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台

    都说江南的烟雨最是迷人,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很难不惹人怜惜。

    亭台楼阁屹立于清阴薄雾之中,像极了正在窃窃私语的情人无数,路上行走的市人与车马同行,柳枝垂于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而在人烟阜盛的南朝,这样的情景早已见怪不怪。

    “今日,我们谈一位大号人物,南朝洛梓娢是也!”醒木拍桌,浑厚一声直冲在座听书之人双耳,折扇未开,座下数眼早已瞪得溜圆。

    “说到这洛梓娢啊,那还得从数年前温州南败落的府邸说起……”茶馆杯盏碰撞声戛然而止,场面噤若寒蝉,看官翘着的二郎腿也随之放平。

    永辉五年,洛辰王府,一道圣旨将本就惨败的府邸厚厚添上了浓墨一笔。

    “……天降凶兆,示位西北,查洛辰王府,以慰民心……”

    据说那次凶兆来得急,国中异象频生,宫中有些个家子按讷不住怂恿占星史指祸,这才有了这道旨意,明白人都知道,不过是借上天这个由头来铲除身边与自己离心的人罢了。

    好巧不巧,洛梓娢穿书醒来到这个国家的第一件事,就撞上了府邸被封这样子的糟心事,而自己还是皇子温州南身边的罪婢。

    一列列身着银凯的将士手握铁戟,将洛辰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黢黑的夜里连树上休憩的秋蝉都变得聒噪了起来,烛台的灯火还来不及滋滋燃烧,府邸早已瞬息万变。

    凄惨的犬吠声闹得四周人家纷纷打着灯笼前来凑着热闹,探头四顾争先弄清事情原委。

    “邻家阿婆,今儿个怎么回事啊?动静闹得也忒大了些,我家那位非得吵闹着要我过来打听清楚,不然晚上可睡不着哩!”衣衫凌乱的妇女理了理反手盘了个发髻,疑惑不解地快步走来询问道。

    哪知事情来得突然,只见阿婆摆头用手朝着不远处指了指,妇女不得不把视线定格在了那些逃难的人身上。

    “抢什么抢,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的东西也是你敢抢的!”

    “大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也是没有活路了才这么做的!那个人……那个人银两看起来多,你去抢他的……”满脸胡塞的管家还未等老妇人把话说完,手上仅剩的几个散碎银两瞬间被抢了精光。

    府上百余号人逃命的逃命,能兑换些铜板的东西也被罗掘一空。

    “王府查封,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少不了要跟着遭罪,早点收拾好东西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再想脱身可不简单了!”

    不出一刻,洛辰王府门庭上的两张封条在阑珊灯火的映射之下泛起了白光,将士们离去剩下阿猫阿狗躲在墙角里辗转难眠,众人唏嘘散场,眼里不过又是一家大户跌落神坛。

    暮色深沉,屋中盈盈灯火亮着,杂乱摆放的桌椅犹如将死之人一般倒地不起。

    “疯子!我不是疯子!你怎么可以说我是疯子呢……”温州南身上红绸飞舞,原本浓厚柔顺的青丝现如今成了乱麻模样,指甲无人修剪开始裂了口子,甚至连脸颊上的污垢也叠了厚厚一层。

    京城的皇子温州南是他,沦为天下人笑柄的亦是他。

    阵阵嬉笑声间断传入洛梓娢耳中,她摇头叹了口气,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可怜这躯体的原主有些不争气,没有一处是还能下眼的。

    洛梓娢穿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府中之人肆虐逞威,毒打于她,身上淤青不散,又无能用的冰块可敷,自是一副跛行模样。

    她瞧过书,现在所在的朝代处于南朝,大致与古代无异,唯有一点与众不同,表面上太平盛世,实则风气日益败坏,男盗女娼,事态炎凉。

    屋中桌椅七零八落,缺口的杯盏盛放着点滴茶水,蜘蛛网遍布了落脚的随意一处。

    洛梓娢躬身找不着人影刚欲抬直身子,发现这位腌臜皇子早已位于身后,她身子微颤,心中一惊:“殿下……你……”

    “小梓娢,你是不知道刚刚来了好多人,我听到他们说要把我偷偷给……”温州南低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惹得洛梓娢哧哧狂笑,不由得连连感慨这衰败的府邸之中竟还有这等趣闻。

    府中人待温州南不善,因他不被家人所喜,徒有王侯之名,致使衣着用度不齐,仅仅挨得日子过。

    洛梓娢靠近温州南,细细地地捋了捋他如乱麻一般的发丝:“有时候就是挺倒霉的,比如委身于你家,做了个卑微的下等婢子。”

    这次的穿越实属意料之外,那一日洛梓娢归家,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了床上,呼呼地大睡了起来,却不想这一梦做的委实长了些,让她梦中情景犹如现实一般逼真。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她是来寻求答案的。

    有一次洛梓娢因为学术问题跑到了她老师的办公室,她的老师问她:“若是以现代人的身份身处封建王朝,试图纠正百姓古老封建的认知,可行吗?”

    她回答得随便,傲娇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我觉得可行,只要我们力量足够大,封建古老的认知应该不算什么!”

    她的老师邪魅一笑,拿着书本走出了办公室,离之前还给她抛出了一个问题:“力量大真的可以证明什么吗?历史趋势又是如何的?你可以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我不急的。”

    她的意外穿越,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举国上下皆被郁疾所染,不少人以此为借口混乱视听,扰得百姓无法度日,难怪天降异象,惹得不少人垂涎。

    “殿下,你想出去吗?”洛梓娢试探性地问了一嘴,如今府邸查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想逃出去自然是难上加难,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来。

    温州南撇着脑袋,一手攒着她的衣角晃来晃去:“想想想,外面可好玩儿了,我都好久没出去了,小梓娢带我出去好不好?”

    洛梓娢似是收养了温州南这个长不大的孩子,带着温热的指尖轻触了他的眉心,温州南没理由一愣,洛梓娢下意识又缩了回来。

    “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上,出去还需些时日,今日的洛辰王府不比以往,下人散的散,这些时日还得愁个生计啊!”洛梓娢喟然长叹。

    她徒步走向破了洞的床板,在那里倒腾了一小会儿,温州南也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眼中闪出一束期待的光芒:“小梓娢,你是在寻宝藏吗?可以带我一起吗?”

    一个破烂的包袱被她从床底翻了出来,洛梓娢将它放在温州南身前。

    这是洛梓娢前身主人留下来的,许是她期待有一日眼前的困难会过去的吧,怎奈天不遂人愿,这一日终归是没有等到,反倒是给自己行了个方便。

    里面大部分都是洛梓娢前身攒的散碎银两和一些金珠钗环,不过并没有多少,想是后来日子越发困窘拿出来了些救急吧!

    “真的是宝藏诶,小梓娢好厉害这都被你找到了!”温州南用手感触了下这些冰冷的硬块。

    三年了,钱这个东西在温州南眼里早已成了望尘莫及的东西,饱餐一顿的日子过得很少,春日地上苦涩的杂草,冬季屋檐的皑皑白雪,来年树枝的花瓣朵朵都是他可以充饥填肚的食物。

    洛梓娢凝视着这些银子,随后握紧:“殿下,今日先早些休息吧,明日我拿着这个银两翻出府换些吃食给你,逃出府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温州南一听得她要撇下自己一人离府,眉头紧锁,后背的冷汗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小碎步接连后退。

    洛梓娢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探步询问,许是温州南举止怪异,问他不答,洛梓娢也只好先做安抚:“你是因为刚刚听到了我要离开所以紧张了吗?”

    洛梓娢本职是名心理咨询师,学过不少的相关知识,从最基础的共情技术再到严重的危机干预,这都是作为一个咨询师必修的课程,没想到来到这里后这么快就运用上了。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的,只是一直困在这府中还没等我们逃出去就先饿死了在这里了。”

    温州南依旧不愿相信,洛梓娢只得从存着银两的包袱中拿出一两个碎银放在自己袖中,多余的交给了温州南:“这些你先暂时替我保管着,等我回来你再交给我,我一个没有身份的婢子失去了这些东西就算逃出去了也没有生存的机会,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温州南寒凉的双眸中这才见得一点暖色,他伸出手推回了那个包袱:“我……信你……,早点儿回来,好吗?”

    洛梓娢点点头,难怪温州南会有刚刚惊慌的举措,想是这个原因没错了。

    洛梓娢收捡好这些个宝贵物件,用屋中废弃的火折子生了一个小火堆,虽时值秋季,晚上却有些许寒凉,火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合在一块儿,挡住了有破洞的窗户。

    “我想去府中瞧一瞧,看哪些地方容易翻出去,你可愿陪同我一起?”她本不想带他去的,若不是这个事件的发生,洛梓娢一人行动起来倒是便捷许多。

    她带着温州南将府中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难得找到一处还算低矮的墙壁,不过想要真正的翻出去还得借助些东西。

    温州南行动缓慢,颓废的身躯力气用了大半,行至低矮墙壁前已经气喘吁吁:“小梓娢,走不动了……”

    “你坐着休息会儿吧,这府中经历今晚的事儿,估计厨房已经乱成一团,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了,暂且忍耐些,等我明日出去就好了。”洛梓娢宽慰道。

    她从不远处寻来了半截木梯搭在了墙壁上,前脚刚踩上去就断成了三截,地上湿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浓盛的青苔被划出了一条白线。

    温州南想要去扶,加上看不见,被脚底拳头大小的石头绊了一跤,坚硬的额头磕在了洛梓娢的太阳穴上,瞬间红肿了起来。

    二人对视了几眼,温州南把视野从她身上移走,将自己满是泥的双手放在青苔上擦了擦,洛梓娢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你没事儿吧!我扶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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