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病房里黑暗一片，陆澄云没有问他为什么让自己把审判权放弃书撕掉，因为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希冀，她现在看不清了。

    陆澄云站起来，裴霈还拉着她，她安抚般说：“我去开个灯。”

    裴霈点头，放开她的手。

    开灯后病房再度明亮，陆澄云想到自己没有请假，如果不在门禁前回去就完了，她一边折返，一边拿出手机寻找班主任的微信。

    “你回去吧。”她刚坐下裴霈就说：“我没事，不需陪着。”

    陆澄云停住打字的手，“可你今天缝针了，而且如果没人在你要什么东西都会不方便。”她明白缝针的痛，裴霈那么长的伤口缝完针定然比她还要痛。

    “没关系。信我。你明天再来，我就好了。”裴霈明白她的想法，痛是当然的，他可以忍受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实在拗不过他，陆澄云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里始终记挂着，裴霈又没有手机，连联系也没法联系，她坐上出租车，心想明天一定要他买个手机，这样方便联系。

    总不能每次都把他召唤到身边呀。陆澄云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印记，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不知不觉有了这个习惯。

    那枚红色繁复花纹的印记，已经成了她的定心剂。

    第二天一早，陆澄云先和陈圆月去寄了比赛作品，再前往医院去看裴霈。

    陆澄云推开病房，病床上空空如也，洗手间的门是开的，她犹疑的走进去，也没有，“奇怪，去哪了？”她咕哝道，把包放在床头柜上，准备等等看。

    医院走廊里，裴霈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那股讨厌的气味传入鼻腔，他带上办公室的门，一抬头便见张昱站在面前。

    他面色阴冷，气压极低，裴霈微微皱眉，感觉到一丝不对，他回头望了望走廊，坐着轮椅的病人和还年幼的孩子在小声嬉笑，护士在查房，不同面孔的人在各个门穿梭，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裴霈回头走到他跟前，抬手按住他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喂，去那说。”

    张昱抬手恶狠狠抓住他的手，力气奇大，他侧过头眼睛凶狠的盯住裴霈，牙齿摩擦作响，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遭了，这个念头闪过裴霈的脑海，他顾不上张昱下一秒的攻击，单手找准时机快速将其托进楼梯间里，张昱一拳打在他的左脸，裴霈啧了一声，动了动右手手指，然而下一秒又一拳打在相同的位置。

    神力失效了，裴霈错愕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右手抓住了张昱的下一拳，交错的手臂转开，将其按在墙上，“疯狗。”他低骂了句，张昱挣扎着暴吼。

    裴霈不耐烦了，把人按到地上，双手抓到背后，单膝抵在张昱后背，“别动了。”他皱眉，再次动用神力，这一次成功了，张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随即放开手，抬腿，去观察张昱，他现在看着如果被摄取了灵魂，只剩一具□□。

    让裴霈疑惑的是，他跟昨天反差太大，简直不想是一个人，要说是两个人更为可信。

    楼梯间的防火门打开，入眼是陆澄云焦急的面庞，裴霈不曾注意，但此时在陆澄云的角度看去，他身穿的蓝白病服已被血染红了一半，他左脸颧骨红了一块。

    “怎么回事？”陆澄云关上防火门走近，蹲在他面前，眼睛盯着他的伤口。

    裴霈还不自知的朝她一笑，“没事，抓到个疯狗而已。”

    陆澄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有病吧。伤口都流血了。”她苦着脸，才注意到地上趴着的张昱，“他又怎么回事？”

    “你……”裴霈疑惑，他以为是楼梯间闹出的动静招来了陆澄云，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你什么你？”陆澄云又瞪了他一眼，“跟他打架干嘛？不知道自己有伤吗？”

    虽然没有看见打斗的场面，但陆澄云已经猜到了大概，张昱实在太奇怪了，好的时候好像是个乖孩子，坏的时候像最恶劣的坏事头子。

    “他不对劲，我制伏了，不然他很有可能伤害到别人。”裴霈解释道，这会儿感觉到了血在顺着手臂流，他一看半边衣服都是红色。

    看裴霈注意到自己的伤势，陆澄云立马拉起他，“快走，刚缝过的伤，这会怕是开了。”裴霈看出她眼睛里的担忧，乖乖的跟着她回病房看着她急匆匆又出门去找医生。

    陆澄云找到医生，还顺便跟护士提了一嘴张昱，总不能把人丢下，医生进了病房，陆澄云看着护士推开防火门，过了一会儿张昱被护士架出来，他看上去已经清醒了。

    确认无事后陆澄云回到病房，医生正严厉的训斥裴霈，裴霈坐在床上满脸怨气，陆澄云暗自一笑，叫你不安生，裴霈侧脸甩来一个怨恨的眼神，陆澄云正经起来。

    “医生他怎么样啊？”

    “伤口都裂开了。”医生语气没收住，叹了口气，“准备重新缝针吧。早上还跟我说要出院，这周都别想出院。”

    陆澄云：“……”

    医生走后，陆澄云坐下，“你还真是给人惊喜，我以为今天要看到一个已经恢复的你，结果你倒好，伤口裂开了。”她冲他笑眯眯的说，语气满是嘲讽，眼睛也一样。

    裴霈自知不对也没呛她，“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陆澄云没得感情的扯扯嘴角，“最好是。”说罢有咕哝道：“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来帮助谁。”

    “互助不行啊？”

    陆澄云看着他，“行，没说不行。”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现在哪像互助，我才像来视线人类心愿的神。

    她自顾自想着，抬头时发现裴霈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明所以，他在想人类是不是都心口不一？

    很快裴霈再次上手术台缝针，再出来时，已是下午，陆澄云因为有课见他出来就赶回了学校。

    下午满课，直到夜幕降临陆澄云和陈圆月才下课，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回到宿舍，陆澄云抱着手机懊恼的想，忘记让他置办手机了。

    “阿云。”陈圆月拉开窗帘探出头来，她们床位紧挨着，“怎么了？”陆澄云问，把手机放下。

    “看，官方宣传视频出来了，后天在线下进行海选赛。”陈圆月尾音上扬，语气雀跃，陆澄云接过她的手机，视频正播放到评委介绍，很多熟悉的大师闪过，最后的明显评委只是一个卡通形象，写着赤青二字。

    陆澄云认真的看完，弄明白了海选赛规则：大众选评，只有前一百名进入初赛，赛方安排了线下和线上两种方式评选，以票数排名。

    这样容易弄虚作假，但赛方的考虑很周全，评委在海选赛的重要性就在于，他们负责刷掉不合格作品，另有人监督刷票行为，两重防护，可以说最大力度保证了比赛公平性。

    陆澄云把手机还回去，陈圆月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陆澄云疑惑，这不就是个大赛宣传视频吗？

    “赤青哎？你激动不？”陈圆月表情夸张。

    陆澄云一笑，原来如此，“挺好不算激动，他又不是我偶像。”

    “奥。”陈圆月瘪嘴，“这次规则你也看到了，票选，我有点害怕，我总觉得自己画风不是大众的喜好，不过画都寄出去了，也不能反悔了。”

    陆澄云明白她的担忧，她的画风一直走的很小众，画面色彩很多，给人十足的华丽，但很难明白她画的是什么，老师的评价是大师风范。

    “别想了，每个人的眼光都不一样，肯定会有人喜欢，你不要过于担忧了。”陆澄云揉揉她的脑袋，“早点休息，等后天一起去线下观摩一下。”

    陈圆月点点头，把头缩了回去。

    这次大赛为了镇场子，还特地请了知名画家为大赛作画，大赛开启当天将会在线下会场展出。陆澄云真正期待就是大师作品。

    临近大赛，朝大美院也蹭了一波热度，搞起了校园艺术展览，陆澄云和陈圆月为此一整天东奔西跑，在各个楼里穿梭，布置会场，累死累活了一整天。

    下午陆澄云和陈圆月并排坐在会场艺术长椅上，两个人都累了一天，无力说话。

    陆澄云翻着手机一条条回消息，页面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名字是一串数字，头像灰蒙蒙的，她疑惑的点开，申请理由是：我是裴霈。

    “啊？”她点了通过，打字给他发消息。

    【澄云】什么情况？

    【124.74】你不是说不好联系我。

    此时的裴霈坐在病房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对着手机说话。

    【124.74】我值班了手机。这样好方便。

    陆澄云看着他消息里的错别字，哭笑不得，不过怪可爱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置办的手机。

    在医院楼下的手机店里，裴霈站在那，把不懂的全问了一遍，那店员看着他年轻帅气的面庞，既疑惑他怎么什么都不懂，又乐意的为他服务。

    “这里就是设置你的昵称”店员说，裴霈似懂非懂的点头，“你帮我设置吧。叫124.74就好。”

    “好。”店员帮他注册好微信，又教他怎么使用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回到病房的裴霈，看着这个巴掌大的物件，按照店员的指导加上陆澄云的微信，这还是店员告诉他可以用电话号码加对方，不然还真不好加。

    【乘云】方便了。

    【乘云】为什么叫124.74？

    这是个有意思的昵称，陆澄云想着，最后一批观展人也走了，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陈圆月伸了伸懒腰，“结束了，走吧。”

    “哦好。”陆澄云看他还没回消息便关了手机。

    【124.74】这，等以后再告诉你吧。

    裴霈关掉手机，望向窗外，窗外城市万家灯火，霓虹迷眼，掩盖过星星的光芒。

    他想起在神间的夜晚，群星在云层中闪耀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