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一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先听哪一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宜阳一高高一全体同学在教室里坐得稳稳当当，林优看着在前桌耍宝的“无语”同学，面无表情地说：
“好消息是下雨了，最近训不成了，教室待着，好了，现在只剩坏消息了。”
“坏消息就是，因为下雨练不成我们要开始练军歌，所以一周以后我们需要完成阅兵仪式和军歌赛两件事。”
……
“救命啊，我最讨厌唱歌了……”
“好不容易下雨就不能让我们歇着吗？”
“生产队的驴都不能这么干啊……”
熟悉的哀嚎遍野声，林优发出饱经风霜果真如此的叹息，军训嘛，不是走方阵就是唱军歌，部队小哥哥们的想象力就是如此匮乏。
顺带一提，无语同学原名吴彧，这不仅是个让文盲紧张还是个让宜阳市民口音尴尬发音不准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个小可爱灵机一动取了外号，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同。
虽然林优觉得这名字要是能当日暮戈薇的口诀使就好了——希望他能真的无语，话太多了。
唱军歌是中国初高中乃至大学军训日久弥新的传统项目，相信在这乱七八糟的世界里依旧保持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特色——不求调在调上，但求声比声高；不求节奏感强，但求落地铿锵。
下雨室外用不了，各班的同学都回了自己班教室，于是原本男女分开70多个人组成的排变成了男女混搭50人左右的班级，导致了一个问题——每个排的教官和班级匹配不上，还拉了教官组长来顶上。
1排的教官去了1班，林优所在的班来的正好是2排的教官张兆，哎呦，熟人！
班里的女生都单方面的认为，他和自己很熟，自己和他不熟。
你品，你细品。
后来发现教官也是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考一下咱们同学啊，有人知道都有什么军歌吗？”
张兆本来训2排的时候就好说话，现在离开操场进入教室，站在讲台上说话都带着笑。
讲台下面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神奇的是，居然是男生的热情度更高。
“《团结就是力量》！”
“额……”
“然后呢？”
“…还有吗？我就知道这一首”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听歌……”
“谁没事听军歌啊？这么红的吗？”
……
“就这一首？”张兆发问。
男人的热情是真热情，没用也是真没用。
“不行啊，你们这届小孩。”张兆在讲台装模作样地摇头。
张兆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长年训练，教官们都身形板正，张兆在其中个子又高，脾气还好，除了黑（这个避免不了），几乎称得上毫无缺点。
所以私下里总是被女生们八卦各种个人信息，虽然已知问本人是啥也不说，但——
“听说是88年的，今年刚上研究生，咱们这一届教官都是他们新招的研究生……”王亚楠和闫静怡在林优的旁边暗通款曲，林优眼见闫静怡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早该知道，王亚楠肯定也是个八卦小达人，就是这个“听说”也太神通了！她们这些消息到底是怎么搞到的？！
“林优！”声音很小，力气很大。
王亚楠一把把林优扯进分享秘密的小圆圈，三个人头碰着头靠在一起：“你们知道吗？听说去年有同学和教官谈恋爱！”
该说不说，姐见得多了，林优眼皮都没抬。
闫静怡一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
“听说这种事每年都有，我跟你们说，你别告诉别人，我听说6班的郑媛媛就在追教官！”
哦，是吗，林优见怪不怪。
闫静怡嘴张得想让人帮她扶下巴。
“她们不怕被老师家长知道吗？而且教官怎么能同意啊？”
“有那不怕的啊，你以为教官人品都很好那？去年那个听说本来还有女朋友呢，敢主动去追人的长得肯定都不差，追上了可太正常了。哦对了，张兆也有对象……”
就说不要有职业滤镜，过几年信息大爆炸你们就都懂啦，林优耷拉着眼皮一脸倦怠。
闫静怡被糊了一脑袋人性险恶，消化不良的样子痴痴呆呆。
王亚楠看了看林优又看了看闫静怡，用眼神剜了林优一眼，全是不满：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吃惊，跟你讲八卦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三人小团体的小话还没说完，后座传来了挺大的动静，有人起身大喊：
“报告教官，韩思齐说他知道特别多军歌！”
一边说一边拍着他旁边疑似名叫“韩思齐”的人的肩膀。
张兆挺高兴：“那行，这位同学你来说一下。啊，你直接上黑板写吧，一会儿大家好投票，咱们选一首歌练。”
人上去了，推荐同桌的李阳看见前排三个妹子回头看他，用露出八颗大牙的笑容回应：
“厉害吧，韩思齐从小军大院长大，他肯定都知道……”
“感谢我吧，多好的出名机会，都给他了。”
真的吗？林优看着正在黑板上写字脸黑得跟块铁似的男生，他看起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结果了你啊……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把头转回去了。
《军港之夜》
《我是一个兵》
《咱当兵的人》
《军中绿花》
真是你要是不军训，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军歌。
虽然但是，最后还是选了第一首《团结就是力量》，因为这群大聪明觉得军歌就这么多肯定不够20个班分，那势必会有不少班和别的班选歌选重，所以大家都会去选更冷门的歌，但是他们班逆向思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了最普通的，如此一定可以达到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的效果！
张兆一看就是第一次带军训，听完这段分析在讲台上连连拍手。
林优坐在位置上，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转头对换了座位挪到自己旁边的闫静怡说：“静怡，这件事情告诉我们，男人，他们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
第二和第三节的大课间，刚刚得知了名字的后桌韩思齐敲了敲林优的桌子：
“林优，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哦，好”
早看见动静的李阳顶着一张充满好奇的脸问：“怎么回事？”
韩思齐随手把李阳瘫在自己桌子上的漫画合上扔回去：
“不知道，刚碰上老班，让我叫林优去找一趟她。”
哦。
林优此刻正在办公室的凳子上坐着，看董煜敏是打算长谈的趋势，心想也有了谱。
“林优是吧，你喝点水？没事，你别紧张，叫你来是为了了解了解你的情况。”
董煜敏一边用保温杯接水，还一边用一次性纸杯给林优接了一杯。
林优接过水，董煜敏也坐下来，开始问正题：
“是这样的，你昨天让家长打电话问晚自习免修流程走得哪了是吧？”
“是的。”
“嗯……这个事情啊，比较复杂，咱们一高从来没有晚自习免修这个情况，教务那边的审核有一些问题……”董煜敏话里有话，表情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林优知道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好实现，也不着急，等董煜敏把话说完才开口：
“是这样的，董老师，中考结束以后，招生办老师联系我的时候，我问过以后晚自习免修的事，老师承诺特别优秀的学生是可以的，后来办入学，教务老师说要提交书面申请，我暑假就交了，因为一直没有消息，昨天就打电话问了一下……”
招生的时候为了抢生源，断层的全市第一，肯定她说什么都先应着，招不招进来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不能让别的学校把人抢走。
但俗话说，事前事后两张脸也不是特例，人进来了，再谈条件就是学校说了算了，现在就是学校领导一听不同意——董煜敏毕竟也当了快十年老师，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班主任的立场在这，所以只能曲线救国：
“这样……我想问一下，你申请免修是因为什么？高中的时间还是很宝贵的，很多别的事也不是不能放放，家庭情况的问题可以向学校反应。”
董煜敏应该是连那份申请都没看过，就被塞了阻止任务，毕竟申请书里她的理由是照实写的。
“我是去画室练习，这个从小就开始学了，一直坚持到现在，初中也是这样，我爸妈也一直是支持的。”
支持当然是支持的，不然也不能让父母和学校沟通进度。
但是这个理由让董煜敏觉得是有很大松动空间的，她的声音变得更慢，透着一种找到了突破口的循循善诱的气息：
“你看，你成绩这么好，肯定不打算走艺术路线，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说句重话，文化课成绩肯定是最重要的，老师跟你说的是实在话，这些才艺啊爱好啊什么的上了大学你有充分的时间去学习，对不对？”
林优知道董煜敏作为班主任在她免修申请这件事儿上肯定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答应不是她答应的，现在领导不同意却要她从中转圜，她能一直状态稳定地和她沟通已经是很负责了，所以也没有打断她，一直耐心地听她说完。
听完了，林优觉得双方拉扯得差不多了，她可以摆明车马：
“这样吧老师，您看当初说的是特别优秀的同学是可以的，这个特别优秀标准不好说，那这么说，要是以后每次学校组织的正式考试，我都能保持年级前十，那学校这边就给我通过，要是我没有保持住，肯定立马回来上晚自习。您要是不信，咱们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我签名。”
一高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除了市区的学生，还有从各个县收上来的尖子生，这种条件下，年级前十不是谁都有底气说的。林优或许能考进，但竞争那么大，保持不掉前十，别说这一届，往上数五届都屈指可数。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严格。
而这个事说白了是学校理亏，现在怪招生办胡乱答应条件，要是不答应人跑了，又该怪人不用心，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唉，但领导嘛，就是这个鬼样子。
“你想清楚了吗？高中不比初中，高中的知识难度比初中是要上好几个台阶的。”
“我明白，董老师。”
董煜敏想了想说：“这样吧，审批表我想办法给你通过，不过这个审批是一年一审的，以后怎么样肯定取决于你这一年的表现。你说的这个条件呢，我也接受，写下来就不用了，这个既没有什么法律效应，又不走审核流程，所以就算是咱们的君子协定，你说行不行？”
林优笑起来：“行！”
林优高高兴兴地走了，董煜敏自己在办公室转了转脖子。
今年情况特殊，不让高一就分科，也不让分实验班平行班，林优是校研学办查看了分科意向特意分到她班上的。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初中出来的学生，650的满分考630，来了一高教不好都浪费人资质。
林优要是能保持她自己说的水平到高三，清北的保送也不是不能拿到。不过那时候，学校估计会想冲一下状元，而到那时候，晚自习上不上还有到时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