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至茶馆后院僻静处，姬济彦劈头第一句话却是：“你知道我身世吗？”

    郭玉华有些懵。随后实诚道：“好像是我们昆仑山附近绿洲的一个修仙世家子弟，姬长老和外门的姬三十六郎听说都是您亲戚。”

    “我想和你说的是，”姬济彦道：“我们姬家的过去。我们先租其实是密朝末代君主密赧王第三子，因有道缘被带回了昆仑山，从此世代在此附近居住，子弟也大多成为昆仑山的外门弟子。”

    郭玉华并没有听明白他想说什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姬济彦只好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密文王和密武王当年讨伐魔朝，建立密朝，而当时昆仑道宗的道士也在此战中大量封神，道宗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问世事。只是我们的职责是除魔卫道，顺应天意，而不是因为个人的好恶参与到王朝兴替中去。当年郭氏先租乃神魔大战后唯一真仙老君后人，太宗皇帝文韬武略，率领文渊阁众臣终结400年乱世。然而后代皇帝自玄宗始，再也未有如此气度者，大昌王朝终结乃是必然，非你一己之力能够改变。但是宗门，会成为你永远的后盾。”

    见郭玉华依旧茫然，姬济彦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直白道：“如今各地藩镇首领都要依靠那几个宗门，赵家必定会借助剑阁力量登基，你别想着兴复郭昌了，早日修成地仙再把子侄接到昆仑山当外门弟子才是正道。”

    郭玉华道：“师兄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觉得这秘境已开放数十年，我机缘恐怕在红尘中而不在秘境中。参加试炼也只是徒费时间。”

    姬济彦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定，那我就不强求你了。只是你纵然不进入秘境历练，我也不能放你离开此地，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郭玉华其实心里有两个方向。第一个便是仿照国民革命时期众人，建立军校，创办属于革命者的军队。她并不打算灌输那套忠君爱国的思想，事实上，她心中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如果现在就开始发起革命，我们的世界会不会也像异世一样最终逃出了王朝的兴替？

    另一个念头却更大胆，郭玉华想开办印刷厂，借助于如今已成型的印刷术，宣扬马克思的思想。只是，她心中也知道这个念头太过超越时代，最终必然无法实现。

    她犹豫了再三，最终说：“我在炼丹时经常炸炉，那时干脆淘气研究了最容易炸炉的丹药，发现硝石、木炭与硫磺放一起就会炸炉，当硝石是木炭和硫磺总量三倍时，不仅炉子会爆炸，甚至房屋都会爆炸。我在想，如果把它们混合包起来，扔到敌方军营里点燃，即便对方凶恶好战，而我们都是安分老实的百姓，也不怕作战失败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不过郭玉华小时候跟着医修们学习医学时的确经常会损毁丹炉，不知道那个穿越女是否也会如此。

    姬济彦沉默了良久，最终说：“道宗崇尚清静无为，你这样做杀伐之气过重，我须禀报宗门。等到掌门和长老们详议后再做决定，你先将此事放一边，魁首大会后再说。秘境历练可以不去，魁首大会还是得参加的。”

    郭玉华道：“我也正是此意。除此之外，我听说蜀地民俗与中原不同，想随便走走看看。”姬济彦颔首同意了。

    二人议定回到茶馆大堂，却发现剑阁与道宗已隐然有对峙之势。那个国字脸的剑修看到姬济彦，便告状道：“师兄，这些剑阁子弟实在太过分了，处处羞辱我们道宗！”

    姬济彦对那个剑修温和道：“王十六郎，把我走后每个人说的话仔细讲来，不要有漏掉。剑阁的道友想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还没等那个剑修说话，茶馆里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你们门派那个女修好无礼，赵世子如今何等人物，依旧想和她履行婚约，她却出言不逊。剑阁那些弟子也是因此才贬低道宗的。”

    一个人嘀咕道：“不过是个金丹弟子，家里烧了高香才和赵世子有了婚约，居然还嫌弃起元婴期的修士修为来了。”

    郭玉华想起，赵衍在小说中被众人捧成天之骄子，然而修为的确一直只与道宗首席弟子、秋明剑君大徒弟之流差不多，简直被魔头男主吊起来打。她还没来得及回忆小说中是否提及小师叔修为，就听到凌兰卿冷笑道：“烧了高香？你们问问他赵衍，难道不是他看中我父亲为昆仑山化神期长老，天下仅有的三位合体期修士又全在我道宗，才眼巴巴向师门求亲。我们道宗就他这样的元婴初期弟子，每位峰主座下都有一个，姬师兄现在就是元婴初期。剑阁如今好是猖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掌门不是什么练虚期修士，而是大乘或是渡劫修士呢！”

    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是踏上练气的修炼之路，抑或从低阶三层的金丹到中阶三层的元婴，还是从中阶三层的练虚到高阶三层的合体，都是一道坎。至于渡劫飞升？神魔大战距今也才两千年，人类修士能够正大光明修炼也就这两千年的事，就连当年众神为凡人时的宗门昆仑山道宗，这两千年也就出过一个大乘修士，还在铲除魔国余孽的战役中陨落了。

    至于老君，其身世更是扑朔迷离，至今无人知晓其飞升缘由，只能猜测和其著述《道德经》的大功德有关。

    昆仑山道宗真的祖上阔过，至于为何如今在世人眼里没有剑阁名号响亮，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政治。

    道宗一向不问世事，不参与王朝兴替，而郭氏天子身为老君后人，其国策自然要与汉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同，为了对抗400年乱世中形成的世家，扶持一些无根基的修士，成立几个宗门自然是理所因当之举。至于这些宗门是否和藩镇节度使、通过科举作弊授官的文臣和宦官组成的神策军一样反过来给王朝送上断头饭，还真不是那些皇帝能够预料到的事。

    姬济彦皱了眉头，呵斥凌兰卿道：“凌师妹，即便你对赵道友无意，禀告宗门，两人好聚好散才是良策，又何必羞辱对方宗门。道宗每日晚课颂的清静经全忘记了吗？你现下哪里像一个道宗弟子的样子！”

    语毕，又对众弟子道：“我们道宗弟子皆为有道缘之人，如此更应该修身养性，方能得证大道。纵然是释家讲究因果轮回，少林寺子弟也能为虚无缥缈的来世专心修行，积累功德。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你我更应仿照他们与人为善，切莫再因一宗之私利引起争端。”

    这时，听到一声“阿弥陀佛”，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是少林寺众人来了。为首一位老和尚双手合十作揖，笑眯眯道：“姬小友谬赞了，如今佛门也非清静地，反而是道宗不问世事，弟子们还能专心修行。老衲本以为是秋明剑君带队，没想到居然是姬小友。小友还要忙下山弟子戒律事宜，这样一来挺忙吧？”

    姬济彦拱手作揖道：“剑君临时追踪邪魔余孽去了，师尊便临时让我带队。法慧大师说笑了，谁家宗门不羡慕少林寺弟子乖巧懂事？话说回来，我这里都是做惯了的事情，如今也添不了什么功夫，为宗门分忧要紧。”

    老和尚笑眯眯道：“剑阁今年也是小辈带队？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九大宗门里，也只有道宗和剑阁还能有如此气度的弟子了。”赵衍也慌忙拱手作揖，又是一阵寒暄和互相吹捧。

    不过多时，七大宗门便陆陆续续到齐，郭玉华抬眼望去，发现虽说齐称七大宗门，却是良莠不齐。剑阁和道宗子弟都有数十人，少林子弟也有二十人左右，而天师道、符箓宗、丹鼎派和灵宝教的来者却寥寥几人。尤其是灵宝教弟子，面露老相之态，全不似其他几教朝气蓬勃。

    领头之人也大多须发皆白，相比之下，剑阁弟子清一色佩剑着白衣，愈发显得意气风发。甚至和各色着装的道宗相比，都显得气势磅礴，锐不可当。

    也难怪剑阁弟子会如此倨傲，道宗一向讲究不干涉王朝兴替，而如今各藩镇实力全取决于支持宗门实力，这未来天下简直就是赵家和剑阁囊中之物。

    目送众位弟子入内，丹鼎派的老者询问姬济彦：“姬小友，你身旁这位女弟子怎么不入内？”

    姬济彦微笑着说：“小师妹前两天刚结金丹，这次是入门来第一次下山。这秘境对于她还是有些危险，过来长长见识，顺便跟着认认人而已。”随后向郭玉华介绍道：“这位是阳灵真人，老君的第38代弟子。”随后他一一介绍了几位宗门老者，郭玉华慌忙一一行李。

    法慧大师笑道：“修士年满弱冠之年者必须参加这十年一次的魁首大会，如今这魁首大会便在眼前，你师妹第一次下山，怕是还未过而立之年吧？不错，又是一个好苗子啊！”

    郭玉华恭谨答道：“大师说笑了，小可正巧遇到了些机缘而已。”

    姬济彦却道：“她如今正是弱冠之年。”语气颇为自豪，令郭玉华想起了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孙女成绩的外公外婆。

    郭玉华觉得姬师兄以后若是成了婚生了孩子，一定会成为晒娃狂魔。整个道宗上下，谁不知道姬师兄是个刚弱冠之年便是金丹中期，第一次参加魁首大会便夺得金丹期魁首的天才啊！

    如今师兄也才刚过而立之年未久，便已是元婴初期，相比之下，郭玉华那个已过不惑之年才突破元婴的大师兄，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午时已至，秘境入口缓缓打开，郭玉华目睹师姐和众人入内。正在此时，她灵台有什么闪过，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