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槐序?”烟归轻轻唤他,这一声隔得太久了,或许是一千多年,或许是五百多年,隔着如此久远的时光,她终于将他想起。

    槐序那只手力道丝毫不减,昭示着他心头之恨。

    他轻蔑地笑道:“明华,你这次认得我了?”

    烟归想心平气和地和他面对面聊聊,讲清楚当初那些个来龙去脉,因果轮回。

    然而槐序身上的魔气比之五百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罩在她周身,浓郁,且源源不断传来。

    他咬牙道:“你知道吗?当初你联合那个杂碎将破云剑刺进我心口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太好了,好到让你觉得我不会痛,不会伤心,哪怕被你欺骗被你伤害千百次,也还是傻傻爱着你,等着你。”

    “槐序,对不起,当年……”烟归解释的话语被槐序掐断,他死死抵着她的咽喉,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你那么做都是有隐情的,是不是觉得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杀我这么多年的痛苦?”

    “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你想知道我第一次被你杀后,第二次被你杀后,我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槐序说到此处顿住了,目光落到了床边的破云剑上,他冷哼一声,似是觉得可笑,手腕一动那剑便凌空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他“哈”了口气,转眼将那剑横在烟归的脖子上,“明华,我想看看这剑划开你纤细的脖子,然后炸开一颗颗美丽的血珠,就像人间的烟花那般绚烂,话说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烟花呢。好想看看啊……”

    那剑骤然加重力道,烟归感受到有血渗出,她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槐序说得对,一句道歉是消抵不了血债的,那些疼痛,那些死亡都是真实存在的。

    若唯有如此才能消解槐序心头之恨,那她甘愿赴死,因为,这是她欠他的——两条命。

    一股强劲灵力忽然夹带猛烈疾风而来,直冲槐序命门。

    槐序撤开破云剑,双手结阵抵挡这波攻击。

    烟归猛地睁开双眼,见雪尽长身玉立于风口,眸色晦暗,面沉如水,周身灵光飞舞,成翻山倒海之势。

    几乎是想都没想,她跳下床榻,挡到了槐序面前,“你不要伤害他!”

    雪尽恐伤到她便及时收手,那道已祭出的攻击被强行收回,反噬其身,他藏于袖中的手暗自施力,将那心口腥血压下。

    “他要杀你。”

    “可这是我欠他的。”

    槐序见烟归这次居然护在他身前,有些得意地冲雪尽挑了挑眉,而后一把揽过烟归肩头,挑衅地开口:“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明华之间的事轮得着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吗?”

    雪尽很不喜这个魔头,也不清楚他和烟归有什么恩怨,但他没忘五百年前被这魔头击落时,这魔头粗鲁地将烟归整个人按到栏杆上,让她见证自己的死亡,任由她撕心裂肺,肝胆俱裂,也毫不动容。

    即便是之后这魔头替烟归修复重伤,可那伤是谁带来的?

    手腕脚腕筋脉俱裂,破碎淋漓。况且这伤难保不会落下病根,让她从此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般行走奔跑,她可是武神,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神……

    他自己是一个野人,对疼痛感知迟钝,以为自己不疼,烟归就不会疼了吗?

    雪尽很想抬手将槐序劈个粉碎,碎成齑粉,怎么都凑不起来的那种。

    “你这魔头,一再伤她,你……”

    烟归不欲让雪尽牵扯其中,打断了他,“雪尽,我和槐序之间的恩怨和你无关。”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是不死之身,你知道的。”意思是,她再怎么样也能留着命回来完成一无所知的烟归和他订下的契约。

    可是不死不代表不会痛。

    雪尽不配和烟归在一起,难道这个魔头就配了吗?

    他原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可从他造出阿夕起始,就已一步步入局,步步沦陷,再不能独善其身,他的殿下,只有他能碰。

    话语里暗含怒气,雪尽冷冷道:“拿开你的脏手!否则别管我对你不客气!”

    槐序闻言似是觉得可笑,不但不松手反而将烟归搂得更紧。

    烟归伤口又崩裂开来,她不可避免地蹙起了眉,有痛苦不经意从眼中流露。

    “你这废物,五百多年前死于我手后,如今都不敢堂堂正正和我打了吗?”

    槐序被他激到,心头怒火升起,想到五百多前被他偷袭惨败之耻,心情更是无法平静下来。

    “上次是你这个杂碎联合明华,才侥幸得逞。如今你还敢大言不惭挑衅我,我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松开烟归,飞身向雪尽而去。

    雪尽也毫不留情,以灵力回击。

    偌大的屋子内充盈着丰沛的灵力,两股强劲的法力,一银一黑,成两道屏障,将这本就脆弱的小屋分为两半,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将它震碎。

    烟归可不再是富可敌国的明华公主了,她这小破屋也是辛苦建了很久的,若是轻易就被毁了,又得重新修复,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可计数。

    她轻吁口气,默默绕到槐序身后,在手中结咒,恢复了记忆之后,纵使有缚神咒的压制,这些咒法也比之前使起来得心应手。

    那咒很快成了,漂亮地从槐序头顶落下,直击天灵盖。

    烟归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退后捂住自己的耳朵,我可从来没和他联合起来对付你……我只是太担心我这小破屋的安危了。

    那咒法在槐序头顶生成,他再也施展不得身手,怒骂道:“明华!你……”

    话还没说完便溘然倒地。

    雪尽自然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及时地收了手,转头问烟归:“你要怎么处置他?”

    啊?处置他?这个烟归倒还没想过,她想等槐序火气下来了再和他好好解释一番,到时候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

    她只道:“我于他有愧。”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又发生过什么?”

    雪尽大人,会不会问得太多了?这是我的隐私了拜托。

    “很复杂的关系。”烟归不欲和他多言,敷衍道,“哎,总之和你没什么关系,上次你伤他,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只会恨我,不会找上你的。不必担心。”

    他最担心的是她的安危,她却要他置身事外。可这事他的确没有立场。

    烟归不想和他多谈此事,便岔开话头,“对了,忘忧呢?”

    “忘忧说喜欢揽月城,想多住一段日子。”

    喜欢揽月城?按忘忧那狗德行,定是被富贵迷了眼了,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跟着柳柳,即便是住着狗窝也心甘情愿。

    “行吧。那忘忧就劳烦雪尽大人多看顾了,他性子顽劣,又爱唠叨,就有劳大人了。”

    “至于这里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总之,我非常感激你出手相助,但这是我和槐序二人的恩怨,总该有个了断的。”

    雪尽没有动,温柔地望着烟归,郑重开口:“阿夕,他不是骗子。”

    “他的死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料到槐序法力如此高深,那分身早在岁月洪流中耗了大半法力,根本不是槐序的对手。”

    烟归不清楚雪尽此话何意,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所以阿夕死后,雪尽才来了,对吗?”

    “对。”

    她隐隐猜到雪尽想要说什么,隐隐猜到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阿夕和雪尽是一个人。”

    “是。”

    所以雪尽是想要说,他没有欺骗她,没有玩弄她的感情吗?

    她才不信。

    退一万步讲,即便雪尽所言非虚,可那又如何?阿夕才是烟归无聊生活里的一个消遣罢了,只是区区九十多年岁月里的一个小插曲,而真正的烟归,有着明华所有经历的烟归,是不会贪图这凡尘之温暖的。况且有了牵挂,就会生出忧虑,而天道从来待她刻薄,她所念的,都被轻易夺走了。

    她面向雪尽,一字一顿道:“但是,烟归和明华不是一个人。”

    雪尽早料到烟归恢复所有记忆,自然不会喜欢他,所以没有太多期待,可此刻他的心还是被狠狠刺痛了。

    他脸色不自然地发白,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我知道。我只是想给曾经的烟归一个交代。”

    “阿夕也曾动情。”

    “我知道了。”

    “所以,烟归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我,知道了。”

    “明华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

    他们的对话十分无趣而累赘,但雪尽就是不想离开,他不能任由这个魔头留在这里,可他自己也没有正当理由留下。

    他在等着烟归耐心耗尽,将他赶走。

    他不想做主动离开的人。

    烟归没赶他,她也有些愁,不知如何面对槐序,忽然计上心头,“雪尽,我们的交易什么时候可以继续?绮贞的事还没有解决。”

    “现在就可以。”雪尽也像是抓住了一个突破口。

    太好了,先把槐序留在此处,待他自己消消气,等自己做完任务归来,两个人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烟归这样想着,弯下身子吃力将槐序扶上床榻。

    雪尽默默地看着那本属于烟归的床,此刻却被槐序那野人占据,也不知道他洗了澡没有,洗了头没有,脚臭不臭,衣服脏不脏……

    他都没有睡过……

    “等等!”

    烟归停下手中动作,愕然回头,“怎么了?”

    “还是把他带去阿夕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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