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她现在就是要和谢在洲对着干,如果只是来赌博的又何必执着于这间房。

    谢在洲扬了扬下巴,“这间房我不要了,麻烦重新给我开一间三楼的。”

    “得嘞,您稍等。”

    谢在洲从头至尾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叶清宵,他道:“你的手在流血。”

    叶清宵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血已经渗出指缝。

    小王很快就回来,“公子,这边请。”

    接下来的一幕是叶清宵没有想到的,她宁可相信自己能用梁唤雪瘦弱的身体能把谢在洲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拿着。”

    谢在洲递过一张洁白的手帕。

    叶清宵愣怔半天,没有接。

    谢在洲见她半天未动,不耐烦地把手帕塞进叶清宵手里。

    叶清宵自从知道谢在洲下旨以“欺君之罪”赐死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可现在她没想到谢在洲会拿手帕给一个陌生人。

    这让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往事。

    八岁的叶清宵每日除了锻炼就是跟着夫子学四书五经,而只比她小一岁的谢在洲作为一国之君却活得很轻松。

    南月国的臣子们对这个年幼的帝王很包容或者可以说是纵容,一切事务的决策权都掌握在丞相和太后手中。

    所以,谢在洲的最大任务是活着。

    那日叶清宵因为射箭的姿势总是出错,手被教头用细细的竹条打得渗出了血。

    年幼的叶清宵躲在没人的角落偷偷地哭,哭声断断续续。她一会想着不能哭,一会又因为手上火辣辣的痛感到委屈。

    有个小孩一直躲在墙后,偷偷地往这边看。叶清宵察觉后,立马止住了哭声,心里升起一团火,“谁在那?”

    小孩从拖着步子走了出来,脸颊有些发红,眼神悄咪咪地打量着正在哭的叶清宵。

    是个穿着矜贵的小男孩。

    他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叶清宵,磕磕绊绊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刚好路过。”

    叶清宵恶声恶气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我师父的府邸?”

    小男孩乖乖地回答:“我是皇帝,是傅将军让我的来的。”

    叶清宵撇了撇嘴,“你是谢在洲?”

    谢在洲瞪圆了双眼,一脸惊喜,“你认识我吗?”

    “你收下这张手帕吧,收下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吗?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叶清宵确实是知道谢在洲的,师父总是告诉她以后要为这个叫“谢在洲”的效劳,尽忠,她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

    叶清宵冷淡地推开了谢在洲的手,“不用。”

    谢在洲的神情有些委屈,泪水聚在眼眶中,稍微眨一下就能落下。他坐在叶清宵旁边,将头枕在膝盖上,偏头看向叶清宵。他问道:“傅将军不是说他的徒弟都很喜欢我吗?”

    说完谢在洲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叶清宵听到师父,烦躁地接过手帕。

    谢在洲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目光像一汪清澈的潭水。

    “公子,你怎么把手帕给那种粗鄙之人?”

    谢在洲冷冷地说道:“看不惯。”

    知尧不懂谢在洲话中的意思,他不知道谢在洲看不惯什么。

    叶清宵把门关好,听脚步声渐远,又锁上了。

    师父坚定地守护着谢在洲,可是谢在洲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帝王。

    谢在洲的手帕被叶清宵随意地扔在地上。

    叶清宵拿出面罩,戴好后重新去三楼房顶,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她回到房间中,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一楼的小王见她离开,眼神活要吃人。

    叶清宵不再耽搁,趁着夜色到了太尉府。

    太尉府戒备森严,叶清宵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守卫到书房时,她已是满头大汗。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房门,将写好的纸条放到了傅绍然经常翻阅的那几本书中。

    叶清宵随意抽出一本书,书外没有名字。叶清宵翻开,发现这是笔记,里面记的是四书五经或是各种诗句,记笔的人很认真,里面的笔记工整有序。

    纸卷发黄,却很平整,纸张上有很多细细密密的裂痕,像是被人反复揉捏成团后又将它展开、压平。

    叶清宵将纸条夹入其中,将书放回了书架。

    可这时门外却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叶清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只是路过书房。听声音消失的方向,似乎是灵堂。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后,叶清宵没敢再多待,脚步轻点踏上了房檐,出了太尉府。

    一刻钟左右,叶清宵就溜回了质子府。

    卸下伪装后,叶清宵的身子触碰到床就被浓烈的睡意袭卷。

    暮色褪去,叶清宵酉时就早已醒来。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

    叶清宵顺口就扯了一个谎。“昨夜我一直听见猫叫,吵得我睡不着,出去赶猫被挠一爪。”

    慕雪眼里再次蓄满泪水,声音哽咽,“公……殿下,我去拿药。”

    慕雪拿着瓷瓶开始细细地为叶清宵擦药。

    她问道:“殿下疼吗?”

    这点猫抓伤对叶清宵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她笑笑安慰慕雪:“无碍,被小猫抓伤而已。”

    慕雪没再说话,只是蹲着身子,垂着头安静地擦着药。

    药膏一抹就化开,冰凉的触感很舒服。

    叶清宵收回双手,道:“我饿了。”

    “我去让下人送早饭过来。”

    等叶清宵草草地吃过早饭,李总管又来了。

    李全进来就看见质子食指正漫不经心地戳着绿萝薄革质的叶片,另一只手撑着下巴。

    质子穿着暗绛红都布锦袍,同色系的蛛纹宽腰带系在腰间,明明是雍容华贵的衣服穿在这个病秧子身上却多了几分清雅俊逸。

    李总管行礼后道:“殿下,皇上有要事相商。”

    叶清宵微微颔首,“走吧。”

    慕雪正上前,李总管道:“皇上找的只有殿下。”

    “慕雪,你就待在王府,”

    叶清宵坐着轿撵到王宫已经接近晌午,烈阳高照,强烈的灯光下叶清宵几乎睁不开双眼。

    烈阳高照着这座繁华的王宫,朱红色的宫墙顶着层层叠叠的黄色琉璃瓦片。炙热的阳光好像让这座冰冷的王宫变得温暖了起来。

    李总管进御书房后不久就传来,房内就传来李总管尖细声音。

    叶清宵到书桌前停下,确定手上的伤藏好后行了礼。

    “参见陛下。”

    谢在洲这次没有刻意为难,只不过声音依旧轻浮懒散“免礼。”

    “听闻莒国将军都害怕傅太尉手下的几个徒弟,尤其是有‘玉面将军’之称的叶将军。”谢在洲面色不变眼中却满是轻佻。

    叶清宵不觉得他会特意找自己过来,谈论‘叶将军’生前的丰功伟绩。

    “我自由体弱,得父皇偏爱,养在深宫中,对莒国朝政一概不知知。”她答道。

    “养在深宫中……”谢在洲嘴里碾过这几个字,然后他道:“明日就是叶将军的葬礼。”

    叶清宵神色扭曲了一下,果不其然谢在洲道:“梁公子如今是质子,明日的葬礼是不是该前去悼念?”

    这个混沌魍魉,又是听了谁的谗言?

    昨夜遥之和那人的谈话虽未听完整,可就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猜出有人想利用她搅乱明天的葬礼,给师父下套。若不是她在二楼见到谢在州,她真要怀疑遥之是谢在洲的手下。

    “不合礼数,傅太尉的弟子皆是忠义之臣,本公子一个外邦人恐不合礼数。”

    谢在洲:“你的意思是朕不懂礼数?”

    叶清宵恨不得啖其血肉,她压下心中怒气,“梁子煜多谢陛下抬爱。”

    *

    叶清宵和慕雪还没踏进太尉府,就见八仙抬着三口棺材从太尉府出来。

    自从自己被关进地牢以来,叶清宵好久没这样近距离的看师父。傅绍然身穿洁白的丧服,身姿飘逸,只是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哀愁。

    她现在没有立场安慰师父。

    叶清宵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像一个礼貌的陌生人安慰道:“生死各有命,还请太尉节哀。”

    傅绍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叶清宵想到那晚的谈话,鞠躬后道:“那我先告辞。”正欲离开之际,棺材中却响了嘶哑地哭声以及微弱的拍打声。

    “质子今日应当是走不了了。”

    叶清宵顿住脚步,问道:“为何?”

    傅绍然没有理会叶清宵,他仔细辨认后指着其中一口棺材,下令道:“开棺,救人。”

    叶清宵看着自己周围几个侍卫,心绪不宁。

    街上的百姓脸上的由哀伤变为惊惧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人们将目光聚集在那口棺材上,猜着棺材里的人是谁,人死复生,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回事?莫不是人还没有死绝?”

    “瞎说什么,刚刚分明是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傅太尉的徒弟都是男人。”

    “那为什么会出现女人的声音?”

    棺材很快就被人打开了,棺材里没有尸体,有的只是硕大的石头。

    众人脸上的表情皆是愕然之色。

    经过短暂的寂静后,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傅绍然直接让人将剩下两口棺材全都打开。

    剩下两口里棺材也全是石头。

    傅绍然脸上的面色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他似乎早有预料。抽出一把身边侍卫佩戴的剑抵在了遥之的脖颈上,神色淡漠,他出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遥之的身子未动分毫,“没有人派我来。”

    看戏的民众除叶清宵外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太尉突然对一个小丫鬟发难。

    叶清宵竟不知道遥之还会腹语,并且还能控制音量模糊声源。但是傅绍然为什么打开两口棺材,才察觉遥之是声音的来源?

    叶清宵看见傅绍然眼下淡淡的乌青,浅浅地呼出了一口气,可围绕着心里的那团气并没有散开。

    傅绍然剑逼近了几分,剑染上了血液,银色在艳丽的红色下暗淡了许多。

    “遥之,叶清宵生前待你不薄。”

    遥之听到这话眼里出现短暂的暗淡,她很快就恢复坚毅果决的神色。牵动着嘴角,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我对不起她。”

    毫无预兆,傅绍然的剑指着叶清宵,鲜血顺着剑身落在地,重重地敲击着叶清宵的神经。

    他俯视着叶清宵,声音犹如寒冰,“质子没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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