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夜西的这番举动明显令电梯里的人猝不及防。

    空气静止了几秒，直到电梯险些自动把门关上，那人才按住开门键从电梯里出来，顺带疑惑地发出了两个音节：

    “…跟踪？”

    一旁猪肉脯小哥捧着副吃瓜精彩脸向这边打量，纪夜西努力无视脸上的滚烫，轻咳一声。

    “那个以防万一，我还是礼貌地询问一句。”

    瞥了眼旁边摊上看戏的小哥，纪夜西镇定自若地把音量控制在她和面前人两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你应该不是那个在逃通缉犯吧…”

    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直接消失。

    面前人脸色明显黑了大半。

    纪夜西在大眼瞪小眼比拼中败下阵来，低头摸了摸鼻子欲要解释：“那个我就是…”

    “抱歉，我…没有恶意。”

    那人大概是良心发现，语气里带了些歉意：“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纪夜西忙摆摆手对那青年说：“啊没没！…除了鬼鬼祟祟之外，你好像也没干什么……”

    面前人的身高看上去大概快有一米九，长相算是中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丝毫没起到任何低调的效果，反而令其每天出现时的特点更加鲜明，鲜明到令纪夜西一眼望去能立马准确无误从人群中将其分辨出来的程度。

    大概四五天前，纪夜西就发现了这人正在跟着她，起初还以为是她自己多心，毕竟过于强悍的外表令某人平时走夜路什么的完全不会担心——因为纪夜西坚信这年头犯罪嫌疑人一般挑选女性受害人时应该不会那么想不开。

    余光里的猪肉脯小哥目光依然热烈，纪夜西终于忍无可忍，拉着那男生三步并两步进了电梯。

    电梯里，纪夜西正色道：

    “那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个变态通缉犯吧？”

    还好，男生目光复杂地摇了摇头：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男生立刻扭头看向电梯的紧急按钮，目光充满钻研精神，认真程度之深甚至直接造成选择性失聪。

    纪夜西：“……”

    到了一楼，电梯的门自动打开，门内静谧到的诡异的气氛令纪夜西在门开的一瞬立刻便冲出了电梯，然而没走几步一回头，熟悉的身影双手揣兜在她身后立正。

    四目相对那刻，青年摸了摸脖子，目光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感觉到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纪夜西索性决定不装了，笑眯眯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星巴克：

    “……请你喝咖啡。”

    几分钟后，纪夜西擦去嘴边残留的咖啡渍，努力抑制着嘴角的抽搐——

    “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藏？”

    黑色的鸭舌帽挂在旁边的椅背上，杯里的美式已经见底，男生扬了扬眉，看向纪夜西的眼神充满不解：

    “如果是跟踪，我为什么会让你发现？”

    稍微回忆了一下刚刚在猪肉脯哥面前那番关于跟踪的自信豪言，纪夜西此刻已经开始暗中用脚趾给自己设计豪宅，清了清嗓子，她努力换了个重点。

    “…所以你是说，我被杀人犯盯上了，为了保护我才跟着我？”

    男生目光闪避了一下，然后略带沉重地点了点头。

    纪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吐槽，也大概是终于意识到此处解释还需更加细致，青年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说道：

    “我以为我越明显地跟着你，越不容易出事。”

    “…出事……”嘴角抽搐几下，纪夜西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好，那我们暂且从最原本的问题开始——咳，虽然我确实对你略有耳闻…”

    停顿片刻，纪夜西索性道：“但黎晃，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啊？”

    被她这个‘陌生人’叫出名字，面前的男生一点也不诧异，反而淡笑一下：“我认识你有段时间了。”

    纪夜西问：“你是从哪认识我的？”

    黎晃：“是你先认识我的。”

    “我哪认…”

    话刚开头，纪夜西便被噎住了，且一时间不知道该再从何说起。

    ……她确实认识面前人，因此发现自己被跟踪才没有选择直接报警保命。

    面前的此人名叫黎晃，曾是他们隔壁L大物理系的学生，不久前疑似被L大开除，原因据说是间接害其女友身亡——没错，就是今上午纪夜西打工时同学群里聊八卦的主角本人。

    暗中狠狠捏了一把大腿，纪夜西脑子清醒了几分：

    “你真的被开除了？”

    “是我退学。”

    “因为你女朋友的死？”

    黎晃点了点头。

    纪夜西终于理清了点思路：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凶手下一个目标的？”

    “这个……”

    两人对着沉默了近半分钟，终于，黎晃表情松动下来：

    “是有个人告诉我的。”

    “谁啊？”

    “你。”

    “……”

    纪夜西含泪：这怎么办120还是110。

    在这儿面对面坐着实在过于心力交瘁，于是纪夜西站起来决定前去付钱顺便清清脑子，没想到才刚说出桌号，前台店员小姐姐就笑眯眯地表示账已经结过了。

    纪夜西震惊回头，只见座位上，黎晃正若无其事低头刷手机，手边的桌角赫然贴着一个二维码。

    无奈之下，纪夜西打包一份提拉米苏回到座位上，并将蛋糕推到对面人面前：

    “说好了请你。”

    黎晃看着面前被做成熊猫样式的可爱蛋糕明显怔了怔：

    “这种…是给女生吃的。”

    一句话顿时让纪夜西认为面前这人不出意外可能是个直男癌，最终不知道跟谁和解般地叹了口气，用手撑住额角：

    “…我们现代人之间一般流行男女平等，要不你努力一下，入乡随俗。”

    本以为黎晃听到这句话估计面瘫症状会进一步加深，却不想话的尾音刚落下，对面的青年居然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哦，那好。”

    边点头还边笑了。

    虽然有些莫名，但这人此时有点像是个拿了糖的小孩子，纪夜西便也跟着笑了笑，笑完纪夜西看了看手机时间，然后从兜里摸出挂着瑞士刀的钥匙组放在桌上：

    “不管什么原因，你别再跟着我了。”

    语罢又从手机翻出拳击课的照片放在钥匙旁边，挪到黎晃面前，语气已经是极致的诚恳：

    “真的……一定还有很多其他人更需要你。”

    在静止的空气里静默了片刻，大概是纪夜西的目光过于卑微，黎晃抿了抿嘴，终于点了头。

    晚上回到家后，纪夜西躺在床上连续翻了好几个来回，还是想不通某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捻着脖子上挂着的玉牌摩了半天，纪夜西坐起来打开手机百度，在搜索栏里输入了B市连环杀人案。

    网上对于B市连环杀人案的报道大多都是关于案情的猜测以及各路推理爱好者的杜撰升华，以及对于凶手真面目各种五花八门的推演占卜。

    纪夜西在几个网站间翻了半天，终于在微博找到了B市警方发布的关于连环杀人案部分案子的简易概述——

    B市的第一场女高中生被害事件，发生在四年前的3月1日。

    2017年3月1日早上8点，一具女性尸体被发现于某高中学校旁边巷中，死者双手手腕和喉咙动脉血管被割断，生前疑似曾遭受虐待，并且□□等易被提取□□部分皮肉组织、口腔两侧的第一乳牙和右手大拇指指骨皆不知所踪。

    法医推测死亡时间为前一天晚上22：30—23：50之间，但由于线索不足，凶手一直迟迟未落网。

    从那以后，B市每隔几年或是几月便会发生一次此类型案件，死者均为14－34岁女性，每起案件犯罪手法相同，凶手每次都会非常仔细地将可提取□□器官中遗留DNA的部位完全破坏，再取走被害人口腔两侧的第一乳牙和右手大拇指指骨。

    “案情整个非常诡异，监控从未拍到过有关凶手的任何片段，这么多起案件也从未产生过任何目击者甚至是多余的指纹，这个异常残忍变态的凶手，就像是会凭空消失一般……”

    纪夜西看完感觉几个牙齿之间凉嗖嗖的，正要起身喝水，忽然见微信闪出一条新消息通知：

    【日光率】：请求加你为好友（来源账号搜索）

    【日光率】：我是黎晃（来源账号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