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身乞丐装的男子刚进门又退回,左右打量,我在哪,屋里的贵族母女是谁,连城郎中咋和她们在一起,地上躺着的是宋爱理啊。

    “王叔叔。”贵妇之女发声,若百灵吟唱,心都要融化了。

    “月儿?!”

    “王八,有事給你做,”连城逸抄起草纸,一通刷刷乱飞,写着他才看得懂的狂草,写完递給王八,“去同仁堂找尉迟未央,按方子上的药材抓最好的,账回头算。”

    王八不识字,看都不带看就折叠好插进腰带正中央,正欲离去,被贵妇人出声拦下。

    “你是月儿什么人?”

    “王叔。”

    “他是小宋的老乡,小檀的好友,没有他,小宋母女只怕已经饿死了。”

    曹玲玲嗅到泥土的腥气,开口欲问,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月儿娘试图撑起身子,她看到了王八和连城逸,也看到了一对贵族母女。

    转过头,又看到地上摆满礼盒。

    “不卖—我不卖女儿。”宋爱理泫然欲泣,碍于常年卧病在床,哭泣亦无声。

    檀月儿直奔病床,眸中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哭着喊道,“娘,是我月儿。”

    “你真是我的月儿?”

    “娘,玲姐姐说,她能救你。”

    “傻孩子,娘吃了药引,已经快要好了。”

    连城逸颇无奈,半个月不来,檀初九连药引子都拿到手,还擅自吞服,害死自己。

    “小宋,你的病拖不起,这位小姐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那也不卖月儿。”

    而一旁的曹玲玲兴之所至,调笑道,“月儿,你娘不答应我买你,咋办?”

    一时间,檀月儿哭笑不得,拉着宋爱理强行解释道,“娘,玲姐姐开玩笑呢。”

    “她是?”

    “吊堂主人。”

    听到“吊堂”,宋爱理终于回忆起来,可,她一直以为那是句玩笑话,吊堂不是医馆,奈何能治好自己的绝症,连药引都做不到。

    “是你自己去找的?”

    “叔叔带我过去的。”

    宋爱理更想哭了,心想,那是骗你的呀,连我自己都不信。

    “月儿真乖。”宋爱理把檀月儿的头埋进胸口。

    母慈子孝被急促的催促声打断,曹玲玲冷言道,“月儿,和我去找你爹,去不去?”

    “去!”

    “可初九已经死了呀!”

    连城逸急忙上前解释,“小宋,小姐是准备让初九正式被安葬,打算把他的遗体挖出来。”

    “万万不可!”

    曹玲玲失笑。

    “墓碑的钱,我出,墓地你位置自选,哪儿都行。”

    “那更不行了,我—拿什么还?”

    “不用还。分薄缘悭,有定数,相逢即是缘,岂是区区金钱能衡量?”

    宋爱理对她神神叨叨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是个好人。

    “谢谢!”

    曹玲玲用命令的口吻唤道,“老头,快带我过去。月儿,你跟我一道。那什么王八还是乌龟,你也出来,有话问你。”

    此话一出,莫敢不从。

    檀月儿依依不舍地从母亲怀中分开。

    离开无名庙宇,直奔郊外乱葬岗而去。

    王八一路上忐忑不安,疯狂朝连城逸使眼色,无奈郎中也一筹莫展,只得耸肩回应。

    路走了一大半,都快将包裹乱葬岗的一大片荒地尽收眼底,王八暗自窃喜,以为她不会再问了。

    然而,曹玲玲忽而停步,转过头。

    “问你几件事,撒谎也瞒不过我,莫做无谓的挣扎。”

    “小的明白。”

    “你明白,还用我提醒,就因为你不明白,我才提醒,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应不应该明白?”

    “应该。”

    “那我明白。”

    “看来你还是不够明白。”

    王八语塞,贵族小姐说话都这么绕?

    “想问就问吧。”

    “你和宋爱理是老乡,怎么和檀初九关系那么好,以前认识?”

    “四年前,我一路要饭要到了四九城,才遇到她,后来和初九混熟了,可能大家都是男人,又有共同爱好,关系越来越好。”

    “他死了三天才被郎中发现,你经常来,怎么发现尸体的不是你,你去哪儿了?”

    “沙窝门外福临饭庄的秦大善人施粥,还送馒头,才一个礼拜,我提前三天去蹲点。”

    “有这好事,你不告诉好兄弟?”

    王八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我说了,他—有事儿。”

    曹玲玲转过身,不再追问,什么事不重要,想必此事和他的突然死亡有关。

    他真是吃了人血馒头死亡的?

    人血馒头和人血馒头都一样?

    见曹玲玲不再追问,王八松了口气。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也绝不和其他人谈论那件事。

    “你不老实。”

    曹玲玲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一步都不停留。

    王八的心脏咯噔一下,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被她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我啥也没说呀。

    连城逸眼瞅着离目标越来越近,心脏不由得碰碰跳。

    树没几棵,鸟不拉屎,整个荒地呈一派肃杀之气。数百只乌鸦在天上一字排开,寻找着目标。腐肉是让人唾弃的渣滓,却是死神的美味食粮。

    尸体变骨头需要数年到数十年,变成骨块或残片需数百到数千年,变成沙需数百万到数千万年。

    乱葬岗埋葬的尸首少说也有数十万,都是无名尸,多数深埋,也有浅埋。

    “月儿,睁开眼睛,”曹玲玲吩咐连城逸松开他的大手,“这里埋葬的都是和你爹一样的可怜人,没什么好害怕,人不是你杀的。”

    “人会为未知而恐惧,也会为做过的坏事而恐惧,但不必为没做过的事恐惧。”

    “娘说,鬼晚上会来敲门。”

    “不会,鬼是路痴,没有具体方位,是不会找上门的,”曹玲玲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你懂还是我懂?”

    “可—破庙其实很好找。”

    闻言,曹玲玲就不理她了,扭过头问连城逸,“你说找得到,倒是找啊。”

    乱葬岗一片尸山骸海,看的人眼花缭乱。附近连个标志性物体都难寻。

    连城逸头上出了虚汗。

    “前几天埋的时候,没这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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