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繁华(二)

    萧奕与慕凝的关系,怕也只有二人知晓。

    二人私交甚密,看起来,也绝非皇兄与皇妹的关系。慕凝不敢往下想……

    太监李庄脚步匆匆。眼神犀利的瞥了一眼站于一旁的慕凝,阴阳怪气,打趣着,

    “这是什么风,把长公主殿下也给吹来了?”

    慕凝索性学着太监说话的样子,咧嘴一笑,

    “李公公,是西北风。吹哪儿不好,非得给我吹进了养心殿。西北风说,今天李公公是英俊潇洒,所以,我这不,特意来瞧李公公来了?”

    这笑话冷的!太监李庄竟笑皮笑肉不笑,

    “长公主殿下,这幽默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呐!”

    萧奕是听不下去了,抬眸,一眼冷漠,质问,

    “李公公,何事啊?!”

    太监李庄一副恭恭敬敬的架势,

    “皇上,门外容先生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慕凝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忙说道,

    “皇兄,凝儿先行告退!”

    萧奕点头应允。

    养心殿外,容隐脚步稳健,迎面而来。

    慕凝不敢与其正视。

    容隐在走到她身侧,轻声,他的话不容置疑,

    “去行云阁等我。”

    慕凝脸上绯红一片,想昨夜之事,说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这具千年冰山被自己融化了?

    容隐微微行礼,恭敬如往日,

    “微臣,参见皇上!”

    萧奕上前将他扶起,可见两人情义深重,

    “起来吧。容爱卿,找朕有何事啊?”

    容隐眉头紧皱,眼神凌冽,

    “臣放在魏府的暗桩,传来消息,声称魏国公权倾朝野,豢养私兵。意图染指大乾。”

    萧奕双拳头紧握,一股愤怒在心头涌起,是憎恨和痛恨,

    “魏国公,真是好大的胆子!容爱卿,替朕好好盯着魏国公,若有异动,即刻通知朕!”

    容隐眼神透露着冷漠,

    “微臣领旨!”

    萧奕示意容隐坐下,随手开始摆弄棋盘,

    “容爱卿,今日朕无事,与朕下一盘,如何?”

    容隐点头,

    “好。”

    如今,萧奕,一国之君;他,一国之臣。

    曾经,萧奕,是太子;他,是太子伴读。

    那年,萧奕八岁,容隐九岁。

    萧奕儿时不懂棋技,下五盘,输五盘,在地撒泼打滚,犹如世井泼皮无赖,不悦道,

    “又输了!不玩了!根本不好玩!”

    一旁的容隐则笑得合不拢嘴。

    小孩子心性,本也无事。

    可太子人前失态,不成体统。皇后见状,重重责罚了容隐。

    容隐被皇后身边的侍婢打了二十下手心,下手也没个轻重,那稚嫩的手心红肿,都能流出血来……

    容隐不解,明明错不在他。

    时隔十八年,容隐也渐渐明白,君臣之别,君是大乾的脸面,容不得半分闪失。所以,臣必须让君。

    养心殿内。两人切磋棋艺,本是不相上下。

    容隐故意忍让了他,甘愿服输,低声道,

    “皇上的棋艺长进了,微臣自愧不如!”

    这一切,萧奕又岂会不知。萧奕脸上虽显露不悦,但内心还是高兴的,

    “容爱卿,不必让着朕,朕知道朕的棋艺不如你!哈哈哈……”

    两人相谈甚欢。

    世人都喜欢占小便宜,当然,这九五至尊也是。

    行云阁。是容隐在大乾皇宫办事的地方,容隐向来独来独往,故而阁中清净的很。

    当星宇看到慕凝那刻,神色惊讶,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自家先生,怎么会去招惹这刁钻的主啊!

    星宇神色凝重,似笑非笑,却又不得不笑,招呼道,

    “长公主,您怎么有空来这行云阁,有何事啊?!”

    慕凝莞尔一笑,不拘束也不拘谨,向在自己宫中一样,毫不顾忌的入座,熟络的回答着,

    “你家先生让本公主来的。关于什么事吧?本公主也不知晓。”

    什么!?先生竟然主动邀请她来行云阁?星宇脸色骤变,恐这大乾要变天了。

    星宇笔直的站在行云阁门外,吓得不敢动。自家先生到了门前,也未发现。

    容隐轻咳了几声,说话语气给人一种唯我独尊的压迫感,

    “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

    星宇笑了笑,

    “先生,屋内太热,属下来透透气!

    容隐不再理会,大步流星走进行云阁。他看向慕凝时,眼神冰冷刺骨,令人胆战心惊,

    “魏氏一党狼子野心,太后看中魏裳。若魏裳荣宠后宫,这魏氏恐怕在大乾一手遮天。慕凝,我要你,将魏裳拉下来。”

    慕凝双目流动,

    “容先生身边人才济济,找个地方将她处理了,岂不更好?”

    容隐那澄澈的眸子,深不见底,

    “她,可是太后心尖上的人,若轻易就动了,魏氏相必不会善罢甘休。”

    慕凝盈然一笑,

    “好。”

    她美目流盼,气若幽兰。

    容隐竟有些失控,他嘴角微微勾起,继而,伸出手去,欲想抬起她的下巴,

    “等你的好消息。”

    却不料,她逃开了,语气不屑一顾,

    “容先生,那夜赏月的账,我们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容隐倒是巧舌如簧,

    “那夜,是误会。”

    堂堂大乾先生,学识渊博,却行为轻浮。

    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谁的替身?

    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任由他欺辱?

    听闻,慕凝气愤的拿起桌上的汉白玉杯,举起,摔下,汉白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冷声道,

    “以后,不许亲我!!!?否则,犹如此杯!”

    语毕,她愤然离去。

    容隐心疼得看着七零八落的汉白玉杯碎片,揪心不已,这汉白玉乃是绝品,价值千金,却被这么给砸了!容隐的火气喷涌而出,气恼了,厉声大吼,

    “慕凝!!!!”

    星宇被吓得够呛……

    后来接连的几日,慕凝都在小厨房忙活着,做糕饼粥。

    映夏精通厨艺,所以很顺手就教她了。她也算聪慧,一学就会。

    从此,每每午时,慕凝都会拿着一食盒,眼巴巴的跑去养心殿,给她的皇兄送点心。

    偶尔,也会在宫中偶遇魏裳,她那失落的模样。慕凝有时候会笑上好一阵。

    慕凝能来,萧奕心里自是十分高兴,吩咐太监李庄,

    “李公公,以后,如果长公主来了,不必禀告,不必拦着。自由出入即可。”

    李公公脸上堆着笑容,

    “啊?好,好,好。奴家知道了。”

    慕凝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年纪虽幼,却气度高雅。

    她也只有在萧奕面前,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萧奕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

    “凝儿来了,来。坐到皇兄身边来。”

    慕凝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食盒里的点心,今日是一碗红豆薏米粥。

    慕凝自然的坐到他身边,看他批奏折,两人关系倒是一直保持着距离,并无逾越之举。慕凝打探道,

    “皇兄,近日,魏裳可来找过皇兄?”

    萧奕也不隐瞒,直言道,

    “她呀,说几句就掉眼泪,哭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欺负她呢!”

    这样娇滴滴的美人胚子,皇兄竟然也不喜欢,慕凝随后问道,

    “皇兄,在魏裳身上,你有没有感受到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萧奕的红唇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调侃着,他的眼神有些黯然,

    “在凝儿身上,倒是感受到了。凝儿,想听一个故事吗?”

    “好。”慕凝应声。

    萧奕似乎在将自己的故事一样,脸色凝重,

    “曾经有个少年,他很喜欢一个女孩,她,在少年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她就像一束光温暖了少年。怎奈,他们是亲兄妹,他将爱意深深地埋于心底。那日她从清修寺回来,她对少年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少年很生气,终于查到,那个人名字叫苏衍,他是个书生,学识渊博,人品尚可,却家境贫寒。少年却做了一件特别坏的事。”

    说着,说着。萧奕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心里的痛无言形容,只是一笑而过。

    慕凝好奇心作怪,

    “少年做了什么事啊?”

    萧奕叹了口气,心底拔凉拔凉的伤感,

    “那夜,雨下得很大,少年以女孩的名义约见苏衍,苏衍如期赴约。少年亲手杀了苏衍,以泄愤。凝儿,你说,少年是不是太坏了?”

    慕凝摇了摇头,冷静的说,

    “我觉得不是,是这个少年太傻,一段感情如果没有结果就该放手,放过别人亦放过自己。明知道杀了一个苏衍,还会有另一个苏衍,难道少年可以杀光所有人吗?”

    萧奕眼神露出一丝光,

    “是少年太傻了。”

    慕凝又问,

    “那后来呢?”

    萧奕忍着心里的痛楚,呜咽道,

    “后来,女孩知道真相,与少年彻底决裂,再不相干。”

    她又岂会不知,萧奕是在讲自己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便是萧奕与死去的慕凝公主。

    所以,他们俩的感情早就分崩离析了。

    慕凝慌了,她怕了。这萧奕是在暗示她,暗示她,或者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慕凝直接杀死了他所爱之人,他会杀了她的吧?!

    慕凝握住萧奕的手,有些心疼得看着他,安慰道,

    “皇兄,别难过。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以后凝儿陪着你。”

    萧奕与她对视,语气直接,

    “你是萱儿,对吗?”

    慕凝无从辩解。萧奕竟没有直接喊她慕萱,而是喊她萱儿?!

    慕凝无话可说。

    萧奕那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令人目眩的笑容。

    “她从未与我这般亲近过,更不会亲手给我送点心。”

    所谓,帝王心,海底针。慕凝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慕凝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不敢正视他,连连道歉,

    “皇兄,对不起!是我欺君罔上,任凭处置。绝无怨悔。”

    萧奕并没有处罚她,而是将她扶起,语气温柔,举手投足间,有着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起来。这几日谢谢你陪着我,还给我送点心。有你在,我很开心。以后,你依旧做我的凝儿,好吗?”

    慕凝简直傻了眼,她以为自己踩雷了。做梦也没想到萧奕不怪罪她,反而宽恕她。

    慕凝点了点头。

    养心殿内。不时传出两人的欢声笑语。

    容隐几次觐见,都被李公公拒之门外,理由层出不穷,各种各样。

    李公公语气不耐烦,连正眼都不瞅他了,

    “容先生,皇上说了,今日没空!”

    “容先生,皇上说了,今日还是没空!”

    “容先生,皇上为国事劳累,已经歇下了。”

    “容先生,皇宫跟咱家说,不想见您,您请回吧。”

    “……”

    李公公尽是回他这些敷衍的话。

    容隐实在别无他法,闯养心殿又不可,语气强硬,

    “李公公,今日微臣若见不到皇上,微臣就不回了。微臣在这里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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