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1)

    “赤苇编辑,您预约了四点钟的会议室,需要帮您准备些什么吗?”

    赤苇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接到的是会议室的助手打来的电话。

    “赤苇编辑,是昨晚没睡好吗?”电话另一头久久未听到回话的助手询问了一句。

    赤苇缓缓地眨眼。

    面前办公桌上的物品一应俱全,排列方式也符合他的习惯,他的手边还摆着自己的计划安排和合同书,脑海中很清晰地推演着接下来的工作,时钟上的数字静静地跳转到3:49。

    宇内老师的新漫画连载比较顺利近期没有被腰斩的风险,作画的数量也已经出单行本了,他最近联系了动漫制作公司商量动漫化的相关事宜,就在今天下午四点钟,在公司大楼的会客室商量具体事宜……

    这就是他平常的工作状态,甚至他上一刻正在做的事情,可现在他却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好像自己上一刻还在休息,但下一秒就坐在办公室里了。

    难不成自己刚刚在摸鱼吗?无论多么热爱的事情变成工作都不会让人开心?

    赤苇摇摇头把杂念抛却脑后,回答了还在等待的助手的话。

    “没有,就是想着有件事很重要……”

    话说他今天要做什么事来着?他好像忘记了。

    赤苇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可又确实想不起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做。

    “是今天的工作吗?”助手问。

    “不是的,”赤苇回答,又仔细搜寻自己的记忆,发现实在想不到,就把这件事抛去脑后,安慰自己,“没关系,会被遗忘的是不重要的事情。”

    “可能是最近太忙碌了睡眠不足吧!赤苇编辑还要好好休息才行呢,身体最重要!”寒暄完毕,助手的话题回归到正常工作上,“赤苇编辑您今天4点有预约客户过来,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哦,对了,”助手补充了一句,“资方说上次来谈合作的立花先生前几天受伤,这次不能过来。不过好在上次会议已经协商完毕,这次换成他门公司法律部的顾问过来签合同。”

    赤苇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记忆里自己确实正在准备跟立花先生的商谈,可是不久前还告诉自己正在准备订婚典礼的立花先生,怎么会受伤到甚至需要被人顶替工作呢。

    “受伤了?发生了什么?”赤苇多问了一句。

    “据说是前几天冲突里受伤的,您听说过吧?前几天新闻报道的,‘东京万字会内部斗争造成了伤亡’。”

    “东京万字会?”

    赤苇起皱眉头,那不是秋山以前的不良组织吗?而且不是在高中的时候就解散了?

    “赤苇编辑你居然不知道吗?”赤苇听出助手的的声音里厌恶和恐惧,“东万是关东地区甚至是全日本最大的、无恶不作的黑/道组织啊!”

    听到这句话,赤苇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虽然事情完全往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在做梦。

    现实中的关东地区可完全没什么黑/道势力啊!

    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但赤苇发觉他好像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正好,他也有些好奇梦里的走向是什么,就主动顺着助手的话往下问。

    “抱歉,我确实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这个东万的首领、成员、地盘……都一无所知。能向你求教吗?”赤苇严肃地说。

    因为知道是在梦里,赤苇上班摸鱼摸的光明正大。

    “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就知道他们做了很多事……你懂吧?都没有证据,警方也没办法,”助手压低声音含糊道,“不过我听说他们那个总长,佐野万次郎,失踪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畏罪潜逃……”

    赤苇在手机搜索栏里输入了“佐野万次郎”这个名字。得到了一张黄发背头、脖子上有龙纹纹身、眼睛漆黑长得很清秀的男人的照片。

    赤苇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可还没等他仔细思考就被助手打断了。

    “啊,遭了!”赤苇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助手忽然提高声音,“赤苇编辑,资方代表好像已经到了!”

    赤苇:“……?”

    还未联系上记忆片段彻底失去踪迹,手机里的人像也不再熟悉。

    赤苇熄灭手机忍不住扶额。

    梦里被工作追逐的感觉依旧这么真实呢。

    ……总之就是这样。

    当他来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资方代表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他了。

    半透明的玻璃后有个人影,应该就是资方代表,赤苇没仔细看,匆匆地推开门走进去。

    “实在抱歉,久等了。”赤苇进门道鞠躬歉道,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赤苇忍不住睁大眼睛,“欸?”

    “没关系,您没有迟到……赤苇编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正装,留着比他记忆里更短一点的短发,整个人利落又干练,脸苍白又瘦弱,琥珀色的眼睛也比他的记忆里的更加冷漠。

    看到面前人惊讶的表情,一时紧张地模就摸自己的脸。看起来又没那么冷漠了。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赤苇心想。

    成熟的精英版的秋山,就坐在他面前。

    “没、没有,只不过是……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赤苇回过神,收回了震惊道。

    他在梦里,梦到什么都是正常的,梦到秋山变成资方的律师代表也是正常的……吧?

    ……

    “赤苇编辑?赤苇编辑?”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桌子上趴着小憩的赤苇忽然惊醒,一时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我现在在哪?

    赤苇低头,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一如既往的整齐,手边摆着计划安排和合同书莫名熟悉。

    当然熟悉了。忽然清醒过来的赤苇想。

    前不久他才刚刚经历过一遍跟现在相同的事,做一个很无厘头的梦。大概是自己马上要谈的合同,资方代表变成秋山了?

    “赤苇编辑?”醒来时听到的声音,因为他没有回应,又呼唤他一遍。

    赤苇转头,是同事提醒他办公室内部有找他的电话。

    现在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3:50,赤苇揉了揉太阳穴,他记得很清楚,在四点钟他需要去开会,跟梦里的步骤一模一样。真让人觉得恍惚,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

    他以前也会做奇怪的梦,这次跟变成猫头鹰比起来算是正常的了。

    赤苇失笑,摇摇头,把多余的想法晃出脑海,接起电话。

    “赤苇编辑,您预约了四点钟的会议室,需要帮您准备些什么吗?”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助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赤苇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吧。

    “资方代表……是立花先生吗?”赤苇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当然,跟您对接工作的一直是立花先生。”助手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跟梦里不一样。

    赤苇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变成猫头鹰时的神庙真实存在,也不代表梦里的事情各个都能发生。

    起码像秋山忽然变成资方代表过来签合同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他身上肯定是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虽然他最近遇到的事已经够灵异了。赤苇想。

    不过他做梦的事并不是没有科学依据,梦到变成鸟,可能是因为最近压力过大,梦到秋山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陌生却真实存在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地方他曾经去过只是完全不记得了……

    荣格认为构成梦境的材料来源于客观现实,也就是记忆;弗洛伊德认为梦是对干扰的反应,没有干扰可能就没有梦境。虽然他们两个彼此并不怎么认同对方对于梦的观点,但他从他们两个观点里都给他的梦找到了心理学依据。

    能用科学理论解释的东西就没那么可怕了。作者可能会相信一些奇怪灵异的事件真实存在,而他作为一个漫画编辑是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的,自然的——他不信。

    没把自己刚刚的梦当回事的赤苇往会议室走。

    只是一点。

    他在路上随意在搜索栏里输入“佐野万次郎”时,发现词条第一标注着“著名赛车手佐野万次郎”的照片,跟梦里的□□总长几乎一模一样。

    而这个人……赤苇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忽然想起来,这个人他好像不久前见过。

    ·

    真是奇怪。万次郎怎么知道我要去约会。

    万次郎在交代完“如果这次小秋你约会成功一定要告诉我。”后,就骑车扬长而去,只留下秋山站在原地迷惑不解。

    有这么明显吗?她只是穿了件裙子而已。

    她是什么很好懂的人吗?怎么感觉每个人都知道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做什么事。

    明明她自己都不明白。

    秋山叹气,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视线却忽然间落到了自己举着伞的手臂上。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变得干枯和关节也开始变粗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身旁橱窗的玻璃倒映出她的脸和身后的大雨,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双颊凹陷又爬满苦楚的脸。

    秋山使劲晃晃头,把自己的想象抛出脑海以外,橱窗里的自己没那么惨兮兮,但也没那么好,就一般。

    时间和病痛给她带来的改变不只有精神上的,即使走出雨天和阴霾她也无法回到过去,变回从前的秋山。

    虽然会遗憾自己好像变丑了,可心里倒是不怎么难过。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时间也会向前走,人总是会成熟、会变老,人会抽条长高,植物会抽枝拔节,即使像外婆那种一辈子花大价钱做保养的贵妇,脸上还是会有皱纹,每一秒的“当下”都是“仅此一次”,现在的秋山看不到未来的秋山会变成什么样子,过去的秋山也不应该由现在的秋山去操心。

    就像教练说“排球是向上看的运动”,人也应该是向前看的。

    海上落单的浮漂,被海浪卷挟着沉沉浮浮,她被大雨夹在中间,往目的地走去,推开甜品店的门时,风铃轻轻地响,隔着橱窗她能望见正对着甜品店的赤苇工作的大楼门口。

    大脑产生多巴胺让人体会到快乐的感觉。她喜欢吃甜品,甜品会促使多巴胺分泌,让她感受到快乐,所以实际上并不是她爱吃甜食,而且爱甜食带给她的快乐的感受。

    可实际上多巴胺并不会制造快乐,它更多的是对“惊喜”的反应。

    神经学专家沃尔弗拉姆·舒尔茨用猴子和灯泡做了一个实验,发现了多巴胺系统仅会对意外的信息做出反应,也就是说它只识别不在预想之中的回报。

    打个比方,她的快乐不是吃蛋糕实际发生时才发生的,而是在等待蛋糕、看到蛋糕时,她就会快乐,但同一种蛋糕吃了太多次,她不再感到惊喜,也就没有了快乐。

    恋爱也是这样,遇到一个不一样的人,带来一种惊喜的新鲜感,收到甜蜜的一封信,在拆开之前的期待……我们在多巴胺冲动来临时坠入爱河,可时间久了,遇到那个人时不再惊喜,收到信时习以为常,多巴胺消失了,跟他/她在一起我不再感到快乐,爱情就该结束吗?

    秋山拿着小蛋糕的叉子迟迟没有下手。

    她现在要做的是抓住还是静静等待烟花落幕?

    兰哥教她一切随心,可事到临头,她还是举棋不定。——赤苇还没来她就要把小蛋糕吃掉了吗?

    纠结了几秒秋山,叉子精准地落到了小蛋糕的草莓上。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马上把小蛋糕吃完,消灭证据,等赤苇来了她就假装自己还没开动不就好了。

    秋山美滋滋。

    事随人愿。

    赤苇今天下班晚了点。她吃完蛋糕离开蛋糕店,去门口等了赤苇一会儿才看到赤苇远远地从大门口出来。

    跟赤苇一起出门的,还有个男生,看年龄不太像前辈,更像是合作伙伴,他们出门时还在谈论着什么。

    原本正在跟立花先生说话的赤苇,在看到远处等待他的人后忽然噤了声。

    跟赤苇一起出门的立花泷发现旁边的合作伙伴忽然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穿着黄裙子站在路边的女孩。

    他们的对话就是在看到那个女孩时戛然而止的。

    她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不,准确来说是看到了赤苇,她在向他招手。

    “有约会?”立花打趣地笑道。

    “嗯。”

    “女朋友?”

    赤苇叹气道,“暂时还不是。”

    暂时还不是。立花砸吧了一下这个词的意味,忍不住笑。

    “那祝你约会顺利。”立花戴着戒指的手拍了拍赤苇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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