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居的男生宿舍里，叶迟正叠着一件连帽羽绒服，蓬蓬厚厚，好不难弄，半天还是无法叠出老妈弄的样子，一急躁，索性一把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了行李箱。

    手机就放在面前的书桌上，几次压制住拨通家里号码的冲动。可海鱼事先交代，不许劳烦家人来接，自己回家。

    这女生，真是……

    他想着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唇角却不由得扬了起来。

    从幼儿园到高中，依赖惯了父母的细心周全，突然要自己收拾行李坐车回家，真真不习惯，笨拙到不行。

    眼看同宿舍的同学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停当，拎包走人，自己也是有些懊丧的。

    好在有她作伴，想到这，突然就来了精神劲儿，将行李几下打包好，便去C幢等海鱼。

    海鱼下楼时，他见她包得像个粽子，便笑她。

    “笑，你知道什么？把厚重的穿了，提着轻便的，傻瓜都想得到。”她也望着他笑，大喇喇地将一只旅行包递过去，叶迟很自然地接过来。

    “走啊！”

    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催。

    “还没联系上罗萝，说好了一起回家的，我再打打看。”海鱼掏出了电话拨过去，很快便开始了“嗯”“啊”“哦？”“唔”。

    “她今天不走了，说临时有事，死猪萝，我连车票都订了。”

    “她能有什么事，追男生吧！”叶迟淡淡地回一句。

    公交车时刻很准，15分钟一趟，二人挤在密密的□□里，难得说上一句话，海鱼倒是习以为常，看着叶迟臭着的那张几近窒息的脸，忍不住想笑，又有些些不忍。

    想想，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的男生，偶尔吃吃小苦，未必不是好事。

    这样想着，终于笑了起来，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很快，耳朵上着了他一记弹指。

    好疼的，她又回头瞪他。

    这回，他原本绷着的脸漾开了一个笑，眼睛睁得大大的，酒窝深深地晕开。

    晚上八点十五分的票，公交车开了约四十分钟，到站时已是傍晚七点五十分。

    候车厅永远都是沉而闷的，海鱼见叶迟从跨进厅的那一秒起，就蹙着眉，鼻头也微微皱起，朝着几个外出务工正用手机大声放歌的青年一眼一眼地瞪。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低调点，这类青年性格最是暴躁，她可不想惹什么是非。

    还好他也很听话，便像她一样翻出耳机来戴着，安安静静地坐着等车。

    海鱼屁股刚贴稳座椅，广播里便响起一阵听过无数遍的前奏乐，前奏乐一过，便是女广播员拗口的普通话：“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原定于今天晚上八点十五分从锦河开往浴华的1180次列车，由于途中隧道抢修，已将班次改为明天凌晨6点10分，请注意安排，给旅客们带来不便请谅解！各位旅客请注意……”

    嗯？

    看一眼手里的票，两人都张大了嘴，一脸无辜地互相看着。

    “啊……”海鱼揉着头，奔溃地大喊一声。

    “这什么运气！”叶迟踢了地上一脚，向后靠倒。

    “你人品太差，头次和你坐车就这样，早知道不等你了。”她恨恨地望着他。

    他踢了她的椅脚一下，“这也能怪到我头上，赖皮！”

    “你才赖皮，还不赶紧起身，打道回府。”她整理好背包，站起来。

    “还回去？”他望着她。

    “不回去去哪，睡大厅？”她已经甩开步子走了。

    他一把拉住她，“走什么？明早6点的车，你怎么过来？”

    “哦，真的呃！”她拍拍头，“我倒忘了，……哈哈，也好，今晚可以玩个够了……”

    “啥？”

    “仙剑呀！哼哼……可怜的娃，这么老土，待会儿教你玩。”她看着他，笑眯眯的。

    “网吧？”他撒开手，“苏海鱼，不要告诉我你要去网吧玩儿通宵。”

    “正是。”

    “你……”叶迟急道，“去网吧呆一夜，我宁愿睡大街。”

    “我觉得还行，要不你睡你的大街，我一个人去？”海鱼揪着背包带子，呵呵笑。

    “不许去，那里面啥人都有，我不放心！”他起身捉住她。

    “那你说，去哪里？”

    他低下头，拉着她出了候车厅，慢慢道：“哪也不去，我们就逛逛走走，几个小时，很快的。”

    “啥，就这么逛一夜？”她瞪着眼瞧他。

    “嗯……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

    他一提醒，她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有点儿。”

    海鱼一到冬天胃口就好，经常会吃些宵夜，火车站附近都是些小吃，二人找了几家，最后海鱼在一家麻辣烫摊子前站住不走了，叶迟没法，只得跟着要了个清汤，硬着头皮捡些蔬菜吃。

    “这饮食习惯，不敢恭维，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捡起一片西葫芦片，涮了又涮。

    海鱼头都不抬，一碗麻辣烫转眼间便进了肚子。

    “见你吃饭哪有这么香，真是！”他还是一脸批判意味地嘟哝。

    走老远了，仍是为这个在争，海鱼连吃了叶迟几个爆栗，不得已屈服，答应以后养成良好饮食习惯。

    “接下来去哪？”二人在一条街上中走走停停。

    “嗯……十点十分了。”

    “我还是想去玩游戏。”海鱼揉着鼓鼓的肚子。

    “你！”叶迟又瞪她，“不如，我们……”

    海鱼转头望他。

    “不如……”叶迟又低下头，灯光下，一张脸写着紧张，他凑到她耳边，低估了两句。

    “啥？”海鱼一阵局促，忙摆手，“才不呢，就我们俩，怎么行！”

    “你想哪去了？”叶迟瞪着她，“这样一整夜晃荡，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行？”

    “刚才你不是说，就几小时，晃晃就过去了吗？“她看着他，眼里是明显的怀疑和戒备，“我不去，我还是去网吧得了。”

    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刚才我没想起这是大冬天，夜晚气温很低的。”他低下头，“其实我也不喜欢住宾馆，可是现在没办法啊。”

    “不行，要去你去，我要去网吧。”她还是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叶迟叹口气，一把揪住她，“苏海鱼，你听好，我要是碰你一根头发，我他妈去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