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妈妈还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张忖兮想起妈妈住院时，自己跟她聊过房子的事。
“房子到时候就由我爸爸掌控了。”张忖兮听了妈妈祖产不能卖的嘱托后担忧道。
“怎么就由他掌控呢。我到时候都留给你。本来是要去过户的，但是妈妈现在这样，话说得都费劲，也没法出院去办。”陆扬荇哀伤地皱眉道。
“你虽然这样想，但是法律上他占多数。”张忖兮也感到悲哀。
“就算他占多数，他也不至于卖吧。他的将来还不都是你的。”陆扬荇勉强振作精神。
“那可不一定。他身体也不大好。我奶奶还在呢，所以理论上奶奶也有继承他财产的权利。”张忖兮不由得往最坏处想。
“她都那么大岁数了，难道还能……”陆扬荇想到自己婆婆也不禁皱眉。
“有的事情说不准啊。”张忖兮看着眼前憔悴的妈妈，心想世事难料，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那到时候让你爸爸立个遗嘱，或者让她写个放弃继承。你爸爸手里的钱也就算了，房子一定要都给你。”陆扬荇坚定地说道。
“你说的是外公外婆的房子？那她应该不好意思有什么心思。但是我们家住的房子呢，那我爸爸可是名正言顺地有一半。倘若有什么，我奶奶也可以继承得理直气壮。”张忖兮忧心不已。
“真到时候，让你爸爸把那套房子也过户给你。”陆扬荇总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唉，这只是我们这样想。真到那时候，还得看他怎么做。”张忖兮对张冶志有些怀疑。
如今果然被自己不幸言中，张冶志果然是靠不住。
如果妈妈还在，爸爸不至于如此，自己也不会这样难过，无依无靠。
张忖兮想起妈妈离世后跟爸爸讨论房子的事。
“妈妈的意思就是外公外婆的房子过户给我，家里的房子也要有我的名字。”张忖兮义正言辞道。
“过户、加名字，那手续费要多少钱？花那个钱干嘛？到时候我不在了，你自然就继承了。”张冶志推脱道。
“我查过了，手续费是要一些，没关系，我出。”张忖兮觉得为了妈妈的遗愿，花些钱不算什么。
“房子都给你？为什么要都给你？”张冶志顿时提高了音量。
“不是都给我，只是加上我的名字。”张忖兮对张冶志的反应并不很意外
“到时候你把我赶出去，我辛苦大半辈子，没地方住，还要流落街头呢。”张冶志冷笑道。
“我怎么会把你赶出去不让你住？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张忖兮感到好笑。
“反正你就是要我把钱都给你，我变成穷光蛋，看你脸色，跟乞讨似的。”张冶志脸色铁青。
“你这说的有可能吗？”张忖兮觉得可笑至极。
“这种事多着呢。钱当然要抓在自己手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手里能没点钱吗。”张冶志冷冷地回答道。
“我看你眼里现在是只有钱。”张忖兮感到眼前的父亲是那么陌生。
“你才是掉到钱眼子里了。还要把房子过户给你呢。我为什么要把房子过户你？等我死了，自然就是你的了。”张冶志态度坚决。
“你万一再婚了，到时候就说不准了。”张忖兮直言心中不安。
“就算我再婚了，这也是我的婚前财产。你放心，到时候我会都留给你的，我会安排好的。”张冶志说得恳切。
“你能都留给我吗？还有我奶奶呢，她身体可硬朗着呢，她也有继承权。”张忖兮不为所动。
“哈哈哈，你奶奶都多大岁数了。她还能走在我后头？”张冶志怒极反笑。
“她身体好，要活到120呢。”张忖兮想到向来身强体壮妈妈不在了，年过八旬的奶奶却还好好的，不禁产生人世际遇难以预料之感。
“那我也要活到120呢。你奶奶听见可要高兴坏了。她还要活到120呢。“张冶志笑道。
“我妈妈的意思也是让你把房子过户给我，你就是不肯。”张忖兮不禁心寒。
“反正我现在是不可能把房子过户给你。以后看你表现。”听张忖兮提到陆扬荇，张冶志话也没说死。
张忖兮知道爸爸把钱看得重，就像奶奶梅其冶一样。爷爷去世，所有的财产也都归了奶奶，儿女都没见到一分钱。不仅如此，奶奶还跟两个儿子说：“你们爸爸看病、身后事这些，花了不少钱，还亏空着呢。冶意自然拿不出钱来，你们两个是儿子，一人拿一万出来吧。”
长子张冶情闻言暴怒道：“亏空？他这么多年的存款呢？单位给的丧葬费呢？葬礼上人家给的礼金呢？医药费不是单位都有报销？有多少是自付的？他的钱都到哪儿去了？还让我们往外拿钱？我哪有钱，我拿不出来。”
“哎呀，妈妈也不容易，你们就帮帮她吧。”梅其冶宠爱的小女儿张冶意出来调和。
“你还好意思说话？你没钱倒有理了？你为什么没钱？整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惹是生非！爸妈为你花的钱还少吗？这种时候怎么不见你拿钱出来，帮帮妈妈？你倒好意思在这里充好人？你就仗着爸爸妈妈偏爱你，你就啃老！”张冶情见张冶意那副假意恭顺讨好母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怨一起倾泻出来。
张冶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吱声。半晌看张冶情似乎平静了些，便小声嗫嚅道：“你别这么激动，妈妈这不是跟你们商量吗。你干嘛非得吵一架。”
“商量？那我就是没钱，你们商量吧。”张冶情冷笑道。
梅其冶见张冶情态度坚决，也不敢再逼问，便转向张冶志：“冶志，你得拿一万出来。我都这么一把岁数了，实在还不了亏空。”
“唉，行。”张冶志从小不受待见，眼见得母亲依仗自己，看重自己，岂有拒绝之理。好在陆扬荇知书达理，贤惠大方，不会为这一万块钱跟自己吵闹。
张忖兮想起十多年前的这场闹剧，便暗笑，果然爸爸是奶奶的好儿子，如出一辙。都是要把钱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哪顾得上儿女如何，哪会为儿女考虑。不过是欺软怕硬，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所以后来自己跟父亲谈深造的学费时，他的反应也不足为奇了。
“我上学的学费得给我吧。”张忖兮淡淡开口。
“你都这么大人了，把你养到二十多岁了，你也该独立了。你要去上学，你自己想办法。你可别指望我再往外拿钱。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从现在起，我的钱我是一分不会往外拿了。”张冶志坚决地说道。
“但是妈妈那时候说，她给我攒够了学费、生活费，不用我操心的。”张忖兮皱眉道。
“那是你妈妈跟你说的。我的钱我是不会给你的。”张冶志不为所动。
“你的钱没有我妈妈的吗？这么多年你在家，每个月就几百块生活费，家里的开销、存款不都是我妈妈挣的钱？”张忖兮一时口不择言。
“那我在家做饭做家务，接送你上学，我这些劳动，也创造了不少价值，换算下来，值多少钱？”张冶志冷静分析道。
“是，你是创造了价值，妈妈挣的这些钱当然有你的一半。但还有她自己的一半吧。她是要让我去上学的。”张忖兮争辩道。
“但她现在不在了，情况不同了。我得为自己打算，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总是围着你转，你都这么大人了。所以我要把自己的钱看好。你要去上学，我没意见，但是钱的问题你自己解决，我没有这个义务。”张冶志冷冷道。
“那我妈妈的钱也还有我的一份吧，也不全是由你继承吧。”张忖兮知道如今爸爸眼里心里只有钱，只能谈判似的争取自己的权益。
“你要跟爸爸算这么清楚吗？你要跟爸爸算得这么清楚？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跟爸爸算钱算这么清楚？好啊，那你去打官司，告爸爸吧，看法院怎么判吧。”谈到钱张冶志又开始谈感情，讲法律了。
“为了遗产打官司，我们家什么时候跻身豪门了？”张忖兮闻言感到好笑。
这是算准了她不可能真的跟父亲对簿公堂。就算她也不讲情面，不顾体面，等法院判下来，也早过了交学费的时间了。况且母亲有多少存款，如今她银行卡都在爸爸手里，他把钱都转走，自己又能如何？
“你拿着那些钱做什么？”张忖兮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不用你管。”张冶志没好气道。
“那你把外公外婆留给妈妈的房子过户给我。”张忖兮想想这是妈妈最在意的事。爸爸现在把钱看得这样重，自己不能不防。
“那房子我又不会动，就像现在不好吗。过户还要交不少钱呢。”张冶志依旧百般推脱。
“我来交那个钱。去过户吧。”张忖兮冷冷地坚持道。
“你都烦死了，这么大人了，就会整天逼爸爸！好好好，你看什么时候去过户你就去！”张冶志愤怒地吼了一嗓子，就进了厨房，“啪”地把门关上了，门把手都快要被震掉了。
有空再约，就意味着永远没空，什么时候去过户，就是没有这个时候。张忖兮的心中寒冰结了一层又一层。
眼前浮现出妈妈五七那天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