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笔锋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划下最后一点,仲若清总算吐了口气。

    纸上的“仁”字最后收笔恰好不轻不重,是在她被先生打了多次手板后写得最好的一次。

    仲若清穿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五天。

    只知大概知晓原主今生经历,却不懂半点古代的规矩。

    “啪!”

    身后的戒尺拍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仲若清吓得身子一颤,急忙提笔往下写去。

    仲若清本身的名字并不叫仲若清。

    叫仲予娣。

    生在21世纪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里。

    普通上学、普通考试、普通工作。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高中一咬牙,奋力考上了还算不错的大学。

    但大学成绩平平,最后经人介绍出了社会也只找到一个月薪4k的工作。

    只是这工作上岗不到一月,某天在出租房里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自己就成了仲府庶出的三小姐。

    仲若清简直汗流浃背。

    原主生母去后,在仲府并不受宠,平日里看似乖巧胆怯,实则欲念颇深野心极大。

    上辈子,她拼尽全力考入京中女学,不愿嫁与家中为她定下的副将,暗中设计爬上当朝太子龙床,待太子登基后入宫为妃。

    却不料而后王朝覆灭,原主还未能走出宫门,便早早人头落地。

    仲若清穿来那日从床上猛然转醒。

    呆呆盯着脚上盖着的绣了花枝的被褥,待纷乱的记忆在脑中排序,良久,心里只剩两字。

    ……完了。

    不说往日看过的小说,这等戏码,也该是女主重生后运筹帷幄重获崭新人生。

    就算让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穿来,哪有只知前世感情经历,不知社会制度生活习俗的!!??

    “心静些,不可交头接耳。”

    她一个21世纪的普通人,不对历史感兴趣,甚至学的阿拉伯语!!哪里精通什么琴棋书画!?哪里知道早上要去跟长辈请早!?哪里知道请早该是个什么屈膝姿势!?

    仲若清手下笔锋都颤抖,她记起前些时日那火辣辣的手板味,咬牙将笔画写直。

    更别说她自幼写得一手烂字,过去高中老师看了还会哈哈两句,用那固有的印象说声还以为是男生的字。

    学堂外锣声敲响,仲若清顺利交了练字,未被打这一下,难免松了口气。

    原主脾性安静,与周围同僚的关系疏远,放课后三三两两离去,倒只剩仲若清一人坐在这学堂之中。

    按照早些原定时间线,再过些时日她便要与那所谓副将订亲,而后某日太子来女学探访,再顺势爬上太子的床。

    想到此,她只愈觉一个头两个大。

    仲若清收好东西出去,这空气沾染了学堂,嗅着都有几分浑浊。

    重生后替原主运筹帷幄她是半点不行,但真要顺应安排嫁与那未来位高权重的副将,她只怕自己脑袋掉得不够快。

    等人走得差不多后,仲若清便一路疾跑到仲府小门,左顾右盼一圈,趁着周遭只有下人,迅速冲进自个房中。

    “小姐……!”

    门口扫地的小瓶话未喊完,一阵风来,仲若清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好在她到底是个不起眼的庶出。

    仲若清脚碰到床就一软,瘫在床上。

    又顺利活过一天。

    不谓其他。

    她摸过床边一本释亲讲礼书。

    只她目前为止都仍未搞懂这家中妯娌屋外官职该如何叫人。

    还记她第二日到此被小瓶催着去请早,却见那不知哪房叫错了哪房的名字,被生生掌嘴掌出了血来。

    如此封建糟粕,不可谓不冲击人心。

    但仲若清是什么人?

    她可是一个21世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当即便两股战战,险些尿出来。

    回房后连问带给银两,叫小瓶赶忙飞去买完市面上所有屋里屋外礼仪之事。

    亲妈只能喊做姨娘,嫡母才能叫母亲。

    副将、指挥使、都督、大将军……

    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母亲……娶那么多老婆干嘛啊……

    仲若清背得想吐。

    第二日再去学堂时,脸色都是凹陷发白。

    早晨囫囵几口便来,盯着桌上纸张干呕几口,忽而听见头顶上飘渺几声。

    “mādhā taqūl?”

    仲若清抬起头来,站在面前的女子脸上一怔:“什么?”

    仲若清吓得激灵,自己方才这脱口一句,要是被发现不对可是要随时索命。

    “怎……怎么了?”她小心翼翼问道。

    眼前的女子面熟,她迟钝的大脑转了半晌,才堪堪想起女子名叫沈夏里。

    “仲姐儿!”

    “啊、啊?”仲若清回过神来,眨眨眼,“什么什么?”

    沈夏里方才含这一声,虽不大,却招来身边几人视线,脸上不免红了几分。

    她又重复道:“我瞧你今日面上憔悴,想问你可是不大舒服。”

    沈夏里说话间身上还飘着几分女孩家的香气,听着仲若清心头一暖。

    她这几日来此未与学堂中的人说过话,除贴身侍女小瓶外,难得有人来关心她几句,叫仲若清想抱住这沈小娘子嚎啕大哭起来。

    仲若清压住蠢蠢欲动的手。

    “没、我没事。”

    沈夏里听见话里的哭腔更是一吓,柔声细语道:“若是不舒服,我可以替你同先生告个假,你这几日来状态不好,但你的本事我们都一直知晓。”

    “先生平日里说话有些重,你不必挂怀。”

    呜呜呜。

    仲若清心头一软。

    这多好的人啊。

    “我真没事。”

    仲若清咽下泪来拍了拍沈夏里的手背,摸着光滑,还多搓了下。

    沈夏里瞪大眼来。

    仲若清含泪学着书上写的道:“你是个顶好的姑娘。”

    待沈夏里晕乎乎地离去,仲若清的头脑总算清醒几分。

    说起来,原主的记忆里也曾闪过这个姑娘,只是不知哪家。

    等她嫁与太子离了学堂,便再未见过学堂中其他女子。

    仲若清这几日来一叹叹百口气,读了一早的书,又收了沈夏里给她送来的几包蜜饯,含这一口便躲到屋外林间松口气。

    如今这一王朝姓南伯,上下五千年,她这一穿,还给穿了个从未听过的架空朝代。

    仲若清蹲在树后拿着木棍刚写个“南”,又怕被人撞见写了皇家名讳,赶忙止住用脚一蹭抹掉。

    原主的父亲是当今礼部郎中,不过至今为止,仲若清都未能见上这所谓父亲一面。

    礼部郎中上头还有个礼部侍郎,再上头还有个礼部尚书,展开个六部,和六部相互牵制的有个督察院……

    仲若清在泥里默写了个表,要不是嘴里还塞了枚蜜饯,怕是背着背着都要将胃酸吐个干净。

    “苏氏正妻叫母亲、四房姨娘……”

    “抱、抱歉叨扰了姑娘。”

    仲若清手上动作一停、耳朵一动,是左侧小道上传来人声。

    “将军早……名扬京城,又有何人不知?”

    飘渺的声音清雅温软,不难听出道上立着的是一男一女。

    仲若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草中探出。

    远处一道风过,才子佳人两相望去,不可谓不般配。

    仲若清眼睛眯成道缝,看清是何人,心下都跟着震了一震。

    原主的记忆中,死前最后一刻,便是那曾经婚配的副将,阴沉着脸,提着带血的长刀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濒死妇人。

    而现今时间倒回几年前,那玉面修罗却如个愣头青,赤红着脸磕磕巴巴地与那左督御史林氏嫡女说着话。

    哇去。

    仲若清嘴中都难耐地叹了一叹。

    “这小子居然有喜欢的人啊。”

    她对这林蕙之的印象颇深,不因其他,只因这几日课上,功课最好、先生夸得最多的学生,便是这林府的蕙之。

    那副将名叫胡松越,生得英气挺拔,前些时日刚征战归来立下大功,却只得个副将的官职,虽名扬京城,但要与林蕙之相配,还差了好大一截。

    原主对林蕙之的记忆却比沈夏里多上一点,譬如对方与太子本是青梅竹马,本该嫁入东宫为太子之妃,却不料后来父亲倒台,没过几年便病死他乡。

    这结局对一才情十足的女子而言,着实可惜。

    “按这身世经历……”

    仲若清蹙眉想了半天,愈想愈奇怪。

    “她才该是女主吧?”

    对面林蕙之盈盈一笑,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只花,往胡松越手中递去。

    “哇去……”

    仲若清龇牙咧嘴道:“你这一给,他不得给你这花养个一辈子?”

    “如何看出?”

    !!!

    耳畔低低一声吓得仲若清险些跳起,又被人死死抓住手臂,听来一声“嘘”。

    她头往林中一缩,听得林中恰有鸟兽飞起,静了一会儿,等到那两人复又开口说话才瞪大眼往身侧望去。

    身旁女子着一袭黄裙,也同她一般小心翼翼探头去看,转头对上仲若清眼睛时,那双灵俏的双眸冲她弯了一弯。

    亦是同门学生,却脑门血一冲,想不得对方姓甚名谁。

    仲若清压低声音怒道:“你吓我做什么!?”

    “抱歉抱歉。”

    女子并起手来,小声歉意道,“我方才听你说得太好奇了,就没忍住问了一问。”

    二人心照不宣地未提偷听一事。

    仲若清也“嘘”了声,等到小道上那两人离开,二人也缩在角落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

    女子到底憋不住,但声音仍轻悄地。

    “为何说那男子喜欢蕙之啊?”

    “你瞧不出来吗?”仲若清亦压声道。

    女子摇摇头。

    “他对着蕙之时手上不是难以安放、便是攥着拳头,双目不敢正眼看人,耳尖都红出血来了。”

    女子惑道:“你怎知他平日不是这样?”

    仲若清孺子不可教也道:“他一个副将,除非得了疹子,难道对战场敌人,手下士兵也是这个愣头青的模样?”

    女子恍然,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倒真是。”

    “倒真是!”

    女子窃窃笑道:“没想这胡将军还有这心思。”

    仲若清好奇道:“你先前见过他?”

    “没呢。”女子道,“但他此番回来,人还长得怪俊,哪家人没听过他。”

    女子亲近道:“没想若清你还怪心细,这几日下来我看你粗枝大叶得很。”

    仲若清简直三条黑线,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上课锣声“咚咚”响起。

    “遭!”女子急急念叨一声,“快走!”

    说罢拔腿便跑。

    仲若清手下一撑也跟着猛地起身,却不料小腿抽抽地麻。

    倒叫她又龇牙咧嘴地摔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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