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召令

    足足过了2个时辰,寒江雪练剑汗湿了薄纱衣,才把剑一甩,三两步跑到那棵枯木上,就这样靠在沉默不语的少年背上。

    “累死姑奶奶了。”

    少年眉头皱起,似是嫌弃地直起身避开了。

    “呀喂……”

    少女没了支撑,就要歪掉身躯,掉下去。

    好在她抓空的手,慌忙之中,抓住一只大手。

    或者说,大手及时握住了她。

    她来不及分辨,双手如同抱住救命稻草一般,就这么紧紧地握上去。

    听到少女的惊呼,原本在和余世泽谈论着什么的柳任,赶忙朝这边大步跨过来 。

    靠近跟前,少女正以一种小女儿态的姿势,歪着身躯靠在少年身上。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寒江雪,目光落在上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想要放开。

    可须臾间,那被握住的大掌反客为主,忽然反过来包裹住葇夷。冰凉的指尖,落入灼热的掌心。

    她抬头,迎着她而来的,是少年望向她冰冷目光里的执着。

    少女不由得有些疑惑,试图不着痕迹的移开,却徒劳无功。动作间,是不容商榷的执拗。

    她沉默地僵持着,被那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

    所幸,有人及时打破僵局。

    “雪儿,没摔着吧,我看看。”

    柳任镇定自若地上前去 ,一把从少年的桎梏中,捞起她的手,细看,她原本纤细雪白的手已经整片泛红。

    寒江雪面对大师兄,摇摇头,手上泛红的皮肤正在被他揉散,宽厚的手掌传递过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她的视线,却是巴巴得落在那人身上。

    柳任道:“三师弟,小师妹总归是女孩子,注意着点儿。”

    雷铮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在柳任靠过来的时候,就站起来身,沿着竹林里的一条幽径,离开了这个地方。

    余世泽见了这个状况,走了过来。

    “师妹,你练了一声汗,也敢靠近三师弟,看把你掐红了吧。”

    寒江雪小脸一红。

    “二师兄,您可闭嘴吧。”

    *

    各怀心思的四人,从后山的山林中,各自分散回到庄里。

    寒江雪回到房中,丫鬟小翠给她备了洗澡水。

    蒸腾的水汽,把她的皮肤蒸得粉红。

    即便如此,她抬起手腕,还是能看到手腕上,因为指骨用力握住而留下的指痕。

    她抚摸着那些痕迹,不疼,但是消散不掉。

    回到庄里的时候,大师兄给她擦了一些药膏,还需要按时擦拭。

    泛着未来得及散去的红色,挂着热气和水珠,显得分外惹眼。

    她看着看着,在雾气缭绕中,眼前凭空出现一张脸。

    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红了脸。

    她忽然把手藏到水底下,整个身体往下沉,半张脸藏在铺满花瓣的水面上。

    *

    那之后,寒路庄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庄里总是充斥着年轻人的打打闹闹,显的得分外朝气蓬勃。

    弟子们日复一日的苦练,寒江雪在禁足期间,乖乖听先生教导读书,暂时不敢生出往外跑的心思。

    她甚至开始主动抄写诗经,企图在古老的诗歌中,得到一些平静内心的力量。

    就在这个无比寻常的日子里,朝廷来了人。

    寒庄主敞开大门,迎接钦差大臣的带来的圣旨。

    柳任,余世泽,雷铮等人,随后,一同跪拜。

    圣旨中由钦差徐大人宣读。

    “今年以来,窦县贼寇猖狂,百姓民不聊生,贼人众多,官幅疲于追捕。素闻云飞山十里外,寒路庄广聚贤才,武力高强,武德高尚,急召寒路庄十八名壮士,且助窦县官府一臂之力。”

    寒路庄座下,除开十岁以下的学徒,坐下弟子恰逢十八名。

    寒千尺凝眉,领了圣旨。

    “草民,遵旨。”

    寒千尺迎了钦差徐大人入座,供奉了庄里上号的茶叶,好一顿恭恭敬敬,才把这位贵客送走。

    寒江雪巴在屏风后望了半天,抓住端茶水的小厮,才问了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我十八位师兄,都要前往云飞山抓捕山贼?”

    “是的。”

    这个消息,对于与外界隔绝的寒路庄来说,无意是一个惊天消息。

    寒路庄不过是一介武馆,师兄弟间就算有些摩擦,也不过是过家家,受伤了擦了药,也就过去了。

    和官府官兵出征 ,可不一样。

    那都是真刀真枪,贼人的斧可不长眼,一个不小心,可就要丢了性命。

    寒江雪躲在屏风后,看着父亲端坐在堂前,一脸凝重。

    一众师兄弟,站立两边,也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师父 ,此事,毕竟关乎性命。不如待我与回去,与父亲商议一番,说服圣上另作它议。”

    “如若真的需要平判贼寇,父亲手下精兵百万,调拨精兵支援,理应不是难事。”

    柳任在这个时候打破沉寂,说出了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案。

    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是个好法子。

    镇南王手下,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扫除贼寇,轻而易举。镇南王又是身上的亲兄弟,说话自然有分量。

    然而,寒千尺长眉皱紧,没有给弟子们讨论的机会。

    “不可。”

    “为何?”余世泽诧异道。

    “君子一诺千金,何况是当今圣上亲自下达的旨意。你我皆受朝廷庇护,方能安居乐业,此番要我寒路庄出马,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 。”

    “此事,无需惊动镇南王。”

    “如我寒千尺坐下,俱是若贪生怕死如鼠辈,岂不坏了我寒路庄侠士的名声。”

    “你们爹娘,让你们自幼拜入我座下习武,原是为强身健体,行侠仗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百姓有难,是时候要站出来,担当大任。”

    说完这番话,前堂鸦雀无声。

    随后,寒庄主道:

    “我是你们的师父,自是不希望你们有任何闪失,以往官府有难处,都有老夫一人出马。今日既有圣旨,自当遵循。从今日起,尔等,可告别还乡。如若愿意留下 ,无论有多少人,老夫,亲自领队,杀入云飞山,擒拿贼寇。”

    “万万不可!”

    柳任脸色大变,屈膝跪下。

    “师父,您旧疾在身,行动不便。弟子,愿意应征。”

    寒千尺摇头:“任儿,莫说胡话。”

    镇南王送次子柳任入庄习武,要是有任何差池,就是踏平了整个寒路庄,也担当不起。寒千尺自是不允许柳任上山。

    “师父,男儿大丈夫,理应勇担大任,而非临阵退缩。”

    柳任合手敬了一个大礼。

    “徒儿身为大师兄,代师父领命,势必拿下歹人!”

    作为镇南王世子,柳任带头担当,鼓舞了士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雷铮,沉吟半晌,侧身迈出一步,在柳任身后,拜跪:

    “弟子雷铮,愿应召出征。”

    一时间 ,一众弟子,齐刷刷跪下。

    “弟子愿应招出征!”

    寒千尺望着这些年轻稚嫩的面孔,虽尚且稚嫩,却个个有着钢铁般的脊梁,绝不临阵退缩,心中感到分外欣慰。

    “好……好,都是好孩子。”

    寒江雪看着堂内的一番景象,不由得一脸忧虑的神色。

    *

    庭中,炎热的夏日,树影斑驳。

    寒江雪坐在石凳上,双手撑住脸,看着正在比划剑术的二人。

    一回合下来 ,二人纷纷出了汗,互相一个作揖,便收手。

    树影落在少女脸上,未曾察觉 。光影在她面庞上跳跃 ,连细微的绒毛都可看见。

    余世泽见着师妹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拉开石凳一做,一根手指点住她额头往后推。

    “小师妹,你这表情,怎么的跟奔丧似的。哥几个,这是壮士出征,又不是死了。”

    “呸呸呸!”

    寒江雪表示让他吐口水重说,搁这整这些不吉利的。

    余世泽投降,在石凳上打横盘起一条腿,“好好好”满口应着。

    柳任收了剑,挨着寒江雪坐了下来。

    一杯沏好的热茶,随即奉上。男子望过去,对上一双晶亮黝黑的眼,对着他展现笑意。

    便欣然接过去,在少女希冀的目光中,喝了一口,一展笑言。

    “雪儿茶艺大有长进。”

    大师兄如是评价道,话语落入少女耳中分外受用。

    “那是自然,我禁闭着三个月,日夜研读先生的功课,别提多用功了。先生近段时间教导我茶艺,可有讲究了。”

    双手奉上近日来新学习的茶点。

    柳任看着甚是欢喜,尝了一口。

    余世泽也想分一杯羹,被余江雪一手拍掉。

    “这是本小姐亲自给大师兄做的,二师兄你不能吃。”

    “哇哇哇!师妹你也太偏心了!”某人夸张地叫唤起来。

    柳任摇头,笑着看着二人打打闹闹。

    抬头,无意间瞥见,从回廊木桥上走过的少年,停了下来,正朝这边看过来。

    冷峻少年面上,一如以往 ,看不出喜怒。

    柳任正要说什么,一旁少女拉了他的袖子,往他手里塞白色面团一样的点心。

    “大师兄你要多吃点,你们出去讨伐贼寇,可就好长时间不能吃我亲手做的点心了。”

    柳任如她愿接过来,视线再望过去,已看不见回廊上的少年郎。

    茶点过后,余世泽要回去洗个澡休息,寒江雪则是拉了柳任在后花园散步。

    “大师兄,你们可要保重自己,早点回来。”

    白衣少女走在前方,揪着后花园上植株山残旧的叶子。

    柳任感到她的不安。

    “师妹很担心?”

    寒江雪回头看她一眼,又回过身去摘她的叶子。

    “能不担心么。”

    师兄弟几个,就像亲兄弟姐妹一般长大,哪里上过这般真刀真枪的场面。任何一个人有闪失,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柳任从她手里拯救一支快要被她摘秃的花,上面花瓣依旧饱满。他温润的眼看她,似是宽慰,似是探究。

    “对师兄,这么没有信心?”

    “毕竟刀剑无眼。”

    她说。

    “大师兄,你要答应我,要完好无恙回来。师兄弟们,都要安然无恙回来。”

    柳任笑得开心。

    “大师兄答应你,说到做到。”

    寒江雪听了这话 ,这才放下心来 ,一把抱住他。

    “我相信你,大师兄最言而有信了。”

    平静的寒路庄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行程而忙碌。官府的人,会在三日后亲自来庄里领人。

    寒路庄,弥漫着一阵寂静而紧张的气氛。

    府里的小厮和丫鬟忙里忙外 ,给十八名弟子们准备远行的行囊。

    寒庄主传人唤柳任前去问话,花园里就只剩下寒江雪一个人。

    寒江雪看着他们走来走去,心烦意乱,索性背过身去继续摘叶子。

    不想,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双目如炬,面目阴柔。

    寒江雪无数次感慨,三师兄生的一副好皮囊,却叫爹娘取了个雷霆万钧的名字。

    “铮哥哥,你怎么在这。”

    按理说,弟子们现在都该为出行而准备行囊才是。

    “为何我不可以在这里?”

    雷铮不甚在意,语气淡淡。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

    寒江雪没有深究他出现的时宜,径自蹲下来摘地下低矮的花。那花上有着好闻的香味,她打算摘回去放在房里,再问问小翠这是什么花 。

    雷铮看着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蹲下来,会为一朵好看的花儿感到高兴。

    他缓缓蹲下高大身躯,手肘搭在膝盖上,把人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一双细长的眼睛,极近地看着少女。

    这样近的距离,把少女看得纳闷,不由得奇怪地看着他。

    她手里,已经攒了一把白色的花。

    他缓缓开口。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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