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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公主御用漂亮可爱的鹅黄色营帐中,昭禾安静地躺在床上。沁儿和二毛守着她,静静地看着她,两个人都充满了悲伤。他们认识了昭禾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安静的模样。沁儿柔柔握住昭禾的手,愧疚地低着头,在心中忏悔:“昭禾,我没用,我不能救你,从玉人岛中离开之前,我从没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人与环境,有什么问题。直到来到天册国,遇到你和二毛,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可悲的一个人……一个没有任何自由,被唾弃的人……”

    二毛难过地看着沁儿,再看向此时毫无生命力的昭禾,也倍感无力和愧疚。他不过一个青楼小厮,他能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尊主,幸运之子,还是什么有两个灵魂的阴阳人,他其实,一直,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小厮。这个才是绝对的事实,真实。他这十八年来所被赋予塑造的一切,才是他这个人的全部真相。他竟妄想介入沁儿与昭禾的生命,这两个人,原本就不是他能靠近的……

    殷太素曾经说过,他是一条鱼,即使要死了,都叫不出声,他对自己这条烂命其实也早已厌倦……

    小七子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二毛和沁儿几乎神情一致地看着昭禾。这两人,竟然全都一脸“死气”,比之他家公主大宝贝,更像命不久矣的。

    小七子心中一颤,吓坏了,呜哩哇啦乱七八糟地大叫起来:“哎呀,我们天册大军实在是威风,光是就这么看着,都觉得精神抖擞力气大把地有啊!”

    沁儿看着他,十分有礼地一笑,依然那样真挚。二毛却没看他。二毛看着沁儿,眼中是浓浓的自卑与自我唾弃。小七子和昭禾一样鬼精灵,眼珠一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小七子将脸盆在床头旁边放下,调皮地看向沁儿和二毛,故意拉长了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圣女殿下这场和亲,怕是不成了吧~”

    沁儿和二毛齐齐一愣,接着懵懂看向对方,再齐齐变成大红脸。两人立刻扭头转开目光。小七子坏笑,叽叽叽像只小老鼠。沁儿和二毛都不由自主偷偷笑了。沁儿先小心翼翼转头看向二毛,见他努力扭着头不看她却可爱地在偷偷开心,不由得甜腻腻眯眼憨笑起来。沁儿紧盯着二毛看,二毛本来长得就好看,如今看来,却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是她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而且,沁儿偷偷想着,二毛就算穿女装扮成女孩,也是格外好看的~(这点,纯属,亲切带来魅力。)

    小七子偷偷撇撇嘴,不再理这两个傻蛋,柔软的毛巾弄湿,仔细温柔地给昭禾擦脸,想让她清爽些。

    但擦着擦着,却默默流起眼泪来,沁儿和二毛立刻担心地过来,二毛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沁儿则是抬手柔柔抚了抚小七子的头顶。

    小七子被他俩一安慰,更难过了,开始抽泣起来,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他鼻涕眼泪猛然汹涌起来,看得人心都揪起来。

    “我家公主,其实,很可怜的。小的时候,陛下总在忙国事以及四处征战,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守在公主寝殿里等着陛下回来。她其实,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总是自己一个人。陛下不知何故,在公主小时候,对她的保护,十分……”

    小七子似乎不是该如何措辞了,只能接着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公主的世界只有陛下和那一个大大的寝殿。后来,即使有了我在,公主的心依然空落落,毕竟,我不过是个下人奴才,如何能真的成为公主的朋友,减少她的寂寞呢……”说到后面,小七子的语气充满了自嘲与讽刺,但更多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二毛和沁儿都难过不忍地别开目光。

    小七子抬手温柔至极地抚了抚昭禾的头发,又笑起来,“她其实很怕黑,怕黑怕到,她强迫自己,照亮自己……”

    沁儿二毛不解又讶异地看向小七子。

    小七子看向他们,脸上是一丝苦笑,“我家公主的确来头不小,是赤火之灵,星运之子,可她没有觉醒,怎么可能散发出赤火辉光。只因为,她怕和寂寞。怕到极致,也许就逼出了自己的潜能。我常常看到,公主小小一团坐在床上,公主的床边就是窗子,她从不关窗,那是她与外面世界的唯一联系。公主通身会散发出温暖的橘黄色辉光,像是夜晚与橘子汽水搅拌在一起的颜色。”

    沁儿和二毛看着昭禾,彼此不知,他们此时同时在想:昭禾,竟然和他们在某方面,很像……

    小七子还在说:“其实比起火来,我觉得我家公主,更像一个太阳,白日时,她若发光,金灿灿的明晃晃的,夜晚时,则温暖而又寂静。”

    小七子的头垫在自己双臂上,扒着床边,静静看着昭禾,声音里,又有了水汽。“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灵识界里慢慢等死,一定怕极了。”

    小七子猛地将脸埋进胳膊里,又哭起来。

    沁儿想到昭禾曾经那样明亮勇敢无所畏惧的模样,坚定地道:“昭禾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的。”

    二毛也道:“对!昭禾公主那样的人物,我这辈子就见过她这一个,而且,我估计,我就算再活一辈子,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她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相信她!”

    小七子哭得脸皱巴巴红彤彤,狼狈又憨傻,看着沁儿和二毛,也慢慢勾起小小的笑窝,用力点了点头。

    蓝天与大片白云逐渐随风而散,深蓝色的深深湖水一般的夜晚逐渐铺散开来。

    钟玄音在营帐里,正在研究莲台,莲台半开,并不断剧烈颤动,给人很危险的感觉。钟玄音脸色很不好。二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钟玄音见是他,微笑起来,“这几日身体感觉怎样,阴阳二魅两种力量,有没有撕扯,你痛不痛?”

    二毛看着钟玄音那张熟悉亲切的脸,再联想起一切,只觉得荒谬,自己成为了一条鱼的状况,都是她造成的,可如果不是她,他可能早就死了,他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二毛露出丝苦笑,“你们这些大人物,是不是都是这样,满脑子都在计较天下大事的得失,老百姓的生死,根本入不了你们的眼是吗?”

    钟玄音蹙眉急急解释:“千羽,你误会了,我并没有……”

    二毛好像很累,他摇了摇头,不想再听,钟玄音见他烦闷,于是,噤声不再说下去。

    二毛看向她,很认真,“我来是想问你,昭禾公主,你能不能救救她。我不信你们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钟玄音不语。

    二毛突然跪下了。钟玄音怔忪,但没有制止他。

    “我求求你。你们修道修仙的,都神通广大,即使你们看不起普通老板姓,可昭禾公主是个贵人啊,你们难道也要见死不救吗!如果神仙都像你们这样,那神仙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二毛越说越激动,钟玄音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李清御,也是一样的善良,慈悲。

    钟玄音开口了,声音沉静,“还有办法。”

    二毛惊喜。

    钟玄音接着道:“但可能要搭上你的性命,你愿意吗?”

    二毛眼中的光暗淡下去,他低着头,嘴角好像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但随即坚定地看向钟玄音,“我愿意。”

    钟玄音看着二毛,眸光沉寂莫测,不语。

    昭禾营帐内,二毛与昭禾闭眸相对而坐,钟玄音站在一旁,通身肃杀之气。

    钟玄音:“千羽,如今要救昭禾,只有神元离体一法可行。之前,你们可在灵识界相遇,多半是因为当时天地异象,意外打开了灵识界之门,但现在,那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沁儿在一旁,听到钟玄音此话,眼神有些闪烁地避开了目光。灵识界,是她打开的,后来那些叔鲜人,也是循着她开启的路,追过来的。

    二毛点头。

    钟玄音单手结印,数朵粉色莲花护体,自二毛天灵引出他的神元,莲花们纷纷飞到二毛神元周围,护着他,一路进入到昭禾天灵之中。

    钟玄音的声音持续传来,“你一定要尽早出来,在里面寻觅越久越易迷失,且,你在他人灵识界内,会越来越弱,直到被对方吞噬。万不可沉沦,误了时间。”

    钟玄音说完,刚要结束,关闭此门,沁儿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接着,一道银光闪过,沁儿的神元已追随二毛而去。

    钟玄云大惊,但只能尽快关闭通道,结束此法。突然,天上异象再起,阴阳二力又搅卷起来。殷太素闯进来,见状,立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怒瞪钟玄音,眼中像要冒出火来,“你竟敢让双魅冒险去救人!”

    殷太素说完,立刻摆开架势,就要召回二毛,钟玄音立刻拦住她,“如果你此时阻拦,他会更危险。不要关心则乱,还是即刻为他们护法,助他们早日出来吧。”

    殷太素愤恨地深深咽下一口闷气,接着唤道,“魅行山徒众听令!”

    烛颜曲和石矶马上赶了过来。

    殷太素:“为尊主护法,护其神元不散!”

    “是!”

    烛颜曲石矶还有钟玄音全都加入,一起为二毛护法。

    二毛和沁儿一前一后摔进灵识界后,立刻就被天火雹子追着攻击起来。

    二毛紧紧拉着沁儿的手,一边躲,一边怪她:“你怎么也闯进来了!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沁儿刚要说什么,二毛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急急又跟沁儿道歉,“对不起沁儿!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我怎么能用那种口吻跟你说话!我又不是你爹,就算是你爹,也不能那么说话!我是个蠢货,沁儿,你别生我的气!”

    沁儿愣住,随即匆忙解释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么危险的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我要跟你一起!”

    二毛感动得瞬间就瘪嘴想哭,生生憋回去了。“沁儿,就凭你这样对我,我这辈子,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二毛拉着她忙着逃命,所以没看到沁儿在他说了那番话后,立刻变通红的脸。

    二人艰难绝命逃生,好不容易挺过了天火暂停,二人一看,眼前又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能过去的地方,不由得双双犯了愁。

    这时,对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他们,好奇地问:“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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