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病人这件事，并不是她想有就能有的。

    黎扶风一直在椅子上坐到晚上七点，别说是病人，外面连个活物都没看见。

    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两个小时里她没看到任何一辆车，没听到鸟鸣，甚至连风都没有，一切被定格，好像都裹在那层漆黑肮脏的污渍中死去。

    这个念头让黎扶风手心发冷，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的营业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如果赚不到三百金币，医院就会自动关闭。

    她想到这里，下意识看向外面的污渍，似乎是回应她的视线，污渍聚集着，缓缓升起变为巨大的气泡，然后在她震撼的目光中，一个匪夷所思的怪物钻出，迅速消失在建筑后面。

    她哆嗦着抓紧衣服，再也坐不住冲到医院门口。

    一靠近污渍，腐烂发霉的恶臭就袭来，即使有医院保护也不能完全挡住，熏得她脑袋发沉，赶紧捂住鼻子。

    环境也太恶劣了，不敢想象这里的人没有医院过滤，整天生活在比垃圾堆还臭的地方，是怎么忍受的，这过得是什么破烂日子。

    黎扶风探着脑袋左右张望，还是没看到人，急得来回踱步，天气十分凉爽，她却冒出一头热汗，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随便来点什么声音都好啊，但外头始终静悄悄的，静默得令人恐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会死的，必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

    黎扶风冷静下，突然想到这个游戏有个剧情，就是在玩家账户第一次变为负数时，会发一笔一千金币的资金，而账户余额达到一千时，能解锁小广告功能，可以向四周发放广告，宣传医院吸引病人。

    也就是说她现在余额为零，随便买点什么，让能让余额变负，近而获得一千金币，解锁小广告，或者她不许打广告，得到的一千金币说不定可以直接支付成本费用，解决燃眉之急。

    她眼睛亮起，可随即想到游戏的种种变故，比如一月一付款的工资，变为每日支付，她如此操作还能拿到一千金币吗，别到时候雪上加霜，三百金币没赚到，反而欠下更多的负债。

    黎扶风迟疑，还有点时间，不如再等等看看。

    时间在煎熬中来到八点半，可惜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她望着死寂的外面，只剩下最后一个半小时，不能再拖了。

    她咬牙点开系统商城，直奔农场点击购买，如果医院能顺利开下去，她以后要吃饭的，肯定是能生产食物的农场最要紧。

    黎扶风买的时候很忐忑，生怕无法购买，以前游戏是一月一结，所以即使余额负了也可以购买，只不过会在月底清算时game over，现在支付形式改了，还能这样操作吗。

    所幸购买成功，在去二楼的楼梯后面多出一扇小门，连接她刚购来的农场。

    黎扶风完全没心思去看新建筑，紧张盯着自己的账户余额，一千，一千，一千金币快来啊！

    “院长。”

    死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王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诊室出来，站在她身后，对方目光僵直，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

    王梅：“我离开家时，妈妈给了我一千金币，我把它交给你，希望医院能好好发展，做好资金规划，不要再透支账户了。”

    “好好好，”黎扶风太激动了，这情绪浓烈到她忘记王梅的诡异，上前用力抱了抱对方，“谢谢，谢谢……”

    虽然获得钱的形式有点吓人，但一千金币顺利入账，扣掉购买农场的钱，还剩六百五十，按理来说她只要等今天结束就好，但黎扶风不放心，宣传一次小广告只用一百金币，并不会影响支付工资和设备租用费。

    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宣传宣传，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活人。

    黎扶风打开系统面颊，找到活动那块，点击投放‘不靠谱的小广告’，接着就听到哗啦哗啦的纸张翻飞声。

    系统提示：【小广告投放成功，未来一小时病人就医率发生小幅度上升↑。】

    她期待望向医院大门。

    ……

    李飘飘穿梭在商场，她身影漆黑，几乎要和环境融为一体。

    她是污染世界的幸存者，以前这里还叫做蓝星，三年前红月升起，污染随着诡异的红月光倾泻而来，从此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蓝星，只剩下一个漆黑星球。

    污染如影随形无孔不入，不断侵蚀着万物，动物植物土壤水甚至是阳光，星球上再也没有干净的事物，色彩褪去，只剩下被污染后黑白，所有人都病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烂异变，长出诡异的器官，沦为怪物，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

    国家解体，社会崩溃秩序重组，污染会侵蚀他们扭曲他们，却不会杀死他们，最为讽刺的是污染力量让他们一直活着，即使烂为白骨，即使身体溶解，反正他们会活下去。

    众人疯狂寻找解决污染，变回原样的办法，但很可惜，他们始终没有找到。

    三年了，这样的时光对于人类历史而言，只是沧海一粟，但对于时刻要忍受身体异变，活得犹如烂肉的人而言，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将他们的希望碾碎，只剩下在绝望的深渊沉浮。

    李飘飘厌烦拨开用到面颊边的触手，被污染感染后，她的头发就变为一堆扭动的触手，哪怕以这样的面貌生活两年，她依旧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身体，这不是。

    因为激动的情绪，触手再次缠到她脸上，李飘飘面色铁青，恨不得把这东西全部剪掉，一把火烧成灰，她做过，除去躺了两天没别的作用，时间一到，这恶心玩意还会长回来。

    只要污染一天不消失，她永远都无法摆脱畸变的身体。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多么大的精神折磨，甚至超过肉.体上的痛苦，如果不是她还有妹妹，后者才十岁，她恐怕早就自毁意识变为怪物。

    打住，不要想了。

    李飘飘收敛心思，找到商场内部的蘑菇丛林，它们虽然也是黑色的，但还能看出原本蘑菇的质感和纹理，此刻三米宽的伞帽正在有规律地收缩，只是菌脚边那丛小蘑菇消失不见了。

    应当是被其他人采摘走。

    李飘飘咒骂一声，掂量自己的实力，最终没对大蘑菇动手，转身从商场钻出，她才出来，一个小女孩就从旁边跑过来，这是她的妹妹李雪雪。

    李雪雪见姐姐两手空空，就知道对方没有找到食物，看来今天要饿肚子了，加上昨天前天都没吃上饭，真的好饿啊，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举着一本故事书，惊喜地告诉她姐，“上面还能看清字，红色的花……红色啊，我都快忘记红色是什么样了？”

    说着她拉拉身上的小裙子，它原本是红色的，还是蓬蓬纱，她以前老喜欢啦，穿这条裙子转圈圈给她姐看，可惜现在也变为黑色，摸起来还黏黏的。

    李飘飘想摸摸妹妹的脑袋，但望着自己变为白骨的手指，就转而拿起故事书，在大片污渍的角落里，真的能看清字，虽然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但在污染中还能保持原貌十分难得，确实是小惊喜。

    这感觉就像是走在巷子，转弯时忽然撞到一束探过墙头的花。

    李雪雪感到姐姐的心情好转，也高兴起来，当她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李雪雪将故事书放回发现的地方。

    李飘飘疑惑：“不带走吗？”

    李雪雪跑向姐姐：“就留在这里吧，我希望下个发现它的人，也能收获生活的惊喜。”

    李飘飘忽然伤心无比，雪雪以前是个特别臭美的小姑娘，最爱听别人的好话，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李雪雪转过头，露出的半边脸上赫然是惨白肌肉，李飘飘难过地转开眼，变成现在这样，雪雪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说是雪雪需要她，其实是自己离不开雪雪吧。

    李飘飘望着漆黑的世界，心中的难过汹涌澎湃，神啊，就算她无法恢复原样，至少让雪雪变回从前的样子吧。

    但神迹没有降临。

    李飘飘自嘲一笑，这时有什么顺着风掉在她面前，李飘飘警惕看去，随后被惊在原地。

    那是一张纸，也就比巴掌大一点，十分像以前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不应该说是像，而是就是，如果光是上面文字清晰，她虽然讶异，但不会震惊，但下面还有张彩色的图片！

    两姐妹凝重盯着那鲜艳的红色，久久没有下一步行动，李飘飘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颜色，为什么没有被污染侵蚀，为什么工业都停产三年，这张广告纸却这么新，并且完好无损？

    无数的疑惑困扰着她，李飘飘却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

    “天使路一号，”李雪雪念着那个地址，怕惊扰到什么的小声说，“姐，上面说能治疗污染！”

    李飘飘立刻说：“不可能！”

    李雪雪听姐这么说，就没有坚持，她也觉得不可能，污染又不是感冒，没人能解决，这更像是陷阱。

    两姐妹没有再提那家医院，动作如常继续寻找食物，然后……然后就站在天使路一号的医院门口。

    李雪雪瞄着她姐。

    李飘飘还在嘴硬：“我不是相信治疗污染的事，我就是来看看，谁用这么离谱的理由骗人。”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十分不平静，藏在腿边的手指在细细颤抖，这次好像真的能行，她绝望冷硬的心不由生出小小的希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