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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搬入大观园

    众人散后,湘云回到碧纱橱,便命翠缕把衣包打开收拾。翠缕道:“忙什么,等去的日子再包也不迟。”湘云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作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

    原来这其中原故皆因湘云说出‘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儿’后宝玉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这才有了现下的光景。

    宝玉忙赶近前拉着她说道:“好妹妹,你真是错怪我了。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皆因是怕她恼了。谁知你不妨头的就说了出来。她岂不恼你的?我是怕你得罪了她,这才同你使眼色的。你这会子恼我,不但辜负了我的心意,而且反倒委屈了我。若是别人,哪怕他得罪了十个人,又与我何干呢?”湘云摔手道:“真真是好笑!你何曾瞧见林姐姐恼我了?反倒是你多心了。”随即转过头来冷笑道:“好,即便林姐姐恼了,凤姐姐先问的众人,起了这个头,谁又不来凑这个趣?别人说她,拿她取笑皆可,只有我说出来了就有不是。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她,使不得!”宝玉急得说道:“我倒是为了你,反为出不是来了。我要是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踹。”湘云道:“大正月里的,少信嘴胡说。这些个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留着日后说与别人听吧。”说完,便出了门。宝玉要跟上去,湘云道:“别跟着我,别叫我啐你。”宝玉自觉无趣,便又来寻黛玉,见凤姐儿从黛玉屋里出来。

    正要进去时,星月出来说道:“宝二爷,我们姑娘要睡了,明日再来吧。”说完,便关上了门。

    宝玉只当黛玉是恼了,可若是恼了湘云,又怎会把自己关在门外。若说是恼了自己,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想到自己原为她二人着想,方在中间调和,却不想另一个恼了,这一个甚至连面都没见着,更是不知怎么就恼了。宝玉只得叹了一声回房去了。

    次日,宝钗寻袭人,袭人拿了一张纸给宝钗,笑道:“有一个字帖儿,姑娘瞧瞧是什么话?”宝钗接过一瞧,惊道:“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是支曲子,竟惹出他这疯病来。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明儿个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存了这个意思,都是从我一支曲子上来,我成了个罪魁了。”说完,便撕了个粉碎,让袭人去烧了。袭人见宝钗如此,只当是发生了大事,急的忙问到底怎么了。宝钗问袭人宝玉在何处,袭人道:“昨儿个晚上回来就说些人不知道的话,哭了一回写了这些。如今躺在床上,两眼直发愣。”宝钗道:“且等我与他说说去。”

    那边湘云在黛玉房中顽,有小丫头来说,娘娘送出一个灯谜儿,正在贾母上房,命少爷小姐去猜,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进去。二人道这倒是有意思,携手来至贾母上房。

    只见一个小太监,拿着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头已有一个,大家争看乱猜。小太监又下谕道:“少爷小姐们猜着了,不要说出来。每人只暗暗的写在纸上,一齐封进宫去,娘娘自验是否。”黛玉见是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一见就猜着了。等众人皆写了,方才拿了张纸写上。又作了一谜,恭楷写了,挂在灯上。那小太监见都有了,就去了,直到晚间才出来传谕:“前日娘娘所制,俱已猜着,唯二小姐和三爷猜的不是。小姐们作的也都猜了,不知是否。”众人见了,皆说猜着了。小太监又将颁赐之物送与众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因迎春与贾环并未猜中,故没得。又听小太监说:“三爷说的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众人正要瞧贾环作了什么谜,见他遮遮掩掩的藏起不肯说,宝玉抢过念道:“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众人皆问道:“这是什么?”贾环只得道:“一个是枕头,一个是兽头。”引得众人大笑。那太监得了谜底,领茶而去。

    到了次日午间,湘云来至黛玉房中辞行:“林姐姐,我今日得家去了。”黛玉拉着她的手坐下,问道:“怎么不再住些日子?”湘云叹道:“家中婶子又打发了人来,先时老祖宗说让我过了宝姐姐生辰再回去。如今宝姐姐的生辰也过了,我也该家去了。”黛玉道:“你且坐坐,拿了东西再走。”说完,便让拂风进里屋拿东西去。

    湘云见拂风拿着个托盘,上头摆着好些个精致的小盒子,与当日来时黛玉送与自己的胭脂水粉是一样的,忙说道:“好姐姐,你才送了我好些,还使不过来呢。”黛玉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姑娘们的头油脂粉等物,都是交给府中买办去买了来的,皆是些使不得的东西,少不得自己拿了钱去另买。你一个月通共就几吊钱的月例,还不够呢。你嫌多使不过来,送与你家中姊妹,再不就是用来赏人。横竖与你是有好处的。”湘云红了眼,道:“好姐姐,费心你为我想着了。从前我还同人说你小性儿,竟是我错了。从此我再也不说了。宝姐姐生辰,我一时嘴快说了,我还心想你该说我拿你比戏子恼我了,也不见你恼我,今日还为我想着。此后我只拿你当亲姐姐对待。”黛玉道:“这些个亲热话,等你日后来住了再细细说与我听。今日就先回去吧。迟了,你婶子又该有话说了。”

    黛玉携着湘云的手来至贾母上房,果见史家打发来的两个女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湘云来了,忙笑着与贾母告辞了。湘云见她二人不曾留意这儿,悄悄叫过宝玉来说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打发人接我去。”宝玉连连点头答应。

    这日中午宝玉和黛玉在贾母这儿正吃着饭,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吓得宝玉脸上转了颜色,只拉着贾母的手道不去。贾母只得安慰他:“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想是快到日子了,因娘娘叫你进去住,他吩咐你几句,不过不教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只好生答应着就是了。”又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好生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答应了,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时不时的回头瞧贾母,瞧着好不可怜见的。

    过了许久,黛玉正在同贾母说话,听见了外头宝玉同姊妹们说说笑笑的声音。进了屋,宝玉先向贾母回明了原委。随后,见李纨同宝钗一道来至贾母处。贾母瞧了瞧,笑道:“人倒是齐全了。你们大家且说说喜欢园内哪处。珠儿媳妇,你是作嫂子的,你先挑。”李纨道:“该让妹妹们先挑才是。”贾母道:“让你选你选就是了,我瞧她们哪个敢有意见。”众姊妹听了,笑着让李纨先挑。李纨无法,只得说了:“我瞧着稻香村就很好。”贾母又问黛玉:“林丫头,你喜欢哪处?”黛玉道:“不拘哪处都是极好的。”贾母又道:“林丫头就别谦让了。”众姊妹也说道:“林姐姐(妹妹),你只管选就是了。”黛玉道:“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也比别处更幽静。”宝玉笑着拍手叫道:“我也正是这个主意呢。”又扑向贾母怀里:“老祖宗,您就将怡红院给了我吧。”贾母摸着宝玉的脸,笑道:“都依你。”又问宝钗:“宝丫头,你选哪处?”宝钗道:“我就选了衡芜院吧。”贾母道又问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迎春选了缀锦楼,探春选了秋爽斋,惜春选了蓼风轩。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二日,贾政命人在园门口设了香案,率领一众人等,亲自拈香:“惠恩眷顾,遍布馀泽,臣政受之惶恐,惟兢兢业业谨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娘娘眷恩。”随后开园。

    就这样,宝玉等人便搬入了大观园内。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奶娘亲随、丫鬟不算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

    搬入园内后,宝玉日日同姐妹们在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诗吟画,描鸾绣凤,斗草簪花,低吟俏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乐。

    这一日,黛玉正同拂风、紫鹃拿着鱼食站在翠烟桥上看河里的鱼儿抢食吃,时不时的撒把饵料下去,忽听见探春的声音:“林姐姐。你在这儿作什么呢?”黛玉见探春带着侍书从滴翠亭那儿走了过来,黛玉道:“瞧鱼儿争食吃呢。”探春瞧了瞧那些鱼儿,道:“要我说,还是二哥哥院里的锦鲤好看,又大又漂亮。说到二哥哥,我有好些日子不见他了,也不知他在家作什么呢。”黛玉道:“咱们去怡红院瞧瞧去。”将手中的鱼食拿给紫鹃:“紫鹃,拿回去吧。”

    黛玉、探春带着拂风和侍书来到怡红院,进了里屋,只见袭人、麝月正在收拾满地的纸张,以及书桌上的扇子。探春问道:“宝哥哥呢?”袭人笑道:“两位姑娘来了,怎么也没听见个声儿。茗烟叫了二爷出去,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儿。”黛玉拿起桌上的扇子一瞧,只见扇头壁上题着诗,是宝玉的字迹:夏夜即事—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窗明麝月开宫镜,宝霭檀云品御香。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水亭处处齐纨动,窗卷朱楼罢晚妆。看完拿与探春瞧,探春道:“他整日里作这些外务,让老爷瞧见了,又得好一顿骂。”

    这时,凤姐那儿打发人来怡红院送茶叶,见黛玉和探春也在,便同她们说凤姐也给她们送了茶叶,已经让人送去了,黛玉便邀了探春一起去潇湘馆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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