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个身影初初现形,伊里斯就已经冲了出去。
可无论如何攻击,他的剑刃都无法逼近那“人”分毫。
假如那个“人”是魔王的话,勇者的圣剑不可能毫无效果。
现在就像是在缪瑠瓦的地宫中,面临拥有“伪神”力量的神父时那样。
每一次的交手,那些狂躁的“魔气”都一点点的浸染着伊里斯的身躯。
没过多久,他就痛苦不堪地用圣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仿佛“魔气”具现化的怪物。
他无法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直到那个怪物忽然朝向某个方向淡淡地投下了一瞥。
在那之上,卡洛琳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险峰的边缘,未曾逃离。
“你能够斩断世间的诅咒。”
那道温暖又苍老的声音,时隔多年仍然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即使降下诅咒的‘人’是神明。”
在缪瑠瓦和汉比亚沙漠的幻境之中,她都在伊里斯的躯壳之中,借助了亡灵的死气和鲛人族力量将诅咒的源头歼灭。
而现在,她处于精灵的躯体。
卡洛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有种预感,也许这些千丝万缕的巧合,不仅仅是偶然。
“卡洛琳……”
伊里斯看着险峰之上,骤然亮起的光芒,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少女的身上缓缓地流窜出一道不可思议的气息。不属于魔法,也不属于精灵族的力量。
甚至可以说,并不是属于这片大陆该有的力量。
她的身上分明没有武器,可当她抬起手时,竟隐隐有一股力量形成了锐利的剑锋。
再次睁眼时,卡洛琳毫不犹豫地冲着袭来的罡风劈去,快速地压低身体,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
借着狂风的推举,她脚底仿若踩踏着实地一般,朝着被“魔气”笼罩的怪物疾跑而去。
那把无形之剑发出逼人的锋芒,在还未近身前,就直直地将涌来的魔气一劈而散。
而那个一直无动于衷,仿若神明的身影,也终于有了动作。
然而此刻,卡洛琳的身形已至。
剑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那团“魔气”汇成的躯体。
顺着“伤口”,那些不详的力量迅速外溢而开。
那个身影像是突然失去控制了一样,静止地停在空中,随着四散的“魔气”愈发稀薄。直到卡洛琳将剑刃抽回,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起眼。
“提尔?”
那个被魔气包裹的“人”,忽然如此呼唤。
卡洛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只觉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就像是忽然被天上的神明凝视了一般。
她的意识像是被从躯壳中剥离,身体毫无凭依的向下坠落。
而伊里斯则发疯一般,冲过去将她接住。
而她自己,则像是望着头顶唯一一片光芒的溺水者一样,坠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她看不到那“人”的脸,也无法确保是否是因为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记忆,而幻化出的幻觉。
但这种思绪杂乱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头脑,所有的感知都混沌不堪。
“他”是谁?
或者她曾经的养父是谁?
五十年前,“他”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唯一给过她光明的亲人,让她选择信仰光明神,踏入圣骑士道路的养父。
假如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又该如何面对?
就像是梦境即将清醒的哪一个刹那,所有的一切,再次定格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之中。
但他已经死了。
她亲眼看到他化成焦尸,灰飞烟灭。
席卷这片大陆的“魔气”并未随着他的死亡消失。
卡洛琳猛地睁开双眼,头疼欲裂。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手边的武器,但当视线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病床上。
白发的少年被她骤然的起身吓得连连后退,一脸发懵地看着她。
两人盯着对方许久,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开口。
感觉思绪在外跑了一圈,终于回到身上的卡洛琳,环顾四周,才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伊里斯呢?”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随伊里斯继续探究这段过去。
谁想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片刻,才挠了挠头。
“他去杀魔王了。”
没想到这句话之后,卡洛琳蓦然起身,在即将飞奔而出的瞬间。
她才想起什么一样,转头询问。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抱歉,这个他不让我说。”
拉斐尔苦恼地望着她。
“不过他让我给您留了一句话”
他声音轻快地重复了一遍,对方临行前的说辞。
“马上就结束了。”
——
血红色的魔气。
入目的场景,全是如同地狱业火一般,铺天盖地的魔气。
受伤的魔王轻轻地笑了笑,嘲讽地看着他。
“你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太天真了!在这之后一百年,你都会陷入噩梦之中!”
阵阵如同罡风一般,轻易能割伤人身体的魔气在他的四周漫开。
“你说的是我会变成魔王吗?”
伊里斯扯起嘴角,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轻松地笑了笑。
“我早就知道了。”
所有勇者的坟墓,都在杀死魔王的那一年建成的。
他对自己的有去无回早已了然。
只是不曾料到,在这之后,他会变得面目全非。
而当大梦初醒,所有曾经的队友、伙伴、家人、恩师也都变成坟冢累累。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重伤的魔王不再挣扎,居然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从一个万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人人喊打、承受着罪恶和苦难的魔王,你为了什么?”
伊里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
“大概为了,在沉睡醒来,遇到一个愿意杀了我的圣骑士吧。”
他抬起手中的圣剑,看着对方已然兴趣缺缺、了无战意的样子,忽然开口:“为了杀死魔王,你也很辛苦吧。”
“不必再痛苦了。”
当整座山峰都被血色的烟雾缠绕着,陷入沉寂时。
卡洛琳狼狈地闯入魔气之中,在四处寻找目标的时候,蓦然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棕发青年。
他像是一个器皿一样,被疯狂灌入那夹杂着罡风的血色魔气。
见到她来,伊里斯怔了怔,随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至少在你面前,我不想是这个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