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伏魔村

    “小姐,这真是咱们伏魔村的老祠堂?”

    “小心着点,此地有灵,不宜说话。”黑黢黢的古木建筑里唯独亮了盏煤油灯,火芯子任由窗口淌进来的风挂着,如同夜里摇曳的小船,提着煤油灯的侍女穿着粗布衣衫,头上扎了双丫髻,听到站在前头的身影告诫完,瑟缩着点了点头。

    “洛平暨和龚穗儿,我爹和我娘的名字,还有什么来着……”烛火太弱,离得又远,前头的身影后转身见侍女有些心不在焉,伸手就将煤油灯夺了过来。

    “小姐!”一点惊呼声刚发出,侍女的嘴就被手掌包得严严实实,甚至想要出口气都困难,她于是双目睁大、猛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安静。

    “你家小姐这也是为你好,这个地儿的老顽固们耳朵可灵,你要是被抓走了怎么办?谁来帮我洗衣服、做饭和管账,完成你的终极人生目标。”

    “那煤油灯可贵得很,你省着点用。”侍女直勾勾地盯着造型老得像是在土里待了好些年的破灯,声线抖得像是要哭出来,眼里除了心疼钱、还是心疼钱。

    “你心也太不诚了,只看得到眼前的区区蝇头小利。”

    话毕,这里一时再也没有声响动静。

    这个老房子还怪神秘的,村里的老人都说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找到、进入,否则这便和乡下找上亲戚请吃饭花上十天半个月盖好的砖瓦房没什么区别了。

    门槛是好木头上了漆,不知道传承了几千还是数万年,门槛都被踏破了,钉在门上的红帘布旧得很,靠近底端的部分染了油渍,想必是灵们盘腿坐在槛上吃剩了鸡腿抹上去的。

    而能被称得上是灵的物件着身的只有摆在两边的金像,正于愈靠愈近的煤油灯朝向是摆在中央的木桌,暗沉沉的灯终于照亮的上头的阴刻鎏金字。

    洛禾。

    这正是她的名字。

    按理说,死了的人才会有这种牌位,就比如她那走了久到数不清日子的爹娘,而身边的小侍女还虽然穿着古式粗布衣、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实际上自她记事起就长这个样子,还自称某上古时期的大户人家出身的一品大丫头,风楚楚是也。

    “你家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被谁做成祭奠牌位了,你还好意思只心疼那点煤油灯钱,我看你是儒林外史的严监生家出来的吧。”

    风楚楚接过灯盏,检查了过后才肯给点好脸色看:“你可不要仗着自己上过学就蒙骗我,我也是在村口秀才家磕过瓜子,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伏魔村的祠堂,一旦被有缘人发现,就是被灵挑中了,可以择良辰吉日出山!你这是要赚大钱了!”

    “你倒是有眼光。”洛禾两指一弯,往后赏了个爆栗,接着她不再多说,而风楚楚也颇为识趣地站在身后,沉寂再次笼罩这间古旧的祠堂,但审视此处的目光越变得越加锐利。

    说是老旧,但新物件其实也不缺。

    圣人有云,棍棒、粮食和机甲,一个都不能少。虽然不知道这是在伏魔村湮灭的哪个老家伙留下的话,却也毕竟口口相传,而放在这之外的大千世界,她能认知到的最早纪元莫过于夸父追的那个日还没亮堂起来的时候,最晚大概是开一身机甲到竞技场任人观赏游戏。

    这是处极为玄妙的开放世界,时间也成了能削减和存储的东西。

    她懒得用各种标准纪日来算自己的年岁,而身边动用过此等危术的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造成了奇怪的缺陷,症状因人而异,风楚楚的便是心智没有更多增长。

    正追忆时,烛火被一阵阵忽而灌入的冷风彻底吹灭。

    “如果能用家里那个手电筒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洛禾嘀咕着抱怨一句,小侍女却“哼”了一声,丝毫不畏惧四周夜帘一般径直往外走,没有夜视也能如履平地。

    “诶,你等等我,这里不能乱闯,小心咱们出不去了,出不去就没有命,没有命就丢掉了钱财,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和纸钞,怎么买铺子的黑桃酥。”

    “那我还是想吃的。”风楚楚嗫嚅一句,放慢步子。

    一脚越过门槛,洛禾转过了头,视线稍顿。

    长桌余地很足,不似真正的供桌会摆上蜡烛和吃食,热闹许多。也不知道多少年无人踏足过,而新摆上去的小木牌年岁尚小,矮了些,却似显得没那么寂寞了。

    在距离门口更近的地方回望,低矮的老房子如同方方正正的黑檀木盒,抑或是一冢坟茔,能见到面上贪痴嗔具备的金塑身、材质纹理各异的化石与天外殒石,甚至是代表着一部分人类文明进程的农耕用具,其上皆有灵,甚至一度成为新生儿的抓周用品。

    现如今的伏魔村比不得从前。

    浊气入侵,席卷万方世界,师傅寻他处避世、四处云游,而同门们则决然踏入俗世,被拉扯进命运之线,边缠绕、边试着冲破宿命,想要再见怕也是难了。所以这个小地方倒更像是青壮年全部去城里务工的老山老村,连老祠堂也为了自保隐于“无”之中。

    两人终于一前一后脱离了门。

    祠堂以外用肉眼看是一片流动着的胶金,掺杂着数不清多少杂质的浊气化成金属状实体。或者干脆熔炼成了胶,跟着这里的时间一同流动,形成天造屏障。

    目光所及皆是浓黑,走出时却已是天光大亮。

    邬禾全身忽地一重,在祠堂之内被神秘灵加持的层层叠叠、能冲刷掉内心深处负面情绪的空灵褪去,俗世的声音入耳,特别是风楚楚的唠叨声更大了。

    “小姐,你忘记上次村里通电看电影的时候有多大的祸端降临过?”风楚楚两只手叠在一块,越说越气不过的时候便飞舞了起来,“电池也得放上几百年才能化去浊气,一小节可金贵得很,不能随便用的呀!还有……”

    “还有的就别说了,你小姐我头都要大了。”

    祠堂里热闹起来。

    准确的来说只有一个身影逐渐现出身形,声音也喋喋不休,加在一起便显得聒噪:“不是吧,这么容易哄好啊,我还特意模仿声线给她加了句‘都怪你这个老东西’。怎么感觉小侍女会把我供出来,这样的话,那个小女孩不是就能察觉到我了吗?”

    “真缺德!”有看不见的灵跑出来啐了一口。

    身影撇撇嘴:“如果能用家里那个手电筒也不至于变成这样,都怪你这个老东西!”他品了品话里的意思,皱眉又道,“我寻思我也加说错啊,很对味道,跟在那小女孩旁边的侍女都上万岁了吧,居然还跟着进来扰我清梦,这就叫做为老不尊。”

    “小的那个就叫‘为幼不敬’,我可真有文学素养。”

    随着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坐在门槛上的灵的形体晃荡了一下,而后变得清晰许多。这是个留着棕色短发的男子,发间夹杂着绿色,发尾略长,似是狼尾挑染,时髦的很。一双眼狭长,不住地闪动着狡黠又气愤的光,面容素净秀丽,和恶劣性子出入很大。

    寂静里,又是一声叫,尖叫、惨叫、愤愤不平的怒叫:

    “谁踢老子屁股?”

    “我扶你起来。”一个只看得出大概轮廓的灵靠了过来,她身形窈窕、姿态妍丽,心疼地想要扶起半趴到地上去的狼尾挑染男子,即蓬山君。而后者则飞也似离远了,“敏彤君,男男授受不亲,你虽在成灵后变为女形,可毕竟生前是个男的,我们还拜过把子呢!”

    他僵硬地笑了一声,把屁股高架在门槛上,舔了舔高高举起没落在地上的鸡骨头,随后熟练地将油污抹在旁边的红帘布上,本就油腻不堪的门帘再添下几个手指印。

    食饱餍足,蓬山君心情还算不错,而且他早知道踹了自己又不出声的莫过于那个怪胎。倒是护着他的敏彤君生了气,往高大的红墙柱侧边狠狠瞪了一眼。

    “想不到就连你也出来了。”

    墙角柱子处始终无人,如同空谷来风,只有窗边的猎猎呼啸声。死了的老家伙们鲜有能再出得去这座祠堂的,唯有阴阳两极中和,借着活人气才能出去。

    但如今的伏魔村能寻觅到此处、被承认的苗子又能有多少?

    实在僧多肉少,若放在从前,进来一个资质普通的少年会涌现出较为契合自身生命线的普通灵,而如今,一个还看不出深浅的小女娃竟然引出他们这些修炼了上万年的灵,甚至于有‘君’之称还在万方世界不少地方还拥有供奉地,享用着信仰力与心愿力等纯粹的‘气’。

    蓬山君在心里计较着,面上正形了许多:“我知你年纪尚小便身殒于此,比我们强大许多,可我近些年在万方世界的供给精神链断掉了不少,抵御浊气花费也大,所以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会选择哪条路,咱们各凭本事吧。”

    “无所谓。”

    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是看不起灵吗?蓬山君咬紧牙关。敏彤君往前迈出一步,望着红柱旁若隐若现的水流形态,那里似有人影,却只是如水墨画一般的线条浮动,这便是那个怪胎还留在此处的标志:“还有我,能跟着一起进来的小婢女就归我了,我会和你并肩的,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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