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来了也不吱一声。”

    老卓睁开眼睛，看见桌子上的画箱，就知道是米凡又送画来了，他看一眼那个角落，回过头来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

    米凡挂好了画，又拿起高架上的保洁布将店里的画通通擦拭了一遍，其实画都是很干净的，不一定每天都会有生意，但老卓是从不会让那些画沾上一点灰尘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觉得自己总该为这个老头做点儿什么，欠他多了，总叫他心里过意不去。

    “我今天都擦了三遍了，你时间多得用不完啊？”老卓依旧闭着眼，语气里有一丝善意的怨怪。

    “没事，我下午有空的。”米凡头也不回，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下。

    “有空，哼！你的暑假工找着了？”老卓睁开眼，挑着声音问。

    “这假期不找了，我做家教那家人又介绍了两个小孩子给我带着，估计都抽不开时间。”米凡擦了擦汗，回头看着老卓，“而且下学期就实习了，我得准备一下。”

    “你打算去学校安排的那些小公司实习？”老卓今天的话似乎比往常要多，“就那点儿工资，还不够你坐长途高快一个来回吧！”

    米凡有些羞赧地笑笑低下头去，却又很快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您就尽管取笑我得了！老卓，我算是知道别人为啥不敢来买您的画了，您脾气这么怪，说话这么尖，谁还敢跟您讲价钱啊！“

    和这个古怪老头相处时间久了，米凡也敢大着胆子跟他玩笑两句。

    “哼，我脾气怪，我脾气怪还能帮你卖画，臭小子。”老卓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钱夹来，取出一沓钱来数了数，“喏，2500块钱，三幅画，臭小子，都快赶上我了，我那幅鲤鱼戏荷都才卖1500块呢！”

    “这……”米凡望着那沓钱，顿了顿说：“老卓，您看我都在您这儿卖了这么久了，这钱您就拿着算了，咱不说抽成，就当租金，租金行吗。”

    他几乎是腆着一脸的笑和他说的，没想到还是惹得老头子火了起来，一把将钱丢在面前的桌子上，气恼地将脸扭朝一边，愤愤地说：“臭小子，你拿不拿，不拿就带着你的画滚蛋儿！”

    吓得米凡赶紧收了钱，“好，好，我收着就是。”

    这样的情景几乎在每次米凡送画来都会上演一次，老卓人好，有心帮助他，这一点米凡心里很清楚，可他觉得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非亲非故，实在是不好意思欠人家太多，但老卓的脾气他也清楚，以后再提租金之类的话，只怕又糗得一鼻子灰，还是算了，慢慢想其他法子还他吧。

    他把画箱重新装好，打算走了，老卓却又问。

    “你不想知道你的画都卖给什么样的人了？”

    米凡短暂地犹豫了下，低了低头，“不想。”

    “放心吧，臭小子，相信我老不死的眼光，我可不会把你的画卖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其实老卓也不过五十上下，却总是喜欢自称老不死的。

    米凡心里动了动，嘴角勾起一丝的笑，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本来为那些画的买主挑三拣四？能卖出去，能从中得一点他和妹妹的生活费，他就该知足了。但他还是朝老卓投去感激的眼神，他觉得，他和这个老头的之间，说“谢谢”之类的词语已是多余。

    跨出画坊的时候，老卓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来：“臭小子，想拿多一点儿工资的话，再来求求我，或许老不死的我可以帮你寻到一份不错的实习工作。”

    米凡回过头去，见他已经又恢复他进店时候的那个姿势，闭着眼舒坦地打起了盹儿。他笑笑，穿过街道去取了车子，回了学校。

    期末测评已经结束了，大部分的学生都已回家，只有像他这样的为了生活费到处打工的学生，放假只不过意味着工作时间可以长一些，可以多挣到一点钱了。

    他取出钥匙来把自行车锁好，抬起头来，一眼看见孙霓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旁边，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笑望着他。

    “你回来了，午饭没吃好吧！”她递过一个饭盒，“这是我刚出去买的，现炒的菜，吃点儿吧！”

    米凡看都没看那个饭盒，抬起脚来就要走。

    “米凡。”孙霓追了上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说，我去向她解释清楚，这样可以吗？我向她解释清楚你就原谅我，不要再这样对我不理不睬了行吗？”

    他还是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米凡，我求你了。”孙霓又追了几步，站到他前面，眼睛里已含满了泪水，“你别这样好不好，你都一个学期没理我了，就算我犯了天大的错，你也惩罚够了吧！”

    “走开！”他轻轻说了两个字，面无表情地避开了她，头也不回地朝宿舍走去。

    孙霓望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手里的饭盒也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米凡坐在宿舍的窗子前，对着一张画深思。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起来，是孙霓的短信。

    “米凡：我知道你恨我，但求你，别讨厌我，那件事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我真不该那么蠢，听信了那个人的话，我已不求能和你有什么了，只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知，继续把我当朋友，好吗？你妹妹那里，我爸爸请人弄到了一个助学金名额，可以一直提供给她上完大学的费用，你不要太辛苦了，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捏紧了手机，空落落的心里五味杂陈。手机屏幕上退回了主菜单，有三个红色的未接电话，均来自罗萝。

    他的心一紧，忙翻开看时间，是在他骑车回学校的途中打来的，还有一条短信。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和上次一模一样，他的手开始颤抖，点开了那个黄色的图标。

    “找不到海鱼了，看到速回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