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3章

    吃过早饭,叶轻舟见爸妈换上了干活穿的带补丁的衣裳,这是要趁着天凉快下地干活了。她赶紧说:“妈,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铲地吧。”

    虽然几乎没干过什么农活,但是她现在急切地想帮爸妈干点什么。

    叶卫东看了白白净净的闺女一眼,说道:“你能干啥?别跟着添乱了,赶紧在家跟你哥一起好好学习。”

    叶江屿九月份开学该上高三了,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

    当年,叶轻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中考的时候就没上高中,报考了县城里的中专,学的是裁剪专业。

    嫁给傻子是不太可能,就算她没有机会考大学,学完裁剪回到镇里或者村里,开个裁缝铺也算靠手艺吃饭,也比种地强多了。

    中专读两年就毕业,去年已经读了一年,再有一年就该毕业了。只是如今想想,上辈子本就没认真学的书本好像全都忘光了。

    她赶紧回屋找出自己的课本,一本一本翻看——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她不能理解学个裁剪为啥还要背那么多公式?她偏科,是出了名的数学不好,看见公式就眼晕。

    看来的确应该好好学习了,否则她很可能都毕不了业。

    *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湛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胖胖的白云。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天太热,孩子们也都躲在屋里不出来,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

    院子里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了一圈儿,在昭告天下它下了一个蛋。

    叶轻舟一边在脑子里劝说那几个公式不要打架,一边分神想着:如果现在去它的窝里准能捡到一枚热乎的鸡蛋。

    叶江屿,青田县一中的学神,坐在那里挺拔的如同刚刚长成的小松树。刘海有点长了,稍微盖住了一点他的浓眉俊眼,少了些锋利,多了一点乖。

    叶轻舟,人如其名,舟轻风大,乱七八糟的公式好像那江面上的大风,刮得她这艘小船马上要翻。

    抬头看看窗外,大杨树似乎都热打蔫了,叶子偶尔懒洋洋的动一动,翻出灰白的背面。

    叶轻舟时不时的偷偷看哥哥,投入学习的少年身姿挺拔、神情专注。他做题很快,左手边的一摞卷子很快就做完,整齐的码在了右手边。

    哥哥是远近闻名的好学生,不仅考上了县里唯一的重点中学,还连续三年都是学年的第一名。

    上辈子她走了以后没多久,养父母就出事了,导致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哥哥也错过了高考。

    想起这些叶轻舟就心痛,是真的痛,一揪一揪的疼!她欠父母和哥哥的就这辈子一并来还吧!

    抬头看看窗外的炎炎日光,她说:“哥,你渴不渴?我给你切个西红柿吧。”

    说着趿拉着鞋跑去厨房,在水缸旁边的柳编筐里摸出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洗干净、切小丁,放在瓷白的碗里,再撒上一层绵白糖。

    在糖霜开始融化之前,又赶紧哒哒哒的跑回来,小丫鬟一样轻轻的放到叶江屿面前。

    叶江屿放下笔,看了看这一碗堪称漂亮的甜品,又抬头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妹妹,挪开书本,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叶轻舟也拿起勺子在自己那一碗里挖了一勺,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不禁眯起了眼。

    她正沉浸在妈妈牌西红柿的美味中,忽听哥哥问道:“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啊?什么?”轻舟有点懵,不就是背不下去公式,偷懒吃个西红柿而已,闯什么祸?

    随即一想,她又明白了。过去的那些年里,调皮的叶轻舟一旦闯了祸,必然是要撒个娇、打个滚让哥哥出来顶锅的。

    看着吃完“上路饭”的哥哥一脸壮士赴死的表情,她笑着笑着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叶轻舟啊叶轻舟,你是积了什么德才能摊上这么好的爸妈,这么好的哥!

    可是,你又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愣是把这么好的家人都给弄丢了!

    叶江屿是知道自己妹妹什么德行的,平时硬气的很,一旦伏低做小来讨好他,那十有八九是又闯了什么祸要自己顶包。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就随口一问,小丫头竟然红了眼圈儿,本就黑白分明的杏眼立刻盈满了水雾。她就那样看着自己,仿佛心里有着无尽的哀伤!

    许是瞪的久了累了,卷翘的睫毛微微一眨,两串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一路滚落到了下巴尖。

    叶江屿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哎,你怎么还哭了呢?怎么了,告诉我!多大个事儿啊,一切有哥呢!”

    叶轻舟回神,有点懊恼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赶紧抬手抹了抹眼泪,想了想……没想出来什么合适的借口,索性直接耍赖。

    她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你冤枉我!你总拿旧的眼光看我太伤人了!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好点了,难倒非得惹祸了才能对你好吗?哼,我生气了!”

    叶江屿满脸的不信,冤枉她一句就能哭?那她还是那个从树上摔下来都带哭一声的叶轻舟吗?

    末了,那边耍完赖的人又放了一句狠话:“放心吧哥,我以后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看着吧,往后你闯了祸换我来背锅。”

    叶江屿盯着她看,“真没事儿?”

    叶轻舟:“没事儿。”

    “行,没事儿就好,有事儿跟我说。锅就不用你背了,你还是好好背题吧。”

    “你还别不信,我叶轻舟说到做到!”

    ……

    吃过晚饭,又停电了。叶轻舟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看天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各种熟悉的声音:

    南面场院里有孩子们在嬉闹尖叫;北小河里有蛙声起伏一片;

    不知谁家鸡鸭不肯回窝正在不甘心的嘎嘎叫着;还有大门外土豆地里轻浅的虫鸣声细若游丝、时断时续……

    太阳已经彻底坠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一片越来越暗淡的橘红色晚霞。东天一弯浅白的月牙已经甜甜的挂了起来,天色近夜,四野一片朦胧。

    叶轻舟仰起头眯眯眼,悄悄深吸一口气——久违的静谧傍晚是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回不去,如今上天眷顾,她真的回来了!

    木板拼成的院门半开着,二叔家的叶美娟小跑着进来,嘴里抱怨着:“这天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我妈刚才做饭整的满屋都是烟,可呛死我了!大伯,我爸说让你去给看看那炕洞子是不是又堵了。”

    叶卫东正坐在院子里用细磨石磨锄头,听侄女这么一说,赶紧放下锄头转身去仓房拿出来一根盘成圈儿的长钢丝。

    “轻舟,告诉你妈一声,我去给你二叔家通通炕洞子。”说完就走了。

    叶美娟没走,站在旁边跟叶轻舟一起仰头看天上的月牙。

    于是轻舟进厨房又拿出一只小板凳,俩人并排坐着。

    叶美娟:“轻舟,你今天干啥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你。”

    叶轻舟:“唉!我跟公式打架了,打了一整天。”

    叶美娟奇怪的看了堂妹一眼,“你都上中专了怎么还这么用功?又不考大学。”

    “唉,我也不想背啊,可是我怕我毕不了业。”叶轻舟叹了口气。

    叶美娟也叹了一口气,说:“唉,我都不想念书了,高中考了两年都没考上。也不知道我亲妈是干啥的,要是她是个城里人就好了……”

    叶轻舟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她现在真听不得‘亲妈’两个字。

    不过叶美娟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啊,于是她问:“什么亲妈?娟儿姐,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叶美娟靠过来,小声说道:“我妈昨天跟我说的,原来我也是捡的!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叶美娟也是捡的?上辈子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儿。难倒老叶家是专门捡孩子的吗?

    哥哥叶江屿是领养的,她叶轻舟是捡的,现在居然连叶美娟也是捡的。

    不对啊,她曾经听妈妈唠叨过,当年二婶儿生美娟的时候老费劲了,好像疼了两天才生下来,就生在自家炕上,怎么就成了捡的了呢?

    不过,不管叶美娟是捡的还是生的,她都十分抗拒这个话题,一点八卦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可能是看她兴致不高,叶美娟又说两句闲话就走了,轻舟也没了纳凉的心思,把两只板凳放回厨房,回屋睡觉。

    **

    月牙悄悄地从树梢爬到了夜空正中间,整个村庄陷入了梦乡,只有各种小虫子在窗台下、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唱鸣声。

    屋子里的人睡的并不安稳,她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沾在脸颊两侧。

    叶轻舟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她看见一辆小汽车招摇着开进熟悉的村庄,看着另一个自己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满眼稀奇的围着小汽车看来看去,又一脸惊喜的听着那女人说话。

    她很着急,想要跑上前去,提醒那个自己,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动腿!

    她正着急呢,场景突然转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白色走廊。她感觉自己仿佛趴在床底下,听着走廊里有脚步声走近,恐惧不断攀升,攀升……终于门把手动了“咔嚓”一声响——

    然后,她惊呼一声,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土坯房屋一室静谧,窗外一弯月牙正对着她的窗台,洒下一点淡淡朦胧的清冷光影。

    轻舟擦了擦冷汗,做了一个深呼吸,转头四顾,伸手将被子旁边妈妈新做的褂子抱在怀里。

    这是妈妈前几天刚做好的,它能证明这个有爸、有妈、有哥的世界是真的!

    忽然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叶江屿的声音响起来,仿佛是怕吓到她,那声音又轻又温柔,“轻舟,是我,你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叶轻舟听到哥哥的声音,心立刻就安定了,这比抱着妈妈做的衣服管用多了,她清了清嗓子,答应了一声。

    “还怕不怕了?要我陪你说说话吗?”叶江屿问。

    叶轻舟再次深呼吸一下,说:“不用了,我已经醒了,哥你快去睡吧。”

    门外的人答应了一声,说:“嗯,你要是再害怕就喊我。”

    叶轻舟答应着,重新躺下,听着哥哥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抬头看窗外的月牙,她一点都不怕了。

    勇敢不是不害怕,勇敢是就算害怕也要大步冲上去,将伤害自己的一切砸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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