬉戏打闹。
这里是白复的母校，校园绿化做得相当好，据说为了引进天鹅还专门修个人工湖，后来不了了之，最后成了鸭子们的快乐老家。
鸭夫妇夏天生了一窝小鸭，到现在，各个都已经出落成肥肥美美的大鸭子，怎么看怎么美味。
这些鸭子也算是本地有名的网红鸭，不仅学校的学生们喜欢，外面的人也会来打卡，见证鸭鸭们的生长轨迹。
白复年初就摊牌要离开博川所，手上的工作慢慢交接了出去，到年中他已经基本无事可做，腾得出来很多时间，可以隔三差五来看看这群鸭子，然后躺在草地浪费一个下午。
白复看得出神，放任脑海里的念头乱飞，这只乌漆嘛黑的最肥，用来烤不错，那只麻花色的可以炖……
边上的人来来走走，不远处有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偶尔有些只言片语会飘到白复耳里。
他们应该都是法学院的学生，说的都是专业上的事情。
年轻就是好，不管做点什么都鲜活深刻。
天色渐暗，白复终于舍得爬了起来，慢悠悠朝法学院晃了过去。
法学院放眼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杰出校友不计其数，每年都有大笔大笔的捐款回馈母校，于是院系的楼也修得格外气派，排面十足。
白复进门，照例跟楼下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又来找白教授啊。”
“是啊，他走了吗？”
“不巧，刚走，我看着他的车开走了的。”
“哦。”白复也不失望，跟保安道了谢，转身离开。
大厅上陈列着很多照片，白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暗暗好笑，往前数几年，自己竟然还是优秀学生代表。
也不知道母校日后会不会后悔。
·
袁云很意外地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告诉她撞外婆的人找到了。
巷子里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袁云虽然报了警，实际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警方还真能找到。
袁云赶忙来到派出所处理。
在调解室里，袁云见到了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浑身上下都是萎靡，黑眼圈异常明显不说，脸颊也消瘦得不正常。
“这是张盛，”经办的警察说，“他这边已经承认了，就是他撞的你外婆。”
袁云一愣。
这个名字她听过，是王兰告诉她的。
她们村子里有很多小年轻跟着刘刚做事，张盛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张宝贵去安装广告牌，也是张盛给介绍的活。
当然，张宝贵摔伤之后，张盛估计是怕卷入纠纷中，干脆拉黑失联，再也没出现过。
这倒是巧了。
袁云压下心里的想法，问他：“你哪里的？”
张盛低着头不吭声，只当没有听见袁云的话，最后还是警察说了个地名，确实就是王兰她们村子。
没认错。
袁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他，但今天是来处理外婆的事，只能暂时放下。
张盛连头都不肯抬一下，始终低着头，连句话都不肯说，态度相当消极。
他这个样子，调解当然是没办法调得下去，袁云本来也不准备谅解，最后只能作罢，张盛则是会被行政拘留几天。
从派出所出来，袁云赶紧给王兰打了个电话。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村有个叫张盛的小伙子，他一直跟着刘刚做事是不是。”
“对，”王兰虽然不知道袁云的用意，但还是一五一十抖了个干净，“他跟阿刚也是亲戚，以前给人开车的，然后阿刚说要让他做经理，物流公司都给他管，结果公司还没做起来就出了事。”
“他现在还跟着刘刚吗？”
“这就不知道了，他都不回家的，出事之后就躲了起来，一次都没见过。”
袁云暗自思忖。
这个张盛对物流公司的情况应该是比较了解的，《资产评估报告》出具的依据之一是现场清点，也附了照片，货车不是凭空捏造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袁云想搞清楚来龙去脉，做足准备。
张盛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只不过看张盛的样子，连沟通都抗拒，估计还有得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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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宁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袁云上门谈和。
就在他揪心挠肺的时候，他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张宝贵竟然真的提起了诉讼。
宋楚宁反复确认，法院没有通知错误，事实就是如此。
那天张宝贵明明已经死心了，怎么又改了主意。
但比起探究张宝贵的想法，眼下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解决——要怎么跟刘刚说这件事情。
又是不想干的一天呢.jpg
他读了七年法学，过了司考，又在律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为的可不是做这种事情。
宋楚宁缓缓瘫倒在沙发上。
躺着躺着，他脑海中慢慢爬出了一个念头——刘刚为什么不想打官司呢。
明明形势一片大好，起诉不容易，应诉还不简单？
嫌麻烦、怕被人发现……还是说，他其实没什么信心。
宋楚宁惊起一身冷汗。
他猛地想起做律师的第一课。
绝对不能轻易相信你的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