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岗

    杭州的一个客户临时出了点状况,苏春风也是下午才临时起意去一趟的,就是个小问题,苏春风带着人跑了一趟相关单位,盖了个章就顺利解决了,事情虽办好了,对方老总却不愿意放他走了,并助理两个人一同压他过来吃了顿便饭。

    酒席上觥筹交错,苏春风盛情难却,也不得不喝了两杯,那老总并公司的几个高层都喝的有些高了,喊了代驾,相互搀扶着离开,文助理没喝酒,等着送他回南城。

    他稍微坐了坐,等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下楼。

    不过是无意间的一扫,苏春风的视线就定格在一楼的一个角落,精准点,是角落那桌宁微微的身上。

    她正低着头,好像是在给沈长安揉着手背,沈长安呢...

    苏春风无意识的抓紧了楼梯的扶手,往下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

    “苏律师?”后头文助理被他的动作一惊,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苏春风稍稍回神,“我没事,遇上个熟人,你先去车上等我吧。”他将钥匙塞给他。

    文助理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几张桌上都有人,一时猜不透他说的熟人是哪位。

    “快去吧。”苏春风又催促了他一声。

    他毕竟是自家老总的贵客,他看他脸色难看,又不敢不听他的吩咐,犹豫了半响才道,“好的,苏律师,我外头等你。”

    等文助理转身下楼,苏春风才将视线重新回到宁微微身上。

    因为服务生的打断,沈长安稍稍移开了身子,视线却没从他妻子身上离开,甚至还说了什么,宁微微貌似很生气,可他不过是委屈的皱了皱眉头,宁微微便又继续低头给他按揉了。

    他打开手机,信息那一栏,是他回她的,说今天会晚点回去。

    她不是说已经出发回南城了吗,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会跟沈长安在一起。

    他手握成拳,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两人似乎都被铃声吓了一跳。

    宁微微的手机就在桌子上,沈长安应该是看到了屏幕上跳出的称呼,瞬间就变了脸色,宁微微倒是一脸高兴的将手中的毛巾扔给沈长安,欢天喜地的跑回自己的座位接电话。

    “喂,这会儿怎么有功夫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宁微微欢快的声线。

    “不是说今晚要晚回的吗,应酬已经结束了,这么快?”

    “可我还没到家呢,估计还得要两三个小时吧,还没吃饭...”

    最后一句,三分撒娇,七分委屈。

    她背对着自己,苏春风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她每说一句,沈长安的脸色便难看一分,他难看一分,苏春风便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分。

    宁微微没听到他的声音,问道,“怎么不说话?”

    “不方便?”

    “没有。”苏春风回她。

    “怎么还不吃饭?”苏春风问她,“还在影视城?”

    “不在了!”

    宁微微边回答他,边跟上菜的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挡住了部分视线,但苏春风仍能看得出,是沈长安在给她夹菜。

    她并没有跟他道谢,反而习以为常的夹了就吃。

    苏春风刚恢复的浅笑瞬间就凝结成了冰。

    他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沈长安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这次她没吃,专心回答他,“在杭州。”

    “肚子饿了,就在这边下了,随便找了个馆子,吃完就回去。”

    苏春风应了一声,又问,“和谁吃的,许垚他们吗?”

    那头这次沉默了片刻,他看到她抬头看了沈长安一眼,才回道,“没,我坐的沈总的车,和他一起吃的。”

    苏春风还未来得及回应,又听她增加了一句,“吃完就回去。”

    苏春风应了一声,道,“好,早些回来。”

    挂断电话,苏春风再也没往那边看,直到坐上车,他都搞不懂自己的行为。

    宁微微并没有对自己撒谎。

    那他到底在怕什么,又在别扭什么?

    大方的上去打招呼,顺路带走自己的老婆,一切不都是应该的吗。

    文助理见他上了车后一直不吭声,迟疑问道,“苏律师,回南城吗?”

    苏春风看了看饭店方向,点头道,“回吧。”

    刚刚试探的电话已打,此时再贸然进去,她一定立马猜出他刚才的行为,是对她的不信任。

    他不想她心中因此有了隔阂,更不想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

    苏春风其实不知道,他的这通电话已经让宁微微心生疑问,总觉得像是在查岗似的,但又找不到任何理论支撑。

    再说,苏春风也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苏律师查你岗?”对面突然传来沈长安讨人厌的声音。

    宁微微烦人的瞪过去,“有人查岗总比你孤家寡人的好。”

    沈长安冷笑一声,“是吗?”

    “那他跟我还真不一样,我可从来都是信任你的。”

    说罢,又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宁微微心气儿正不顺,将碗中的糖醋排骨扔进他的碗中,“你信任我?”

    “哼!”宁微微揭他老底儿,“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人不过是多跟我说了两句话,你就将人堵巷子里胖揍了一顿。”

    沈长安怀疑看她,“柳茹告诉你的?”

    他当初做的隐蔽,就是柳茹也是碰巧才撞见的。

    宁微微否定道,“不是。”

    沈长安也不想继续探究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只道,“我这不一样,我是信任你,但不信任那些对你有觊觎之心的。”

    话都赶这儿了,宁微微索性放下了筷子,看着他道,“是不一样。”

    “苏春风是我的合法丈夫,即便是真查岗,他也名正言顺。”

    这下,沈长安便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他摔下筷子,眼神狠厉,“你的合法丈夫,本该是我。”

    他痛苦低吼,“是你不等我,是你到处躲着我。”

    “你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宁微微打断他,“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记得,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你一旦离开,我们就结束。”

    沈长安伸过手想去拉她,却被她避过。

    他脸色难看道,“我没答应。”

    “我当初是有苦衷的。”

    “我妈她...”

    宁微微突然情绪激动,“别提你妈。”

    沈长安有些诧异,不明白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甚至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厌恶。

    他一时有些不确定,这股厌恶是针对他,还是他妈妈的。

    “你是不是见过我妈?”他疑惑问她。

    宁微微瞬间有种想回答“是”的冲动。

    告诉他,她不但见过他妈妈,他妈妈还拿钱羞辱了她,顺带连她生病要死的妈妈也一同羞辱了。

    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他们早桥归桥路归路了。

    之前受她妈的影响,她总觉得,对方的家庭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相爱就够了,嫁给苏春风后她才明白,她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受父母期待、祝福的婚姻又有多重要。

    她的妈妈当年,一定坚持的很辛苦。

    她抬眼看他,语气平静的近乎诡异,“你说你找过我,柳茹也说你回来过,那你应该知道我妈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沈长安点了点头,“莫哥说,阿姨没能下手术台。”

    宁微微盯着他,较真道,“我说的是什么时候,哪一天?”

    沈长安莫名有些心虚,“4月22日。”

    “那天我本来想赶回来的,可是...”

    宁微微突然就笑了,“4月17日,下午3点02分。”

    沈长安看着她的笑,莫名就觉得心慌。

    她继续道,“这时间,耳不耳熟,你是下午2点50的飞机。”

    “微微。”沈长安突然不想听了,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妈妈没能下手术台,我也没能留下你。”

    如果好言相劝不能阻止他,那就让她的妈妈来劝阻吧。

    “她死的时候该多孤单啊,因为她最爱的女儿,不在医院,而是去机场追她那遥不可及的梦去了。”

    “别说了。”沈长安厉声阻止。

    他声音干哑,“阿姨的事,我很抱歉。”

    他神情有些萎靡。

    那段时间,他被他妈找到,逼着他回英国。

    他妈他是知道的,对他有极强的控制欲,典型的疯子一个。

    若是知道他爱上了她,指不定要怎么羞辱呢。

    何况她妈当时这种情况,断然不能再受他妈妈的刺激。

    他只能先哄着他妈妈,顺利骗到了手术的费用,然后再将他的妈妈哄回英国,等到她妈手术那天再回来陪她。

    可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她妈改了手术的日期,而他一回英国,就被他妈给软禁了,24小时紧迫盯人,他的护照,他的卡,甚至他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他有尝试给她发过E-mail,可是石沉大海,通信软件,一个都联系不上。

    他刚开始还在想,回国前,她天天跟他吵,吵的他脑瓜子疼,现在他不见了,也得让她紧张紧张,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慌的却是他。

    他中间有过一次逃出来的机会,只是他妈突然就发病了,医生说她千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他没办法,只能静静陪了她一段时间,直到他爷爷回来。

    等他再回来找她,她早就消失不见了,他找莫哥,找郭导,找柳茹,甚至到学校去找,没有任何线索。

    她走的干干净净,除了一张银行卡,什么都没留下。

    他从口袋中掏出当年的那张卡,问出心中一直有的一个疑问,“这卡里,为什么多了十一万?”

    当年为了查她的活动痕迹,他曾去银行拉过流水,知道是一次性存的四十一万。

    当年这张卡里,他明明只存了三十万进去。

    宁微微已在手机上下了单,叫了快车,闻此神情恹恹的抬头看他,“三十万,是还卡上原本的钱,一万,是给的利息,还有十万,你该去问你妈妈。”

    沈长安还来不及惊讶,就见她收拾了东西起身,他连忙抓住她,“你干什么?”

    宁微微晃了晃手机,“我叫的车快到了,我坐高铁回去。”

    沈长安不准,“你坐我的车回去。”

    宁微微前脚还在笑,后脚就大力甩开他,“沈先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该说清楚的也说清楚了,就算是为了我妈,我也不可能跟你再在一起了,不然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因为只要看见你,我就会想到,我妈死的时候,我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手术室里。”

    “以后,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徒留沈长安一人呆立在原地。

    她也不想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决断,可她总觉得,这事再这么拖下去,会产生让她控制不了的局面。

    说实话,她现在甚至连Seven的挂名经纪人都不想做了。

    但愿今天将她妈妈推出来,能让他明白一点,他们之间不可能回到当初了,就像她妈妈不可能活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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