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找师尊

    “你是谁?”

    她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视野内天地晦暗漫无边际,天空黑雾翻涌,几抹穿透层层叠叠阴云的光,打在正中的人影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

    男人跪坐着,一身黑袍铺散在地上,长发松散挽起。他后背宽阔挺拔,肩颈线条利落流畅,像高山,像修竹。这修竹此时却像是承受着千万斤重担般,微微弯着。

    她抬起脚步,被踩的浅水漾起涟漪,在这个空洞寒冷的空间里泛起回响。

    男人循着声音微微侧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苍白冷俊,他长睫微抬,露出了深邃幽暗的红眸。

    她却从男人那如寒潭般深沉的眸里,看出了无尽的悲伤。

    “哐”!

    一声巨响。

    睡在棚顶上的小白猫一个激灵,睁开迷茫的双眼,耳朵微动。

    黑蝶扑棱着翅膀从猫猫耳尖白毛飞离,翅尾流光闪过。

    小猫弓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猫步到棚顶边缘卧下。爪尖勾住边缘,探出小脑袋八卦地往下方望去。

    “谁说天虞山没落了?!”猛拍了一下桌子,老板怒目圆睁地看向尾桌那几人,又在看见旁边无端遭殃的黑衣少年时神色一转,一脸歉意地拿毛巾给他的衣服擦拭。

    “抱歉,抱歉!一时气急。”

    眼前黑衣少年整个人都透露着疲惫感,满面倦色眼下青黑,裸露的皮肤上是大小各异、暗红结痂的伤口,腰间挂了一把弯刀,手上却无老茧,倒不像是会用刀的人。

    略有古怪,可不能给得罪了。

    老板暗中嘀咕,擦拭的手更加使劲。

    少年看了眼被茶水打湿的衣袖,并未发怒,制止住老板勤奋的双手道:“无碍,不知能否问您件事?”

    在听到老板歉意地说一定知无不言时,少年急切问道:“尊上在镇上何处落脚?”

    “公子消息倒是灵通啊!尊上早上才刚到镇子。”提起茶壶给少年续了一杯新茶,老板笑呵呵答道,“应当是在逐月华,尊上一向歇在那里。”

    少年道谢,脸上的疲倦依然在,眼里却闪起莹亮的光。

    他正想端起茶杯,面前茶水突然被一粉嫩小舌舔了一下,少年猛地抬头!

    只见不知从何处出现,偷喝茶水的小白猫猛退三步,粉嫩的小鼻子紧皱,连胡须都忍不住地颤抖,整张小脸写满了嫌弃。

    “小白!”

    老板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小猫,生怕少年发怒,连连作揖道歉。

    又将少年手里的茶水倒掉,整个茶壶塞给少年表示赠送,这才抱着猫儿带到茶馆内训斥。

    小猫无辜的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软软地喵了一声,好似带着疑问。

    “人家还没喝呢!”老板将小猫放在屋内桌上,面上凶狠,手却很轻柔地轻弹猫头,“你倒好,先来了一口!”

    “喵?”小猫两只肉垫放得整齐,猫眼中带着狡黠的光,歪头叫了一声。

    “你这坏猫!”老板看穿小猫的坏心思,戳了戳小猫的脑袋,“给你煮了鱼汤倒是不喝。”

    “喵?”小猫儿另一侧歪头,又叫了一声。

    老板被可爱到心坎里,不忍再“训斥”下去。

    他踱出房间欲向少年免除茶费,却只见座椅空空荡荡,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将桌边的几颗铜板放进钱袋,老板感叹:“茶都没喝一口还付钱,真是个好人呐!”

    忽然想到了什么,老板转回屋内,对正蠢蠢欲动想要将桌上茶杯推下去的小猫笑道:“早上正好去集市买了几斤鲜肉,有你的口福了!”

    “喵!”快速收爪。

    *

    一人一猫吃完已过中午,午后没什么客人,阳光温暖柔和,让人平添睡意。

    小猫难得大驾光临,老板便拿了两个躺椅,自己躺了一个,就着暖阳哼着小曲儿睡去。

    跳到另一个专属躺椅上,小猫懒洋洋地趴着,暖阳穿过碎叶洒下,衬得雪色的皮毛更加透明油亮。

    而小猫的眼睛竟为异瞳,左眼湛蓝,右眼流金。

    盯着远处在花丛中只会傻飞的黑蝶,岁岁尾巴无聊地一甩一甩。

    岁岁认为自己是只妖。

    她自有意识便在深山幽林里,饥肠辘辘生命垂危,然而森林偌大,还未满一个月的幼猫纵使拼尽全力也爬不出去。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只记得是一双冰凉的手托起了她,在她饿晕过去的时候将她带到了临清镇。

    临清镇是天虞山下凡人生活的小镇,镇上的人对猫都很友善,再加上长得实在太过可爱,岁岁东吃一口西吃一顿,还经常会被人怀疑没吃饱,拐回家奖励一个小鱼干。

    她最常去的地方是说书先生那儿。

    说书先生是一个古板的老头,自从某次逮到无辜路过的岁岁便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人跟他唠嗑,他便天天对着猫耳朵长吁短叹,讲些岁岁根本听不懂的大道理。

    但她能从说书先生了解到很多东西,就比如,这个世间已经很久没有妖了。

    五百年前仙魔大战前夕,妖族竟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后续五百年间,亦再无一物成妖。

    但几月前,各种妖物却如当初消失一样,又在一夜之间纷纷现身。

    若是以前,妖虽大部分作恶,但亦有善者。

    可怕的是,这次出现的妖尽是恶者,有的屠尽满城血流成河只为满足口腹之欲,有的蛊惑人心兴风作浪,搅得人间风雨飘摇。

    恰好她也是那月出生,好像嫌疑更大了一些。

    但自己才不是那些坏妖。

    岁岁烦闷地用爪子在竹席上勾来勾去,竹席发出脆响。茶馆老板翻了个身,竹椅嘎吱。

    不过幸好听说书先生说,天虞山从未为难过善妖,天虞山尊上南流景是个极好的人,甚至还有个妖族朋友。

    她无先辈教导,不知妖族如何修炼,若是能跟尊上去传说中的藏书阁,偷学些化形之术类的便好了。她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变成人!

    逐月华建得偏僻,着实有点难找。

    一路上不知被人亲亲抱抱多少次,岁岁才杀出重围。在不同人念叨着给她起的不同名字里,偶然听到了逐月华的位置。

    蹲在角落里,岁岁使劲仰头将脖子上的最后一缕毛舔干净,随着天气变凉,这些日益蓬松柔软的绒毛更加难以打理。

    逐月华内并无灯火,一片昏暗,岁岁正要借助门旁古树跳进去,紧闭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岁岁急忙躲藏在树梢后。

    门内先后出来两人,前者是身穿白色战甲的青年男子,背负长枪长剑,满身杀伐之气。后者是一中年人,身穿蓝白相间的天虞山内门弟子服。

    中年人躬身行礼,正欲拜别。

    却听面前青年道:“沈沉,有些话要你转达。”

    名唤沈沉的中年人疑惑地抬眼看向眼前青年,青年薄唇紧抿,眉眼带着冷意,言语间不自觉释放着威压。

    沈沉低眉道:“定苍君请讲。”

    定苍君季云祁?

    岁岁歪头,回想起说书先生曾拍桌狂怒道自己小时候被定苍君日揍三百顽童吓得睡不着觉。现在看来,这气势与压迫感名不虚传。

    定苍君剑眉紧皱,叹道:“他来此地定要饮酒,他旧伤未愈,我无法进去拦着,你便劝他少喝,明日我会来找他。”

    看到面前弟子点头应是,定苍君这才转身离开。

    路边栏杆外的水塘映出点点银光,定苍君抬头看这一轮圆月,才恍惚想起来。

    这一日,世人称为中秋,是阖家团圆之日。

    没蹲到什么有效信息,岁岁无聊地趴到墙头继续舔毛,等到两人都离开,才从树上轻盈一跃,跳上墙头,沿着墙头在逐月华找天虞山尊上的住所。

    等岁岁绕了一圈,才发现这宅子不仅大的离谱,风格也是……格外不同。

    有些房屋青砖白瓦小桥流水,有些黑砖黑瓦风格怪异,有些茅草堆叠简陋潦草。

    最显眼的是逐月华最中间那棵银杏树。银杏树枝叶繁茂,叶冠笼罩着整个院子,整棵树已满是金黄,偶有金叶二三随风飘下。

    银杏树下有一白玉桌子,摆放着一个开封的黑色酒坛,桌边坐了一青衣人,正在举杯自饮。

    离得太远,岁岁看不太真切,她环视一圈,发现破烂茅草屋那里坡缓,最好跃下,便踩着院墙轻盈地走过去。

    等她总算到了茅草屋后,院里却多了一个人。

    青衣人正站在院中,面前站了一个黑衣少年。沈沉把人送到,正掩门退出。

    这个黑衣少年……

    岁岁睁大猫瞳,黑夜不会影响她的视力,她立马认出这是今天在茶馆喝茶的那名少年。

    少年说了些什么,忽然向青衣人跪下。

    岁岁疑惑地歪歪头,这个院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在茶馆时,黑衣少年言语中在找天虞山尊上,那他下跪的青衣人大概便是尊上了。

    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也是尊上,岁岁试探地向前伸了伸猫爪。

    猫爪处突然有了阻碍感,空气有了形状,丝丝缕缕汇聚成了一个白点。

    岁岁好奇地用肉垫拍了拍这个点,白点瞬间凝结成丝缠上她的爪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丝越来越多,飞速笼罩住岁岁全身!

    岁岁还来不及挣扎,便已经被紧紧束缚住,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

    呼吸被篡夺,身体被挤压的剧烈疼痛占据所有意识,眼前开始发黑,头脑却一片空白!正当她绝望地怀疑自己猫命休矣的时候,身上却突然轻松起来。

    白丝渐渐退却,恢复成了白点,轻轻地碰了碰猫咪的鼻子,然后又消散于空气中。

    岁岁怔愣,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看向院中二人,依然在聊些什么,并没有发现这边的意外情况。

    猫性好奇,而且她莫名觉得白点后面的行为……好似没有恶意。

    所以她试探着再次将爪子伸过去——

    好在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经过刚刚那个地方时,空气泛起了涟漪,猫爪轻松地穿了过去。

    岁岁收回爪子,往院里茅草屋上轻轻一个跳跃,落地无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涟漪散去,逐渐无痕。

    “尊上!若您也不帮灵煌,剩下的人怕是都要活不成了!”

    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

    岁岁转头看过去,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尊上的背影,还有少年含泪的眼眶。

    灵煌是什么?倒是没听说书先生说过,岁岁蹲在暗处挠头。

    看尊上并无回应,少年忙双手呈上一物:“愿奉上神女信物,只求尊上助我。”

    良久。

    极好听的声音响起,好似带着醉意:“信物与我何干,你走吧。”

    少年身体一僵,双手无力垂下,却又狠狠攥紧手里信物。

    尊上轻轻侧身,乌发如锻随肩掉落。

    岁岁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玉簪绾发,眉目如画,青袍淡雅,月光碎银般洒在他身上,带着孤寂。

    尊上举起桌上的酒杯,酒水映着他的眼。

    他忽然一饮而尽,将酒杯猛地向后掷去!

    弯刀应声落地,酒杯也滚到一旁,碎裂开来。

    少年握住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眼里溢满绝望,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猛得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下,血渐渐氤氲了地面的碎石。

    尊上轻声叹气,用灵力捡起弯刀,递给少年。

    “你想留下,何必用这种方法?我不知你是何人,但灵煌是诅咒之地,又岂是……”

    少年却并不接刀,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抬头打断他:“尊上可认识许知命?”

    “是他让我来的。”

    岁岁不解歪头,在少年说完这句话后,尊上似是怔住了,身形紧绷。

    过了片刻,尊上才叫来外面守候的沈沉,让沈沉将灵煌少年带去天虞山。

    安排完事宜后,他又沉默地站了很长时间,才坐到椅子上,续了一杯新酒。

    岁岁犹豫半天,感觉再不下去尊上就要喝醉了,这才从茅草屋跳下,奔着尊上而去。

    尊上似有所感,抬眸凝望她来的方向。

    直到她跳到了尊上的桌子上,尊上都未置一词。

    尊上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却在摸到毛绒绒的触感时停了下来,眸里充满了疑惑。

    岁岁顺势将脑袋往他手心里蹭蹭。

    “哪里来的鸳鸯眼小猫?”尊上却抽回手,扶住晕晕沉沉的脑袋。

    岁岁喵了一声做了回应。

    尊上将视线投向小猫的来处,昏沉的脑袋却忽然清醒,一向温和的声音凌厉起来。

    “你是怎么穿过结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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