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谁也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巧，郑雯雯当即叫乔闪闪别急着走，说留下来一起吃中午饭，又张罗着把曹小北等人叫上，就当是庆祝团队新成员的聚餐。
陆星耀无可无不可地耸下肩，转头问乔闪闪意见：“编剧老师觉得呢。”
乔闪闪原本是打算拒绝的，这会儿也不好再推辞，她抿着唇角笑了下：“那就多谢陆老师了。”
说着目光落在魏思杰和郑雯雯身上。
陆星耀懒懒抬了下手：“经纪人，魏总。魏总老婆，叫嫂子叫雯雯姐你随意。”
“魏总，雯雯姐。”
乔闪闪挨个跟二人打招呼。
这层楼是妇产科，男人本来就少，更别提陆星耀这种万里挑一的绝世大帅逼，站在那儿就跟人群里混了只国宝一样醒目。
就这么一小会儿。
周围已有不少人频频向这边投来目光。
有拿手机偷拍的，有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的，还有的不知道是想搭讪还是认出了陆星耀，跃跃欲试地准备上前。
魏思杰见状不敢多留，扶起郑雯雯，招呼上乔闪闪。
一行人匆匆往楼下走。
陆星耀原本走在魏思杰旁边，乔闪闪和他们没那么熟，稍稍落后两三步，跟在三人身后。
可随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魏思杰扭头瞪了陆星耀一眼，咬牙低声道：“离我老婆远点。”
“？”陆星耀冷冷觑他一眼。
“发什么神经。”
“谁让你采访的时候乱说话。”
陆星耀之前那番挑战大众三观的言论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三天，这两天才算是将将平息下来。
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表面上看似不近女色，实则早已暗度陈仓。
一时间但凡和他有过合作的女性都被网友扒了个底朝天，害得大家纷纷在网上发声明和他撇清关系。魏思杰可不想自己老婆和他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
陆星耀十分无语，但还是慢下脚步，和魏思杰郑雯雯拉开距离。
可谁知他这一停，后边的乔闪闪也跟着慢了下来，磨磨蹭蹭，谨慎地和他保持三四米的间隔。
“……”
“……”
陆星耀简直要被这两人气笑了。
孤立我是吧？行。
-
四个人分三拨上了车。
回程路上魏思杰开车，郑雯雯坐副驾，乔闪闪和陆星耀被安排在后座。
郑雯雯问了乔闪闪的口味，定了望京附近一家川味私房菜，又拿魏思杰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聚餐消息，忙完放下手机，热络地和乔闪闪聊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对乔闪闪很有好感，一口一个妹妹的叫，让她放轻松不要紧张，乔闪闪原本还有点儿拘谨，在郑雯雯的安抚下很快就彻底放开。
见两人聊得开心，魏思杰也主动搭话：
“编剧老师都有哪些作品啊？”
其实这个问题很正常，他的态度也算友善，可乔闪闪却不知道该怎么答。
……总不能说《关山月》吧？
而且看起来，陆星耀的这位大经纪人似乎并不清楚她就是前段时间闹上热搜的那位“编剧助理”。
正犹豫着，旁边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低头玩手机的陆星耀终于从屏幕里抬头。
他轻蹬一脚驾驶座靠背，声音懒洋洋拖着，显得很拽：“糖给我。”
魏思杰几乎是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了。
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眼，没看出他有哪里心情不好，于是唠叨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吃糖有点多？”
陆星耀：“少废话。”
“……”
“你还是控制一下，马上进组了。”
魏思杰摸过中控台上的糖盒，反手递给他，嘴上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我看剧本里什么湿身受伤换药之类需要裸上身的戏挺多，你抓紧时间好好练下腹肌。”
“放心。”陆星耀大约还是听进去了，糖拿在手里没吃，只漫不经心把玩着糖盒。
“八块腹肌一块不少。”
乔闪闪下意识地往过瞥了眼。
陆星耀今天穿了件黑色休闲真丝衬衫，衣袖半挽，领口敞着三颗纽扣，下摆随意束进裤腰间。
腹肌自然是看不见的。
但那截被皮带束着的腰身却格外窄瘦，越发显得肩宽腿长，饶是乔闪闪这种对男色无动于衷的木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星耀转头看来，正好撞上乔闪闪往他腹部偷瞄的视线。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她眼神闪烁，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半上午耀眼的阳光穿过车窗，正好落在她的侧脸上，耳廓小巧干净，阳光一照染上半透明的粉。
前排的郑雯雯正拍着魏思杰的将军肚奚落：“好意思说别人，你呢？”
“老婆我这是压力肥……”
“别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魏思杰的叫屈声中，陆星耀瞥一眼乔闪闪镇定自若的侧脸和烧得通红的耳朵，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
-
四十分钟后，四人抵达餐厅。
和身边动辄围着十个八个工作人员，排场比款儿大的明星比起来，陆星耀这个顶流可以说低调得可怜。
除了已经见过的魏思杰和曹小北外，他的团队一共还有两个人，一个留齐刘海戴眼镜的女生，叫吴双，主要负责宣传和公关。一个国字脸有些年纪的男人，叫杜明，兼任陆星耀的司机保镖和一部分法务工作。
乔闪闪挨个和二人打招呼，随后魏思杰带头，代表团队向她表示欢迎，一番寒暄后气氛迅速热闹起来。
服务员敲门进来送菜单，团队里除了陆星耀，包括编外人员郑雯雯，和新加入的乔闪闪在内都是无辣不欢的主，一上来就点了好几个重口硬菜。
吴双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还不忘对陆星耀道：“耀哥你自己点外卖哈。”
“我来点，你想吃点啥？”魏思杰拿起手机，“轻食吃不吃？”
陆星耀正玩手机，闻言抬头懒懒瞥他们一眼：“吃你们的吧。”
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
吴双点完了菜，把菜单塞乔闪闪手里，热情地招呼她：“编剧老师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
乔闪闪愣愣的，多少有些不习惯他们团队的这种相处模式，她瞥了眼坐那玩手机的陆星耀，小声问旁边的曹小北：“除了辣，陆老师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了。”曹小北说着反应过来。
“没事，乔老师你点你的不用管他。”
乔闪闪倒是真的不想管。
但她没那个胆子。
以她和周佳怡十几年好友的关系，出去吃饭如果没照顾到她的口味她都会全程甩脸色，更何况是和陆星耀——她现在的老板吃饭。
乔闪闪老老实实点了两个清淡口的菜。
郑雯雯拿到菜单时还有点诧异：“闪闪你不是喜欢吃辣吗？怎么点这么清淡？”
那会儿也没人告诉她陆星耀不吃辣啊。
乔闪闪挤出两个小酒窝：“我看大家都点了辣的，点两个不辣的中和一下口味。”
兴许是听到她们的对话，陆星转头瞥了她一眼，他嘴唇很薄，唇角天然带了点上翘的弧度，配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显得有几分玩味。
魏思杰显然也听到了，拍拍陆星耀的肩问：“你从哪找的编剧？”
“你别管。”陆星耀收回目光。
低头又开了把游戏。
魏思杰：“这位乔老师就是关山月之前被开的那个编剧助理吧？”
到了这会儿魏思杰也渐渐回过味来，看陆星耀和乔闪闪的反应，以及他之前还问过《关山月》编剧那事儿，多少也能猜出来。
不过乔闪闪刚刚也算是帮了郑雯雯，魏思杰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因此这会儿，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叮嘱陆星耀：“我不管你为什么找她，虽然这姑娘看着还不错，但你也当点心。”
陆星耀漫不经心回他句啰嗦。
两人正说着，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拎着一份外卖进来：“陆先生，您的外卖。”
乔闪闪多少有些错愕。
没想到他真的会点外卖的，而且看起来是在车上那会儿就已经点好了。
“星耀平时上镜得保持身材，基本都是吃健身餐。”郑雯雯笑眯眯地解释，“闪闪你不用管他，习惯就好。”
“编剧老师，你是不是耀哥的粉丝啊？”
吴双也在一旁帮腔，见乔闪闪摇头，便道：“那你可能还不了解耀哥，他其实是挺随和的一个人，和外界传言不太一样，咱们团队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把耀哥当老板，拿他当吉祥物就行。”
陆星耀？
随和？
这俩字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乔闪闪想到曾看过的各种有关陆星耀耍大牌、怼记者、为难工作人员的热搜，表示深深的怀疑。
但不可否认，他的团队氛围确实很好。
并不是那种所有人捧着他围着他转的模式，非工作时间，大家可以平等相处，甚至“没大没小”。
虽然职场经验不多，但乔闪闪也知道。
这很难得。
她还记得当年在厦门跟组拍摄时接触过的主演，经纪公司新签的小艺人，名字都叫不出的十八线，谱摆得比谁都大，走到哪身边都跟一堆人，拍戏被导演骂了，转头就把气撒助理身上，换个鞋都得助理跪地上帮他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下定决心给陆星耀当跟组编剧那个下午，乔闪闪曾有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也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果然，生活总有意想不到的转折。
陆星耀吃东西很快，这边菜都没上全，他那边就已经结束战斗，等这边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始吃，他已经放下筷子坐在一边玩手机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桌上其他人，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气氛依然其乐融融。
陆星耀一把游戏结束，等待匹配队友期间，无聊地靠着椅背后仰，翘着两只凳脚慢悠悠地晃。
曹小北正和乔闪闪说着什么，陆星耀旁边听了两耳朵，好像是搬家的事，他往过瞥了眼，见曹小北点着头毕恭毕敬，像对待丈母娘似的，轻嗤了声，在心里暗道一声没出息。
转头，魏思杰正在给郑雯雯剥小龙虾，嘴上唠唠叨叨说老婆你怀孕了吃小龙虾是不是不太好，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敢含糊。
唯一比较正常的就是吴双和杜明了，老老实实的吃饭，偶尔聊上两句圈内八卦。
-
“曹老师，真的很谢谢你和明安。”
一顿饭吃到尾声，乔闪闪终于和曹小北定好搬家时间和细节。
她由衷地向曹小北表达感激之情。
“叫我小北就行。”曹小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你帮过明安就算是帮过我，不用那么客气。”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曹小北问了声还要不要加菜。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起身去前台结账。
乔闪闪刚刚从曹小北口中得知陆星耀将于17号进组，也就是下周，而制片组和导演组早已在半个多月前就前往横店，进行前期筹备了。
编剧不同于其他，必须要进组后才能工作，但这些天以来陆星耀似乎丝毫没有给她布置工作任务的打算，乔闪闪甚至不知道他请跟组编剧有什么用，总不能是请她来当摆设的吧？
因此这会儿，瞅着陆星耀一把游戏结束的空档，乔闪闪挪到他身边，主动开口：“陆老师。”
陆星耀抬头瞥她一眼。
眼神懒懒的，示意她有话就说。
乔闪闪扬起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听小北说下周进组，我想问问我的工作是什么？剧本您准备往哪个方向改？我这两天正好有时间，可以开始动笔了。”
陆星耀熄了屏，拎着手机转了两圈：“乔老师，提醒你一下，跟组编剧是从进组开始按天算劳务费。”
“？”这是不想付加班费的意思？
说实话，乔闪闪被白嫖得多了，平时的甲方恨不得合同都不签，先哄着你写完全稿剧本再说，还从没见过像陆星耀这样清新脱俗不做作的老板。
一时之间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
但乔闪闪体会过导演助理坐旁边，十分钟催一次稿，全组上下等飞页的经历，深知改剧本的工作量并不会因时间而减少。
为了让自己进组后的日子好过点，乔闪闪笑了笑，很有打工人觉悟地开口道：“没关系，跟组费用陆老师已经给得很高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娱乐圈待久了其实和别的职场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得过且过，陆星耀还真没见过像她这么热爱工作的人。
很是无语地看了乔闪闪一眼，陆星耀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拿起手机道：“我给你问问。”
问问？
问谁？问什么？
乔闪闪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拨了个视频，没一会视频接通，那边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屏幕一直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忙着呢，没事挂了。”语气很不耐烦。
“有事儿。”陆星耀道，“编剧老师想问问您有什么工作安排。”
侯导的脸终于出现在屏幕里。
“编剧在旁边？”
“这儿呢。”陆星耀微侧过身，把镜头对准旁边一脸懵的乔闪闪。
侯导：“我和她说。”
陆星耀把手机递到乔闪闪面前。
见她一脸呆样不知道接，提醒：“侯导有话和你说。”
乔闪闪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呐呐地喊了声侯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侯导也没和她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关山月剧本是你写的？”
乔闪闪：“……是。”
“四月二十号那版的全稿剧本有吗？”
“有的。”
“行。”侯导点头，“等会儿让星耀把我微信推给你，你加一下，四月二十那版剧本先发我看看。”
乔闪闪答了声好。
视频那头有人在喊侯导，他转头应了一声，跟她说了句我们微信联系后挂断视频。
手机屏幕长时间没有操作，自动暗了下去，乔闪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眶却一点点红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受到各种质疑——
“你写了剧本，那你为什么没有署名？”
“都知道咱们这行骗子多，你说你是编剧就是编剧，你怎么证明？”
“可是我和朋友打听过了，关山月的编剧不是你，你手里有剧本？谁知道你剧本是哪里来的。”
……
诸如此类。
一遍遍试图用各种方法证明自己，无异于一次又一次把刚刚愈合的伤口撕开，就连乔闪闪自己都放弃了。
她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可她的付出。
知道她做过的一切。
好像委屈终于被看见的孩子。
情绪瞬间爆发，怎么也克制不住。
“编剧老师现在就哭，过两天进组可怎么办？”
陆星耀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语气又拽又欠，带着点淡淡的奚落：“是打算用眼泪把剧组淹了么？”
“……”
这人说话真的是……
泛滥的情绪被他一句风凉话打得七零八落。
乔闪闪微偏过头整理一下情绪，轻吸口气，眨眨眼，转头把手机还给他。
陆星耀调出二维码，手机重新递到她面前：“乔老师，加个微信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懒洋洋拖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闪闪竟然觉得有点温柔。
……大概是错觉吧。
乔闪闪拿出手机扫码，添加好友，却迟迟没收到验证通过的通知，正想着是不是没扫上，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陆星耀的微信名和头像。
她怔了怔，下意识抬眼看他，正好撞进他带着几分探究的晦暗眼底。
四目相对，短短一瞬陆星耀就率先垂下眼，随后手机在掌心里震了震，乔闪闪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
Star：「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Star：「[个人名片]导演侯锋」
发完消息，陆星耀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从兜里掏出糖盒打开倒了两颗填嘴里。他两腿大剌剌地敞着，人懒散地靠在椅背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玩着糖盒盖子。
说起来，他手里拿着的糖还是面试那天乔闪闪给的。
一个小众的意大利品牌。
乔闪闪有点低血糖，平时用脑过度会头疼，糖能迅速缓解不适，因此身上一直会备上几盒糖以备不时之需，这个牌子是她这些年实践下来口味最好的，看起来陆星耀也很喜欢。
曹小北买完单推门进来，魏思杰看大家吃得差不多，招呼众人散场。
除陆星耀外，曹小北和杜明都开了车。
从电梯出来，魏思杰问：“怎么走？”
“我坐杜哥的车。”吴双先表态。
“我和小北一起。”乔闪闪也道。
“行。”魏思杰点头，“星耀我们一起，小曹，你记得把编剧老师送回家。”
“放心吧魏总。”
一行人在地下停车场告别，眼见陆星耀拉开车门上车，乔闪闪犹豫了一下，跟上前去：“陆老师。”
陆星耀降下车窗。
乔闪闪从包里拿了没拆封的糖，紫色卡通星黛露袋子装着递给他。
她眼睛一弯，嘴角两个小梨涡。
“今天侯导那……谢谢你。”
乔闪闪是典型的邻家甜妹型长相，偏圆的鹅蛋脸，小鹿眼，山根偏低，但鼻尖和嘴巴都小巧精致，不是一眼惊艳的美人，但笑起来时感染力很强。
陆星耀目光在她唇角梨涡停了两秒。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她在网上吐槽他的那些话。
什么“猴子在镜头前跳两下都比他演得好”、“陆老师的审美只存在于揽镜自照的时候，其他时候没有审美，只有土狗”、“人没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区别大概在于我们陆老师还不如一只咸鱼”。
……
文化人骂人是有一手的，相比黑粉动辄花圈遗照问候他祖坟，陆星耀愣是没从她的微博里找出一个脏字，但不代表她那些话不损。
笑那么甜有什么用，嘴还不是一样毒，陆星耀在心里冷哼了声，冷淡地抬下巴指副驾，语气很拽：“放那吧。”
乔闪闪把装糖果的袋子放在副驾上。
随后和陆星耀以及后座的郑雯雯魏思杰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