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帝乙九年,王请了胥余进行多次祭祀占卜,最终决定出兵征伐岛夷和淮夷,小公子自小便跟着王四处征战,此次也不会例外。

    “明日就要启程了,阿许,军中艰险,你就在宫殿里待着,像平常一样种种花练习箭术,等我回来带你去爻国围猎。”

    不多时王后便来到了他的寝殿,给了他一套盔甲。

    “阿寿,战场刀剑无眼,你须得万分小心,保住性命为首要,军功倒是其次。”王后的嗓音依旧轻柔,过了这几年,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些许痕迹,但却让她柔媚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柔。

    “母亲,我省得。儿子是谁?您还担心这些?”小公子接过几个婢女抬着的木箱子,抱着放到了地上,打开箱盖将盔甲提了出来挂在一旁的青铜架子上。

    王后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知晓阿寿天生神勇,力大无穷,但也该小心些,也能少受点伤。”说完,她似又想起什么一样,看了眼站在柱子旁的施无许,嘱咐道:“你这个陪侍可千万不能带去啊,王已经与我说过多次了,带去定会惹他不快,阿寿实在喜欢,也得再缓几年啊。”

    听到这话,小公子瘪了瘪嘴,点头道:“叔父同我说了,孩儿自有分寸。”

    “你知道就好,早些休息。”

    王后走后,小公子便用绸布擦着盔甲,施无许见了,也从腰间抽出帕子擦拭。这盔甲的兜鍪是由青铜制造的,正面有饕餮的纹路作为装饰,侧面也有各种怪异饰纹,制作十分精美。从其外形的大小和长度来看,这种兜鍪只能保护脑部,对于颈部几乎没有保护措施。而穿在身上的甲衣多为皮质,这可能与这个时代畜牧业发展较好有关系。

    甲衣上会有部分青铜甲泡镶嵌其上,大概与护心镜功能类似,施无许摸了摸,想着若是长矛之类的武器刺过来,怕也是抵挡不了什么。

    “小公子,你也要上战场的吗?”

    “那是自然。”他将兜鍪放在桌面上,拿过角落里的长矛戳了戳。

    “等会儿,我给样东西给你。”似乎是想到什么,施无许说完就跑去自己房间,从梳妆台找出了一块镜子。镜子正面十分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个扭曲人形,背面则是精美的青铜雕花,上面还镶了一层金子。

    她将青铜镜递给他,说道:“这个能做护心镜,你戴在胸口,兴许能有些用处。”

    说着她就从腰间掏出一根上次做流苏时剩下的绳子绑在铜镜一侧的小孔上,双手捏着递给小公子。

    “护心镜?”小公子好奇地接过,抓着细细的手柄,看了眼镜中扭曲的面容。

    “上战场时能护着心脏。”说着她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跳,她又收回了手。

    小公子微张着嘴将她的手指抓住,捏了捏,说道:“阿许,它怎么突然砰砰砰的,像是里头住了一头小鹿。”

    “啊?”施无许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说道:“别闹,我去叫匠工给你做一套软甲。”

    “软甲?这不是有吗?”小公子指了指桌面上的皮质甲衣。

    “这个能护住什么?用长矛一戳就刺进肉里了。”

    “说的也是。”小公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我是不怕什么,不过阿许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叫石伯拿去改一下。”

    “我去就好……”还未说完,小公子就将她一把拉到软榻上躺下,嘟囔道:“三日后就要启程了,少说也得打几个月,再加上往返的时间,都不知道要耽搁多久,阿许你等我回来。”

    “好。”

    “阿许,你今日头还疼吗?”

    “不疼了。”其实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痛了一会儿,现在好很多了,不过她不想让小公子征战前顾虑太多。

    施无许从前从未有过旧疾,这头疼的毛病是今年年初突然有的,那时正是正月,启从王那儿带了些礼物过来给小公子,她退至一旁听着小公子与启这几年难得的拌嘴,莫名的,头就痛了起来。

    开始没在意,以为只是小问题,没几下就能好的,结果后来几天愈演愈烈,有时直至痛得满地打滚,小公子请了好几个巫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后面甚至还进行了占卜,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好转。

    施无许猜测这是在这个时代才有的病症,她以前出去旅个游都会水土不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待了这几年有个小毛病也是可以料想的了。

    感受到额间的触感,施无许扭头看向他。

    小公子难得轻柔着声音说道:“别动,我给你揉揉。”

    盔甲在半夜就改好送过来了,小公子那时还未睡,在殿内打拳。施无许知道他睡不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还能忍着不露端倪。

    她托着灯盏走到他的身侧,态度强硬地让他赶紧睡觉。

    施无许知道,他肯定会听她的,睡不着也会躺床上的,即便睁眼到天明。

    他素来听她的话,若是她软着嗓音他还会撒撒娇,若是像现在这般声音稍稍低沉一点,他就不再多说了。

    当然,有时候也会提些小要求。

    “阿许,我睡不着,你陪我睡。”

    因着小公子怕黑,寝殿墙上镶了好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夜明珠皎洁的光亮下,小公子的五官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许是头疼让她昏了头,又或者是夜间过于寂静,她点了点头,跟着他躺到了床上。

    我不答应小公子也会一直赖着不睡的。她在心里自我辩解道。

    当然,她心里清楚,小公子说的陪他睡,就真的只是陪他睡,在这方面,他单纯的不得了。

    之前有次国宴,因着宴请的是周边诸国,舞姬也是胡姬,歌舞甚是迥异,席间,比干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台上一眼,就连侍妾不少的启都只是时不时地瞥一眼。

    与他们不同的是,小公子似乎是第一次见这种歌舞,他纳罕不已,全程目不转睛。

    一舞毕,才回过神来,问静立一旁的施无许:“阿许可曾见过这种舞?”

    施无许摇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见,真是奇妙。”至于怎么奇妙,他就没有再说了。

    许是那次他表现地过于明显,散宴刚回到宫殿,王后脚就送了五六个胡姬过来。

    小公子自是拒绝,他还悄悄地问施无许:“舞姬自然只有跳舞时才能看看,难道还能别做他用吗?”

    施无许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大概是可以当做侍妾吧。”

    听到这个,小公子恍然大悟,不屑地哼了一声,继而说道:“父亲难道认为她们配得上我?”

    后来终究是没有回绝成功,那群胡姬就同从前的几个女奴一道住在了偏殿。

    想到这里,施无许就笑出了声。

    “阿许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起去年那群胡姬的事情,那小公子,你觉得什么人能配得上你?”她玩笑似的问出了自己多年的疑惑。

    “自是没有。”语气是一贯的轻蔑,但不知是不是带了几分沙哑的缘故,好似还夹杂了些其他的情绪。

    不出意料的回答。

    “但若是阿许,就另当别论了。”

    “哦?为何?”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她自是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与亲人等同,当然,他在她的心中也是如此。

    “阿许在我心里,是个例外。”

    外间时不时传来几声蟋蟀声,不知什么时候,轻微的头痛消失了,肉.体不再受折磨了,她就感觉到了困倦。

    她轻轻地回道:“嗯,你在我心里也是。”

    “真的吗?阿许!”小公子不知为何,有些兴奋。

    “嗯。”

    “那阿许你等我两年,叔父跟我说了,让我缓两年,我听他的。”

    “嗯。”

    “阿许你知道吗,我怕你不高兴就离开我了。不过后来我又想,你又能到哪里去了,想到这里我就不担心了。”

    “嗯。”

    “阿许,其实我已经备好了你今年的生辰礼了,你绝对会喜欢的!真想现在就送给你,不过我还得收几个月,你等我得胜回来,若是我那时候心情好,也是能给你看两眼的。”

    “……”

    “阿许?阿许?你怎么睡着了?”

    子受听着她轻缓的呼吸,伸出食指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无声地笑了一下,便挪到了她身侧,侧着身子,枕着弓着的手臂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透过雪白的床帐,夜明珠的光亮变得昏暗朦胧。

    *

    施无许是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醒的,她想起今日要启程,忙睁开眼坐了起来,又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她皱着眉头锤了锤脑袋。

    “……小公子?”

    并未得到回应。

    她摸了摸身旁没有一丝温度的被褥,慌乱地轻啊了一声便跳下了床,趿拉着木屐就跑了出去。

    鞋底踏在木板上咔哒作响,往常小公子这样,她总会说教一番,但现在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殿外并排站了两个女奴,施无许注意到她们异样的目光,没有多想就急声询问:“看到小公子了吗?他们已经启程了吗?”

    其中一个女奴怯生生地回答道:“……小公子在同王祭祖呢!”

    闻言,施无许松了口气,心神一放松下来,也就感受到脚踝处的不适,弯腰将木屐穿好,朝二人笑着说道:“惊了一跳,都忘记还有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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