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阿玉姑娘,你可知我们现在落到个什么地方么?”

    “南部某座城里的奴隶营,那日我们见到的红雾竟是抓半魔的法阵。”

    月镜潮“啊”了一声,有些义愤填膺说:“奴隶营?抓我们来做什么呢,我们有名有姓,断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辱的。”

    玉霎取来干净的纱布,给他擦脸,同他说:“有些人欺辱人是不需要理由,再说,我们纵使有名有姓,却也不过是低贱的东西,魔尊不曾下令保护我们,他们要打要杀也不要付出代价,也不担心名声有损,人世的伪君子还会担心自己的名声有损……疼吗?我方才摁用力了些。”

    少年摇摇头:“不疼的。”

    “那你继续忍忍。”玉霎要把扎进肉里的几粒小石子挑出来。

    少年垂下眼睛看她动作,嘴角翘起。

    说不担心这小蠢货还是假的。

    毕竟他又乖又顺服,把玉霎照顾得那么好,她没别的什么朋友在身侧,自然对月镜潮格外在意了些。

    “所以我们现在成为了奴隶么?他们要对我们做什么?”

    玉霎难得会关心自己,月镜潮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伤口是有些细细密密的痛,但不敢随意动作,直着脖子侧着脸,任由她摆弄。

    “不知道,也许是当供人取乐的猪狗相互斗杀,或者是发泄的取乐工具。”

    玉霎的语气很淡,像是对这些折磨人的套路已经习惯了,他们取乐的手段有千百种,却不肯给人半点别的活路。

    但月镜潮没有经历过什么更腌臜的事情,入世不久的他觉得花楼逼迫无辜之人为娼已经非常过分了,完全不知还有更过分更黑暗的手段等着,单纯得和魔域格格不入。

    月镜潮眉间有些惆怅,又道:“我们怎么办?可不能真做了他们的奴隶,我倒是不要紧,只是阿玉姑娘……”

    “现下逃不出去,只得行一步看一步罢。”

    玉霎对他们的处境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没说大话,又拉了他的手,细声细气道:“你跟紧我,不然,聚集的半魔这样多,我如何找你?”

    “好。”

    手被握住,月镜潮当即害羞得低下头,非常乖巧,让她看藏在前襟里的小橘猫。

    这小畜生命是真硬,跟着月镜潮奔逃,一路上没被人抢走也没被压死,此刻正饿得喵喵叫,让人毫无办法。

    “我们没有食物了,小藏怎么办?”

    “我们吃不了老鼠,它还吃不了么?过会放它自由去。”

    “可是人又那么多,怕只怕它还没吃到老鼠就被人吃了。”

    “那不然……”

    嗐,玉藏这些年来还是挺有长进的,都知道做戏给外人看了。

    当年在仙盟,谁不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上演这种友爱的戏码?

    一旁的解通看着两人互动,目光在月镜潮脸上看了又看,冷哼一声,开始插话:

    “话说,这位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既然你我今日有幸相逢,不打算认识认识么?”

    玉霎抿嘴,似不耐烦地看他,才要开口,身边的少年便先一步说话:“我叫月镜潮。”

    他对这位玉霎的故人还算是礼貌。

    “月镜潮?”

    解通笑:“都一个发音。”

    “什么意思?”

    “我说,你和我那故人不仅长得像,连名字开头都——一个发音。”

    玉霎伸手捂住了月镜潮的耳朵,明明白白地听见了解通说的:

    “连名字开头都那么像,你想不想知道玉藏的过去?连我都不得不说一句玉藏真是痴情,连找个跟班都要和情郎一模一样才罢休么?”

    他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瞧着这死丫头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错的样子,他心里就不爽,大有把过去黑料爆出来破坏人幸福的泼妇之感。

    “与你何干呢?”

    玉霎面目不善,“管好你的嘴,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被捂住耳朵的月镜潮眨眨眼,不知其意。

    “是是是,与我何干,我不过提一嘴罢了,何苦这样大的反应。”解通嘻嘻一笑,这副嘴脸怨不得此前人送花名贱货通。

    玉霎原本就讨厌解通,今日知道他们还和刺杀魔尊的人有关联,为了防止惹火上身,也为了防止解通再说些有的没的,她决定带着月镜潮先走,离开此地远离这个多嘴的瘟神。

    解通在她身后哈哈地笑,说:“那下次再见,我们再叙吧,月兄。”

    欸?

    被捂着耳朵又松开的月镜潮看玉霎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应答。

    “我们来到魔域后便分开了,他的际遇也不好,性格较之此前更让人讨厌,疯疯癫癫的,他说什么你无须信他,下次见面躲得远远的便是。”玉霎开口解释并嘱咐道。

    “他和阿玉姑娘都是来自人世的么?他此前和你是一个地方的同乡咯?”月镜潮歪着脑袋看她。

    “嗯,是,我们确实是同乡。”

    玉霎只想止住他的好奇心,“他们以前对我做过坏事,我不想提起他们。”

    她一点也不想向其他人提起过去,月镜潮听她这么一说,也休止了,老实地跟着她向前去。

    两人才走出去没多久,只听人群一阵骚乱,原本堆集在一起的半魔争先恐后地向两边而躲避。

    玉霎眯起眼睛,看见了有一队大魔打扮的人缓缓走近,那群人是在避让他们,唯恐触了霉头。

    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人。

    她抬手朝人群两边晃了晃,示意手下抓捕,身后手执长鞭的大魔便向两边散开,开始抓人。

    他们是负责遴选抓来的半魔,外貌漂亮的半魔,自然是要被选来做禁脔玩物。

    对待半魔从来都是粗鲁的,他们可不会怜惜,鞭子一扫,被打中的血肉横飞,十分惨烈。

    玉霎侧头见他脸色难看,低声安慰道:“别怕,人这样多,未必能抓到我们。”

    随即用布包里的一小块头巾,把月镜潮的脸盖了起来,又听他说:

    “阿玉姑娘,也许你是对的。”

    “什么?”

    “长得好看却没有自保能力,这是我们这些半魔最大的过错。”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从府邸出来,因为美貌吃了多少的苦。

    先前是他太蠢笨,总觉得真诚待人就好了,却不想多少人觊觎他这副脸皮,频频吃亏。

    “不说这个,长得好看其实没什么过错,在人世里,大家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小郎君,你会很受欢迎的。”

    玉霎安慰他几句,给他遮了脸,又弄乱了头发,要带他躲起来。

    两人试图躲藏,但前来搜寻美貌玩物的大魔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搜捕鸡仔一样的玩物颇有经验。

    月镜潮拉着玉霎躲入了一处角落,不料随着搜寻的开展,大魔们使用法器一个个揪人,而这个圈禁半魔的场地算不得大,他们也躲不开到来的命运,被抓住了。

    红衣女人走到两人跟前,看了看牵在一起的手,打量一番他们的相貌,冷声道:“分开,抓走。”

    “你们——”

    玉霎被大魔反手押住,她抬头去看月镜潮,但大魔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眼睁睁看着月镜潮被另一批人押走,自己也被蒙了眼睛。

    *

    冰冷的水泼在玉霎脸上,把她泼醒。

    玉霎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剥去了衣服,同许多女魔一样一只手被箍着套在笼子边上。

    这是要给她们净身。

    笼子对面的水符咒持续喷射出冷水,直到把她们身上的污垢清干净,才会被赶下去。

    好冷。

    玉霎忍不住地哆嗦。

    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那是要发病的前兆。

    药呢?

    药也被抢走了。

    原本以为月镜潮的药能救她,果然还是没有用么?

    玉霎忍着痛苦,在刺骨的水里洗干净了自己。

    净身只是遴选的第一步,作为玩物,身体健康也是必不可少的标准。

    在进一步的遴选中,她咬牙坚持维持正常,不让检查的人发现自己生病。

    所幸通过了,被甩了一身蔽体的白纱赶入另一个暗室之中。

    被关在此处的半魔,男女都有,他们少不了在拍卖会上作为商品交易。

    这些只是大魔之间的一点,不过是几个长得好看些的半魔,和猫儿狗儿没什么区别,若是拍个美貌的人族,兴许还能调动他们的兴趣。

    这些半魔在原郡时受尽欺辱,不必说他们都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眼下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连哭都只能压印。

    玉霎披了白纱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体内的气血翻涌,像是就要沸腾起来,可下一秒又开始凝结成冰,脑袋因为头发湿漉漉黏在一块比以往都要难受,里头好似有一根丝绳在突突地跳,跳得人恶心地要吐。

    又来了。

    疼得昏死过去之际,她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又见一个白衣的少年披纱而来,轻盈得像是一只蝶。

    他的长发柔顺,似乎修剪过了,服服帖帖垂在肩头,唇红齿白,颜丹鬓绿,是正当年纪的风华。

    “阿玉姑娘?”

    月镜潮记着玉霎发病的日子,被抓走送去了另一处等待遴选的暗室,那里的人对他们稍微客气了些,他便开始求他们放自己去找玉霎,挨了一顿打。

    于是他把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香囊拿出去,让他们去找商会的人。

    这香囊里刻着商会的徽记。

    魔族商会在很多地方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权,一旦出示了带着这种徽记的香囊,要鉴定真假,可以放此人一马。

    好容易求他们放自己来看她,却见同样一身白纱的玉霎蹲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如同一朵即将枯萎的白山茶花,月镜潮连忙扑到她跟前。

    “越、越楼?”

    玉霎抓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开口,“你来了。”

    “阿玉姑娘……我说了好多次啦,我是月镜潮,你也可以叫我不休。”

    面带哀伤的少年轻轻地叹气,他有点伤心,仿佛挨的打都不值了似的。

    “月镜潮……好耳熟,我是在哪里听到过么?”

    玉霎一发病就神志不清,疼痛会激怒她,倒不能怪到她头上去,月镜潮又叹气。

    被暖意包围的玉霎似乎稍稍地恢复了些许神智,虚虚地趴在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衣服问他:“好难受,你能留下来么?”

    “我……他们只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

    “……”

    “难受。”

    月镜潮抱着她,看着折倒在臂弯里的玉霎深感无力,想了想,只能把一粒牛奶结成的糖丸塞进了她口中。

    糖丸也是他能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玉霎很喜欢用牛乳凝成的食物,他身上有时候会带着一些。

    如今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寄托这枚糖丸能安抚玉霎,小心翼翼道:“别怕,阿玉姑娘,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此地。”

    脸色发白的玉霎疼得想把身上的皮生生揭下,但含在口中的奶糖丸滋味很好,让她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想起了某些甜甜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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