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讽刺的赞美

    罗萝坐在偏厅的藤椅上,翻开一本杂志,其实,酒劲已经一阵一阵地翻涌起来,根本没法去注意杂志的内容,她所在的位置正好正对着走廊的进口处,不断有身影从那个角落出现,然后又消失。

    她用手轻轻扣着桌面,指甲浑圆细长,如葱管般莹亮剔透,玻璃桌面一阵清脆的“听听听”的声音响着。

    这时候,对面那个服务生给她送来一杯茶。

    她虽有些醉了,却是最能撑的,也就顺手端起来,喝了一口,见他依旧立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抬头,带着一丝询问的笑望他。

    “女士,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尽管说。”

    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殷勤太过,话说出来也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再被她带着一丝近似嘲弄的笑一看,服务生不再像刚才那般气定神闲,倒有了一丝丝与他一身利落打扮不太协调的局促。

    “我没什么需要,你尽管去忙。”罗萝虽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但她心思有他,便收回了视线,中规中矩地回答。

    服务生便也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她又喝了口茶,茶香清淡,流渗到齿间就变得若有若无,酒意似乎就去了一半。是上好的普洱,在如此嘈杂的地方喝着一杯清茶,半醉着等一个清俊的男生,在她,还是头一次。

    她又低头喝了一口,品着那丝淡淡的清甜茶香,心情居然也跟着淡了下来,难怪人们说,喝茶的人大都雅致淡然,看来有道理,连酒劲都能甘拜下风。

    突然间,就觉得今晚的一切安排没意思起来,她或许还是太心急了些,或许有些事情本就不该太过刻意。

    这样一想,不禁为里间的海鱼抱屈,她的牺牲或许是白费了。

    “罗萝,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她正出神时,花田已出现在偏厅,正朝她走了过来,她还没回答,却见他已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了。

    “干嘛一个人坐这里呀?”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似藏着一丝不安。

    照例是有一杯茶端到了他面前,罗萝轻瞥一眼,却不是那个服务生。手里的茶已喝得差不多,突然又有种想要再来杯酒的冲动,看来,有些东西,始终是不能淡却的。

    “花田。”她拨弄着茶杯,看着它在玻璃桌面上轻轻滑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刚才淡去的酒意好像又一下子席卷回来,“咱们从来没单独聊过天吧!”

    她竟然用了这么个开头,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他听了,并没马上答言,而是望着她手里面滑动着的那只杯子,视线小范围地跟着它游移,低低地说:

    “是啊,第一次呢。”

    “其实,我想说的,你也应该都知道吧!”她也低了头,咬了一咬唇角,那只杯子不再滑动,被她紧紧地双手护着。

    “知道,可也……不全知道。”他的头更低了,却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这一点让她又一次鼓足了劲,打算将三年以来的心事全部吐露了,此时她又庆幸,还好,喝了酒,否则,她还真不确定她是否开得了口。

    “我……”罗萝捏紧了茶杯,未喝完的茶水贴得肌肉有些些胀热。

    “罗萝,不用说了。”他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她,“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他原来都知道。

    两年的恋慕,明明是像火一样的女生,从来做不成水一般的柔蓄。原来,她也只是掩耳盗铃,所谓的心事,他其实早已洞悉,却一直,一直都是若无其事地看着,看着她的心跳,看着她的慌乱,看着她的掩饰,却也只是镇静自若地,淡漠地,淡漠到近乎冷酷。

    她有些僵住,聪敏如她,怎会不知这淡漠背后的意味。她到底还是天真的,她本能地爱着他,却也本能地固执地相信他,相信他并不知道她的心事,所以才会一直待她如常人。可他到底还是骗了她,虽然他不是刻意为之,可他还是骗她了,不是吗?像看一个小丑演戏一般,明知她演得好苦好累,却还是抱着玩味的态度一直看到结尾,看结尾究竟有没有更大的乐趣?

    她突然好恨他。

    她别开了脸,此时此刻,继续面对面真是一件再煎熬不过的事。偏偏那个服务生的身影又一下子进了她的视线,他虽然面无表情地垂首侍立,一如其他服务生一般,可她相信他肯定是洞悉了眼前的这一切,就如花田两年来洞悉着她的心思一般。

    也是个冷酷的人,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干脆又将脸转了回去,这一次,她对上了那双眼睛。

    她想过无数次,他看着她时候的眼神,温柔的,坏笑的,甚至带着一丝邪恶的,她都想过,却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客气的,有一丝不忍的,却也是疏离的,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

    “罗萝,你是个好女孩,优秀,美丽,在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在心目中把你奉若神女,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因为这个……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我……你知道吗?程远他其实一直喜欢你……”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语无伦次,像是一时间有太多的话要说,又好似是因为找不到什么话说,临时发挥不顺畅。

    “别说了。”她推开面前的茶杯,脸上有努力挤出的笑,有些不自然的别扭,却仍旧美好可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想想,她好像的确什么都没说,都没机会说,就这样了吧。

    世界上最讽刺的一种赞美就是:你很好,所有人都爱着你,但我对你却没感觉。

    她幽幽地笑了笑,扬起了头看着他,从此后她再也不用伪装了,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可为什么,解脱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失落了,心口像是突然就缺失了一小块,生生地疼起来。

    “我进去看看海鱼。”她突然站了起来,因为晕晕的,所以手又不自觉地伸出去扶住头,他看见了,才如梦初醒一般,道:“你喝酒了?”

    “嗯。”她很自然地承认,有什么不自然的,虽然她在喝醉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挑明,可她喝酒,可不是为了他。

    她走向包间时步子虽然有些不稳,但到底是理直气壮的,她向来如此,不就是喜欢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吗,难过是有,但没觉得有什么好难堪的。

    只是可惜了里面那个傻丫头,白忙活一场,还充当了酒靶子,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象着她失望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难受起来,步子也加快了。

    可她一推开门,就被里间的一个人惊到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叶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糟糕的境况下。

    他站在进门处靠墙的角落里,眼睛望着前方播放着歌曲MV的大屏幕,或许他也并不是在看它,而只是对着空洞地发怔,花花绿绿的灯光一下一下轮换着打在他脸上,每一下都映出一张寒霜一般的脸。

    就在他的视线旁边两米不到,海鱼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有几缕短发凌乱地散开在额头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件灰色夹克。

    那一道道斑斑点点闪烁着的灯光,变换着颜色打在她微露红晕的脸上。

    在她旁边不到一米距离的沙发上,是罗萝不认识的一对男女生,也是一脸醉态地睡着在沙发里,那个男生的一只手还紧紧搂抱着靠在他怀里的女生。

    叶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头顶的灯光烦不胜烦地来回缭绕着他,弄得他忍不住一阵眩晕难受。

    终于,他将视线猛地撤回,回头飞快地出了门,门边似乎有人跟他说话,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下了楼走出大堂,将那一片灯红酒绿的喧嚣扔在身后,消失在了昏黄的夜市中。

    罗萝跟出来,奈何脚上却是一双八寸高跟鞋,除了看到城市夜灯下一个越来越远的灰色身影,一无所获。

    她望着那个方向发了一会呆,想起里面海鱼没人招呼,便转身又回了包间,花田已经回去,正在被几个男生围着恶搞,海鱼换了个姿势仍在睡着,那件灰色夹克仍旧盖得严严实实的,可见程远一直在留心着她,她心里一阵感激,在包厢里搜索着他。

    正好这时,程远拿着话筒朝她走过来,递给她,意思是叫她一块儿唱歌。

    罗萝这才注意到一首Jay的《可爱女人》正在回荡着伴奏。

    她望着面前的话筒,不禁有些小感慨,本来打算今晚和花田共唱一曲的,哪知终是一场幻想。

    此时,她是半点唱歌的心情也无,但想着这男生也算是帮了她和海鱼一个忙,若推辞的话,未免显得不尽情理,便大大方方地接唱起来。

    这一唱,便没玩没了,先是花田也点了一手,过来邀请她一起唱,之后又是几个同校的男生,说什么也要她一起唱,一通吼下来,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想想突然感觉到,和花田同唱的心愿,也算是误打误撞地了了。

    她不禁幽幽地笑了笑,回想着和花田同唱时候的紧张心情,一阵酸楚的感觉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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