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曦,你回家吧。以后找个正经工作,好好生活,漂亮的姑娘该活得漂亮,别走错路将来后悔莫及……”
一副老父亲做派,苦口婆心规劝。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她斗智斗勇了。她能专门过来还钱,可见本质还是不错。
“哥哥,你真的认为我很漂亮吗?哪里最漂亮。鼻子?眼睛?身材?”
开起玩笑,缓解紧张的氛围。
“……”
“哈哈哈哈……徐哥哥,你快说说人家哪里最漂亮嘛……”
向维阳提高几十个分贝,边跑边喊。同行的同事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回头率,看向三人。
转而又继续投注到准备工作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于向医生的“癫狂”习以为常。
“哥哥,我……我想等你做完这台手术,看看结果再回去好吗?”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徐医生全然不似平时“巧舌如簧”的放松模样,是骨子里散发出对生命的严谨和敬畏,令人折服,感受到他所背负沉甸甸的压力。
一直想亲眼看到他在手术台上“指点江山”的样子,用高超的专业技能和满腔热血全力以赴。性命相托的信任,有多少人值得被重托?但赵然曦知道,自己的徐医生高风亮节,永远值得。
“而且,钱还在我这里呢,有些事,我还等着你跟我算清楚呢。”
将身体向前倾了倾,靠近徐希辰,低声道。
鼓足勇气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袖子,轻轻扯着。
努力争取,千辛万苦才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不想两个人之间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
无论什么事都是要努力的,并且要勇气可嘉。想取得的成绩,想达成的目标,想把握住的那个人……皆是如此。
“先去找个酒店休息,忙完我会联系你……”
她的发丝飘起,轻轻拂过徐医生的脸颊。少女的气息扑面袭来,一时微微怔住。
本来钱就是给她的,见她如此,想起两个人□□联系的二十天,此刻,是真实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了,有些恍惚。
“好,等哥哥进手术室了,我就去酒店,可以吗?”
恬静乖巧,带着满满的撒娇口吻。
“嗯……”
她说她很粘人,诚然不欺徐医生。
“哥哥,good lucky to you.”
good lucky是吗?自己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good lucky这种东西,但凡当初可以堵上此生所有的幸运换一个结果,什么都会不一样。
“嗯,谢谢。”
对着然曦粲然一笑,隔着口罩,五官英朗,眉眼弯弯,眉宇间如崇山峻岭,有冬日暖阳,四季之景。又好像夜空中最美的月亮,高洁耀眼。
“哪儿拐骗的?这么标致养眼?”
“小妹妹,什么情况?你坦白告诉向哥哥,是不是徐希辰他斯文败类,金屋藏娇不想负责?”
屁颠屁颠又跑回来的向医生,见缝插针。高能电灯泡,舍我其谁。
“徐医生你可以呀,才一日不见,就成了人家小妹妹的“哥哥”了。上战场之前还能抱得美人归,哪像我们,孤家寡人,只能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主任,维阳说他缺女朋友……”
“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我今天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前天你舅妈跟我抱怨说你三天换俩儿,女朋友都闹到家里去了,心雨是谁?云霄是谁?幔幔又是谁?”
“还敢说你缺女朋友?”
“舅舅,饶命呀……”
“……”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幕幕鸡飞狗跳的剧情,徐医生不忍直视。
换好手术服,头套、帽子、口罩、消毒……一套流程下来,进入手术状态。
赵然曦和老刘家媳妇坐在手术室门外,看着亮起的灯,忐忑不安。
秒针追分针,分针赶时针。争分夺秒,既是时间的角逐赛,更是生命的抢夺赛。什么是医生?这个职业本就不同于其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
整整十个小时,度日如年,漫长得无边无际。不知结果的等待,是最熬炼人的。这种高压状态应该是医生这个行业的常态吧,可哥哥的腿吃得消吗?
犹记得前几年自己一个人在澳大利亚陪伴爷爷奶奶,经常穿梭在医院的各个部门,时常等待在手术室门外。走廊的尽头是一大间的祈祷室,彻夜的灯火通明,祈祷的声音绵延不断。
偶然结识的一位澳大利亚华裔老奶奶曾教过自己如何祈祷。
“愿求眷顾,护他一世顺遂无虞,岑静无妄......”
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人呐,走投无路的时候多么希望能得神明庇护。
待红色灯光灭掉,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听着身边的妇女破音喊道:“手术结束了。”
赵然曦猛然站起身,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待护士将病人推出,一众医生陆续出来。头发花白的钟主任不停地安慰家属:“手术非常成功,不过病人尚未度过危险期,还是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年纪老迈,十个小时的紧绷状态,老主任看起来疲惫又苍老,被向维阳扶着往休息室走去。
徐希辰最后走出来,口罩上面露出的眼睛漂亮且疲惫,眉眼敛起,坚毅释然,眼尾弧度向上扬起,布满血丝。
赵然曦快步向前,轻声唤了声:“哥哥,你还好吗?”
仿佛咸蛋黄般可爱腻人,小心翼翼。
徐希辰抬起双眸,仔细审视这个在手术室外面等了自己十个小时的姑娘,发丝微乱,漂亮无害的脸上挂满焦急担忧。
突然心上一软,有丝丝糯糯的柔软落在心头,像北方四五月轻扬的柳絮,南方问冬的腊梅。有些坚硬的东西瞬间瓦解,温润散开。
“嗯,手术挺顺利,我都好……”
沙哑着声音,安慰着她。
“然曦,我做到了,我是可以做到的,老师他应该会很开心,是吧?”
如果今天老师在这儿,看到自己做了这台成功的手术,会很自豪吧……
自己曾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这些年一直待自己如亲生儿子般,亦师亦父。只要,没有再让他失望就好。
刚说完话,眼前一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
“哥哥,哥哥……”
赵然曦边喊边上前努力托住他倒下的身体。慌乱中额头覆盖上一片柔软夹带着吃痛……
“希辰……”
“徐医生……”
众人一窝蜂拥挤上来,将徐希辰送至专门病房,安排做了各项检查。
科室的独苗和活招牌,自然牵动了太多人的心弦。
当徐医生再次睁开眼睛,浑身酸痛。夏季的风温暖舒适,吹动病房的窗帘迎风而动。
这几年住院的时间可真不少,以前都是给别人看病,现在总是被别人看病,角色互换,也是不错的体验。
“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然曦关切询问,徐医生的脸色依旧苍白。
“没有,都好……”
习惯于说“一切都好”,“一切ok”……多余的话只能徒增牵挂。
“你总说你都好,可你一点都不好……”
小姑娘委屈巴巴,话里话外透露着担心和一丝丝指责。
“……”
半晌:“坦白从宽,你……是不是趁着我晕倒,偷吻我了,还没控制住……力道……”
这姑娘是属狗的吗?还咬人?
徐医生伸手指了指自己擦破皮的嘴唇,隐隐作痛。
“哥哥,我是个有节操的姑娘,偷亲这种事我才不会干,要亲也是明目张胆……”
“哥哥要不要……试……试?”
眨眨眼睛,一派天真无害的表情。
“咳咳咳,试你个大头鬼,满脑子的浆糊。这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哥哥你自己倒下的时候,未经同意,主动亲吻我的额头……”
“你这头是什么材质的?还是练过?这么硬……”
“……”
徐医生到底讲不讲点儿道理?还有没有下线了?节操呢?
“你个龟儿子,下次再敢吓老子,给你两碇子……”
闻声而入门,钟主任听说自己的“宝贝”醒了,一定要过来亲眼看看才放心。
向维阳调侃着:“主任,您当真舍得呀?”
“舍得,怎么舍不得。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臭小子……”
边说边眉开眼笑,仔细端详着臭小子,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归位了。
“胳膊是胳膊,腿是腿,都好着呢,您老就放心吧……”
“老领导,我这儿还有小姑娘呢,就给留点儿面子吧……”
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一个调皮的少年,全然不似手术台上的严肃刻板。
“好好好,臭小子终于开窍了,不光工作要努力,其他方面更要努力才行……老头子不打扰你们了,走走走,维阳,咱们去看看其他病人……”
边说边看向赵然曦,越看小丫头越讨喜,露出慈祥的笑容,拉着向医生往外走。
“听见没?徐医生,要努力呀!我们就不耽误徐医生在其他方面努力了……”
这……向着自己努力?算是得到了一部分“婆家代表”的认可?
“过来……”
“啊?……”
“坐过来些……”
赵然曦听话顺从地靠近,将徐医生扶起,贴心地垫好靠枕,让他舒服些。
“谢谢……蓬头垢面,去洗洗脸……”
来的时候多漂亮的姑娘,跟着自己熬了一天一宿,疲乏狼狈,歉意满怀。
“哥哥,很丑吗?”
“嗯……”
“也没有很丑吧……哥哥,你会经常这样晕倒吗?”
“然曦,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心生愧疚,声音柔和,耐心询问。
“有一点,我保证真的只是一点点,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会很快适应的。”
“一夜没睡?”
“嗯,哥哥,我很担心你。”
徐医生轻轻转过头,瞟向窗外,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和隐忍,暗哑着声音。
“然曦,要想成为一名顶尖的医生,特别是转悠在手术台的医生,要有健康的身体和良好的生活习惯……”
“前几年在帝都,跟着老师一台手术十几个小时,下了手术还能跟书浩再来一场篮球赛……”
“可我现在……”
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愧对职业要求。
“哥哥,你只是……最近缺乏锻炼,没休息好,没吃好。对,一定是缺营养了。等哥哥出院了,我带你吃遍南湘,到时候又会是生龙活虎的徐医生……”
“我会监督哥哥好好锻炼身体,每天跑步……”
“还要……额……监督哥哥按时睡觉……”
“然曦……你紧张什么?”
“哥哥……你别怕,你一定会成为最顶尖的医生,一定会的……”
小姑娘不停地说话,试图缓解他的多虑,亦或者是自己的紧张。突然间,鼻子一酸,忧伤涌上心头。他这样的人,从不认输,无所不能的呀!
“然曦,我……吃文拉法辛和右佐匹克隆……”
许久,望向窗外的徐医生转过头,全神贯注看着赵然曦,悠悠然说道。
仿佛在诉说别人的现状,又仿佛是将心中石头落地的释然。
这些,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来告诉自己呢?
赵然曦手足无措,伸手端起病床头立柜上的杯子,咕咚咕咚猛然灌了几口水。
“咳咳咳……咳咳咳……”
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雾气太厚重,浸湿了眼眶,不争气的凝结成珠,夺目而出,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