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几天前捡到了一个高中生。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而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领导居然安排她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冬天天黑的本来就早，而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需要坐两班公交车倒车。
加完班以后她骂着资本家是一点良心也没有，坐着第一班车到了倒车的地点，而第二班公交却迟迟不来。
冬天的雨在黑夜里更显的格外的阴冷，下雨倒是没什么事，但是刮风就让人很难受了。
林茉感到没有被雨伞遮住的地方，好像已经被雨打湿了，很冷。
公交站除了她还有一个人，是一个长发少女，穿着黑色的外套，半身长裙还背着一个书包，没有打伞，就坐在公交站牌下的长椅上。
雨伴随着风全部打在她的身上，美丽的长发也变得凌乱不堪，在公交站那点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她已经浑身湿透，可她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即使人已经因为冷在不停地发抖。
林茉看了看公交app里的实时，发现在她到达这里的时候，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过去了，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靠，看来只能打个车了回去了。”林茉嘟囔了一句。
无偿加班结果最后还要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冬夜里自费打车回去，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不对，还有更惨的，比如身后这个浑身湿透，却只是目视前方的少女。
“喂。”林茉朝着少女说了一句：“别等了，已经没有车了。”
少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
哟，年纪不大，还挺没礼貌的。
林茉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我说……”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少女的身体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林茉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带，直接把人抱了过来，让她靠到了自己身上，而不是摔到路边的水坑里。
她顾不得外套被少女身上的雨水弄湿，伞也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扔到了一边，她的发夹被打歪，发丝散落了下来，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也被淋湿，看上去的狼狈样子不比这少女好到哪里去。
“什么鬼……怎么这么重……”林茉加大了音量：“喂你清醒一点！”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林茉已经顾不得多想了，因为倚靠在身上的少女完全没有反应。
不是吧，雨夜加班就够惨了，怎么还有碰瓷的啊？
她抬头看了看公交站的摄像头，心想：麻烦死了，不会还要自证清白吧？
在心里默默权衡了几秒叫救护车还是打车送人去医院，林茉一咬牙还是打了120，虽然救护车贵，万一真有事呢？那她就百口莫辩了。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跟我搞讹人那一套啊。”林茉一边抱紧了人一边自言自语着。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对她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后告知林茉，人没事，只是低血糖加上淋雨，饥寒交迫才晕过去了。
这年头还有人饥寒交迫？
可是看她这一身行头，这外套，还有这鞋好像都是牌子货，手上的表看上去也挺贵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会饥寒交迫的人。
因为要确认身份，林茉打开了她的包，想找一下证件和手机，包里除了一些书本还有几件衣服，她翻来覆去的找了个遍，才在包里的一个夹层里摸到了少女的卡包。
没有手机？难道是刚刚在公交站时候弄丢了？这要怎么联络她的家人？林茉瞬间头大了。
卡包里塞满了琳琅满目的卡片，在这些五颜六色的卡里，终于找到了少女的学生证。
青城一中高三四班，季凌。
证件上照片里的季凌明眸皓齿，脸部的线条甚至有些锋利之感，看上去桀骜不逊的样子，跟躺在救护车上的这个虚弱的人判若两人。
……都十八岁了，在这个年代还能把自己饿晕，这季凌到底哪里机灵了？
到了医院后林茉手忙脚乱的去缴费，领药，又把人推到输液室打葡萄糖，竟然也忙到了将近九点。
终于忙完坐在季凌的病床边上的时候，林茉才想起自己的晚饭还没吃，想了想这个光叫救护车就花了380块的倒霉雨夜，决定不吃了，大不了也低血糖晕倒在医院好了。
季凌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的人正在支着下巴打瞌睡。
“你终于醒了。”仿佛有感应一般，林茉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还钱吧。”
季凌：？
“救护车的费用加挂号看诊输液，所有的缴费单子都在这里，给你抹个零，就给我五百块吧。”林茉从包里掏出一叠单据，递给季凌。
季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意识的就把这一叠单子接了过来。
“我会还的。”季凌看着林茉出声道：“但是……我现在暂时没有钱。”
这个季凌的声音……怎么有点低沉的感觉？现在的少女声音讲话都已经是这个风格了吗？
不过她没钱这件事，林茉早就猜到了，毕竟刚刚在车上翻包找证件的时候，只有书本和衣服，还有那个花里胡哨的卡包，再没有其她东西了。
“要不我先把手表给你吧。”她说着就要去摘表带。
林茉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先不说她手上现在正在输液，更重要的是林茉根本就无法判定那手表的价值，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以物换物那套？
“不用。”林茉拒绝了她的手表，继续问道：“你没有手机吗？”
“……坏掉了。”季凌低下头。
“那你把手机号告诉我吧，你的学生证我拍照了，避免后续扯皮。”林茉的唇角勾了勾。
季凌乖乖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存完手机号林茉把手机放好，并简单的跟季凌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落到饥寒交迫的地步。
少女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记得还钱。”林茉说完就起身，摸摸了她的头，准备离开。
“姐。”季凌突然开口。
林茉的脚步一顿。
这不会是反应过来要准备讹人了吧？
“还有事吗？”林茉的语气听上去就像窗外的雨一样冷。
“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没有告诉我。”少女的情绪丝毫没有被她冰冷的语气影响，她的眼睛弯弯的，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仿佛一只不带防备的小狗。
林茉想自己真是晕了，确实应该把名字和手机号给她，不然她要怎么还钱。
“你从书包里拿一下本子和笔，我写给你。”
季凌起身去拿床边的书包，她还是很虚弱，输液的手放在一边，用另一只手去够书包带。
“还是我来吧。”林茉走了过去，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这下总行了吧，还要赶紧打车回去洗个热水澡，这衣服再不换下来自己就要用体温把它烘干了。
“林茉。”
就在林茉马上要走出输液室的时候，身后的人又开了口。
她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说起来这孩子怎么连姐都不叫了？
“你能收留我吗？”
而林茉在转过身瞬间翻的白眼和不耐烦停留在脸上的时间不到一秒就变成了震惊。
“什么？”
“你不对我负责吗？”季凌看着林茉说。
她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脸上的妆因为刚刚被雨水打湿晕了一些，更显的楚楚可怜。
此话一出周围正在输液的人纷纷对林茉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什么鬼？！！！
为什么在公共场合说这种话啊？！这可是法治社会！
林茉猜测自己可能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季凌的床前，压低声音对她喊：“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瞎说。”季凌笑着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姐你先坐下我再跟你说。”
“那你小点声说。”林茉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语惊四座的话来。
她犹犹豫豫的又坐回季凌的床前，但她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
陌生的女高中生求社畜女收留！这是什么新型的杀猪盘吗？最近的骗局都已经升级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可是自己看上去就家徒四壁的样子，杀猪盘会选她这种类型的女性下手吗？
“我离家出走了，手机也摔坏了。”季凌垂着头。
“明白了，帮你报警。”林茉瞬间就掏出了手机。
“别……我还没说完……”季凌伸手按住了林茉拿着手机的手。
她的指尖很凉，似乎残留着雨水的湿度。
“行了，你先把手放下，一会该鼓针了。”林茉把手机放下。
季凌也把手放了下来，继续说道：“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没钱。”林茉及时把这个重点给甩了出来。
“我有。”
“那还钱吧。”
“……”
“我不会莫名其妙去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高三的在读生。”
说到这里林茉眨了眨眼，看向季凌：“明年就高考了吧？你不会是逃避高三的学习压力吧？小同学？”
季凌没有接话，她把书包给拽了过来，拿出了卡包。
翻了几张，她拿出了银行卡和学生证，又从书包外面的夹层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林茉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明晃晃的奔驰的标志给闪瞎了，那玩意是个打火机吧？
“这是我能证明我身份的所有东西，至于欠你的钱，你可以用拿着这张银行卡去ATM取钱，密码我可以写给你。”季凌说。
这……拿着别人的卡去取钱听上去更加不正常。
看着林茉的眉头越皱越紧，季凌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缺人合租吗？”
林茉没有接话，季凌感受到了她的动摇，继续说道：““我不住校也不想住在家里了……”
她的神色很暗淡，却依然在勉强维持着笑意：“我想找一个地方先住下来。”
林茉看着她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是酸涩吗？还是某种坍塌的感觉，她也有些分不清。
不过林茉租的房子正巧还剩一间侧卧，最近也正计划找人合租，房租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还提高了安全指数，虽然这件事她还没付诸行动。
看着坐在病床上这个楚楚可怜的高中生，林茉又把她说的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拿过来仔细的看了又看，那把奔驰的车钥匙也拿了过来，居然不是打火机，不过林茉也不懂车，反正车就是很贵就对了。
“你有车？”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爸送的成年礼物。”季凌的语气没有波动。
这世界人与人的参差还真是大啊，别人刚成年家里直接送辆奔驰，而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了五六年，别说房子了，车都没混上一辆。
而家里又是个重男轻女的，毕业后再也没有给过林茉一分钱，甚至还让林茉出钱帮弟弟买房，明确拒绝她们以后，林茉跟家里就很少联系了。
“行吧，明天周末，到时候联系我看房吧。”她边说着边把手里的证件还给季凌。
季凌接过证件以后抓住林茉的袖子：“我能今晚就租好住下吗？”
林茉没有甩开她，怕碰到她手上的针头。
“住酒店不安全。”她的眼睛好似又蒙上了一层水汽。
林茉叹了口气，陷入思考，大半夜的让她自己去住酒店确实不安全。
看着林茉犹豫的样子，季凌又开口：“我水电费全包！”
这句话简直是绝杀。
“那就今晚住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