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06】

    因哄好了玉霎,月府上下的气氛宽松了许多,来往终于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只是唯独关桐挨了罚。

    这小子因为乱说话,受了罚,角儿趁机把此前在他这里受的委屈扑到玉霎怀里说了一通,让他受了几板子,。

    气得关桐要撕她骂她是背主种子,表面看着好,背地里老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夫人,这背主种子老是在你背后说你坏话,小心哪天被她害死。”

    关桐看角儿躲在玉霎身后,气得哇哇叫。

    “现在你家公子要修养,你少说两句吧。”玉霎回头瞧了瞧角儿脸上的笑,安抚关桐道。

    从魔宫回来的月西楼修养了好几日,苍白的脸上才多了些血色,唇也开始有几分艳红,冲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

    他告诉玉霎,自己是被关进了魔宫之下的血池里,和血池里饲养的魔童闭关。

    既然体内的锁元术破了,那就通过别的办法把他身体里的潜能激发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逼到生命的绝境。

    在血池里闭关了两个月,和那群落进血池里就会治愈的魔童厮杀了两个月。

    高强度的杀戮让他魔化,对应的就是指尖变得墨黑,体内的灵源开始压制禅光。

    “他们咬我咬得好痛。”

    月西楼说,“那群小畜生只听从母亲的命令,况且又被关在血池里,见谁咬谁,尸块掉进血池里会分化出更多。”

    “把我欺负得我以为我要出不去了。”

    休养几天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活泼乖巧的月镜潮,把她抱在怀里坐着,和她闲聊,认认真真地给她道歉,说他那日实在是难受所以语气冲了些。

    “我好容易把他们都处理掉,但是身体里的两股力量争斗让我实在是难受,或许我应该休养几日再回来,但想到还没有和你道歉,叫你委屈了那么久,我就回来了。”

    “阿玉,笑一笑?说好不生我的气的。”

    玉霎漫不经心地应着,靠着他在廊下看花,听他说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

    “好啦,不笑就不笑了……你吃红豆粥吗?我记得你喜欢吃糖水。”

    “阿玉,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月西楼见怀里坐着的玉霎神情淡淡,放下了喂她的糕点,抱住她,轻轻问。

    “我哪里敢呢,殿下。”

    虽然看起来两人是和好了,但相处却变了味,玉霎不再随意对待月西楼。

    不再冷脸,不再闹脾气,更别说此前相处时候她随意指使他给自己跑腿,把吃剩的东西给他,连亲热也一次不曾有。

    使得相拥而眠的夜晚也清冷。

    此前在月府里闲来无事时,玉霎尤其喜欢和才沐浴后的月西楼待在净室里。

    柔柔弱弱的美貌少年跪在她面前,仰着脸,脸颊潮红,一手托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张开口,想做什么都可以,净室里甚至挂着许多串金铃铛。

    看着他,有种当取天下当取美人的痛快。

    这些统统没有了。

    她变得拘谨,讨好。

    似乎在忌惮什么。

    月西楼对疏远自然不满意,他想办法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掰回来,但玉霎就是犟,她甚至不愿意再和他躺到一起。

    “阿玉,你真令我伤心。”

    月西楼沉默了好一会,把脸埋入她的后颈处。

    玉霎察觉到后颈有温热的水落在皮肤上,顺着皮肤滑落,怔了一怔。

    “你怎么又哭了?”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月镜潮爱哭,是因为他单纯,月西楼伪装成他,哭也说得过去……如今这是做什么?

    难道魔族的太子本性如此?

    “抱歉。”

    月西楼说,“妖僧给我的禅光分化出善魂,如今还尚未完全融合……阿玉伤我的心时我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玉霎回头,看他眼尾潮红又慌张躲开脸不让她看,问:“禅光是什么?”

    “佛法。我体内有继承母亲的魔神灵源,又有父亲给的佛法,两股力量在体内交织……锁元术是他们二人给我的封印,给成年后的我选择选灵源还是禅光。”

    “成魔还是……”

    “那你现在?”

    “现在看来,母亲是要让我孵化,压制体内的禅光,毕竟我是这些年来她强行制造的继承人里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她的野心让她一定要有更多的绝对自己忠诚的后代。”

    月西楼脸上还挂着泪,但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他把玩她的手,“到了现在,她的野心压在了我的身上,她是我的尊主,我的母亲,我要响应追随她。”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么?”他笑了笑,说:“我曾经幼稚地想过和人族和睦相处,探究过人族和魔族的不同,在了解了人族的恐惧、魔族的恐惧,我发觉人族似乎在魔的不确定性,人族对不可控因素的恐惧是争斗的源头……你知道么?只要不约束魔族的行为,这种恐惧永远不会被消除。”

    此番说辞再次和记忆里那个男孩重合。

    她怔怔地看着他。

    “但是你知道,我们魔族就是从混乱里诞生的,行为失序,在人族看来,我们是乌合之众,我母亲偏有意强化这种观念,逼着仙盟,放纵魔族,她要挑拨两方的仇恨。”

    月西楼轻声说,“我都知道的。”

    玉霎掏了帕子来给他擦脸,抬眼细细地描着他的眉眼,他垂下眼来看她,睫毛突然颤了颤。

    她搂住了他的细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迎合。

    ……

    脱去外衣,能看到月西楼的小腹处多了一圈金色的密文,和他舌根深处的密文好像是一样的。

    月西楼出去应酬,免不了要在秦楼楚馆里抓捕贪欢的叛徒,两个多月不曾相亲,这会子都有些疯狂,把看来的风月都用在了玉霎身上。

    郁积胸中的一切在酣畅淋漓的性.事里暂时被忘却,耽溺在愉悦里的玉霎指尖划过他的腹肌,凑上去仔细地看:“这是什么?”

    金色的密文印在他腹上,缓缓摆动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月西楼红着脸,“大概那妖僧还想着渡我,他的禅光如此顽固,可惜,永远不能如他所愿。”

    玉霎想了想,下床在抽屉里找来了他送给她的佛珠和背云,套在他身上。

    长发披散,融入如云一般的白色薄被,白皙的躯体上挂着佛珠,他的眼尾潮红,嘴唇红艳……大概妖僧当初就是这样诱惑了魔尊。

    “你想成佛吗,月西楼?”

    玉霎搭上他的腰,撩拨着他,问。

    月西楼低头下来吻她,笑了笑,有些伤感道:“我成不了佛。”

    *

    玉霎睁开眼睛盯着床帐。

    欢愉从脊骨尾部散干净后,她又开始忧虑。

    摸了摸后颈上有些突起的骨骼,转眼去瞧身边把脸埋在被子里睡去的月西楼。

    要杀他就得趁他放下防备时候,一击毙命。

    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

    仙盟要他们刺杀魔尊,如果夺取灵源也可以。作为魔尊的继承者,他身上肯定也有灵源。

    现在捅了他,夺取他的灵源会怎么样?

    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她怕自己会越来越下不去手。

    玉霎想着,缓缓地坐起来。

    在夜色中,在透着暖光的帐子里,看着他的脸,心中纠结。

    “阿玉。”

    他并未睁开眼睛,却摁住了她的手带回被子里,扯了被子盖好,含含糊糊地把脸埋在她身侧,露出修长且脆弱的脖子。

    “……”

    “阿玉快睡了,你不累么?”

    他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手盖在了玉霎的脸上,声音软得像棉花,似乎在哄她睡觉。

    月西楼似乎愿意相信她。

    他收了那些书信后,就没再提过她去找萧天纵的事情,每日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尽管关桐和明丘都表示过月西楼这个人其实很凶戾,可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也不危险,非常平和,是个很好的小夫郎。

    要是他不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说不定真的能和他长久下去。

    玉霎想着往日里他坐在窗边抱着自己,教她看魔族密文,共读一本书时,思绪又翻涌。

    如今加上他可能就是她少时认识的人,他的眉眼,他的话语……都太像了,他们初遇那个晚上,眉眼里带着委屈的少年抱着她唤她阿藏,他记得她曾经的模样,知道她身上的疤痕,他那样的赤诚热烈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完全不像仙盟里的越楼,眉眼冷淡似完全不认识……还有那个食盒,食盒底部确确实实有着她记忆里的划痕,都在应证事实,她不可能不为所动。

    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局面呢?

    年少喜欢的男孩,以这样一种姿态突然出现,突然成为了她的敌人。

    密密麻麻的情绪牵扯着她,困扰得她难以抉择。

    下不去手。

    要怎么下手?

    她当年可是……可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着他。

    真是优柔寡断啊,玉霎。

    她忍不住掉眼泪。

    自从遇上了月西楼,她掉眼泪的次数竟然比来到魔域那么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怎么啦?”

    听到有水珠滴落在被上,月西楼睁开眼,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她。

    “怎么在哭?”

    他慢慢地坐起来,十分地困倦,虽支起来了,但脑袋还是垂在她的胸口前,“阿玉你怎么啦?”

    “我在想到我在伽鹤宗发生过的事情。”玉霎轻声开口,说:“解通说,我和一个男孩子私奔被抓住,挨了好一顿打后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近日突然想起很多细节,总是觉得难过,难过得要流泪。”

    “你想起了什么?”

    “你一点也不记得吗?”

    玉霎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梦里的女孩出走,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月西楼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想了想,说:“我反复做的那个梦里,我紧紧地攥着一个女孩的手……一个长着东部魔族才会长的角的女孩,她的头发蓬乱,有些卷,大概长到这里……她看起来很害怕,我不记得她是谁,但记得想带她走……我把我的腰牌给了她。”

    “可和你的记忆里的有重合么?”他说,“想来那玉牌还是妖僧给的,虽然我不想承认我的出身,但确实是他留给我的不多的念想。”

    闻言,屋内的气氛沉寂,玉霎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你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月西楼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上,瞧着她。

    玉霎把脸埋在他怀里,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来到人间来到魔域所受的苦难都哭出来。

    月西楼抱着她,也不说话,只是拍着她的背,像是很多年前,两个小孩蹲在芭蕉林下,秀气脸庞的男孩一脸担忧和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因为长着收不回来的角被人欺负的小姑娘。

    玉霎湿着一张脸,推开他,跌跌撞撞地下床,在放着自己行李的柜子里翻找,找一会歇一会,终于翻到了一个破布团。

    月光洒落进屋,照亮了玉霎的脸。

    她的眉眼间都充斥着悲伤。

    “对不起。”

    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月西楼歪歪头,不知道何意。

    她打开那团破布,露出两块有裂痕的玉料,在月光下流淌着微光。

    “对不起,腰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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