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第二天，虎山一枝花战队有两场比赛，输了一局赢了一局。
赢的那局后，邹明朗满脸笑容上了采访，不过这次主持是另一个新人。邹明朗在采访席反客为主，从战队名字说到远大志向，小嘴叭叭个不停，和昨天李子辞的寡言高冷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对这支战队的好奇逐渐拉满。
在台下旁观采访的穆禾忍俊不禁，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在等采访结束的李子辞。
今天没戴眼镜，看起来更加冷漠疏离。
李子辞好巧不巧往这边看过来，两个人都愣了愣，片刻后隔空无声打了个招呼。
朋友的朋友，也算半个朋友吧，穆禾在心里思索。
选拔赛六十六场比赛，分了六天进行。各战队的比赛都是随机排的，虎山一枝花战队第三天才出场并只有一场比赛，后面三天的比赛就密集了很多。
官方尝到了热度的甜头，为了增加选拔赛惨淡的收视率，在所有新人主持轮完之后，每每虎山一枝花战队赢了比赛，派上场的主持就是穆禾。
和李子辞第二次在采访席碰头，穆禾反而紧张了许多。
“我们发现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你和你的辅助作为下路双人组表现截然不同，在生活中你们的性格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游戏中除了下路他哪都爱去，我跟他应该算不上下路双人组。”
……
这次回答问题他配合多了，还会在她提问时看她的眼睛。穆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人比之之前对她放下了许多防备。
采访放到官方平台上，看到热评的穆禾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热评上赫然写着——好歹是同甘共苦的辅助，就算是面对自己老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末尾还附带了好几个狗头。
穆禾对着手机竖起了大拇指，对当代网友拉扯事物的逻辑表示由衷的赞赏。
接连好几场比赛的李子辞并没有时间去看这些，这次比赛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实属难得，逼得他神经紧绷，不敢松懈。
这天他们最后一场比赛以胜利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
穆禾整理好衣服正准备上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就在她边往前走边回头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咚”一下栽地上，倒吸一口凉气。
摸到地上黏糊的东西，她意识到这地上倒了一杯珍珠奶茶。
“对不起对不起，我叫你就是想告诉你这里不知道谁倒了杯珍珠奶茶，想提醒你小心点过，别弄脏裙子不好上台。”面前的女生一脸愧疚和焦急。
穆禾愣了愣，这是杨希，和她一样是新人主持。可是虎山一枝花战队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赛，按理杨希应该已经下班了，而此时她却穿着礼服、踩着高跟，一点不像下了班的人。
“怎么办，你这样一时半会儿肯定上不了场了，那边来催了。”杨希一副急得快哭出来了的样子。
“嘶……”脚腕的痛感让穆禾预感不好，自己可能不只是弄脏了裙子这么简单。
“要不……”杨希犹犹豫豫的，“刚刚比赛我也看了，因为我看比赛去了，所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下班，要不这场我替你上去吧。”
……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你啊。”穆禾心沉了沉，费力从地上起来，坐到不远处的座位上。
杨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没事的，这事也有我的错。”
台上等半天的李子辞等来了陌生的女主持人。
“那个，穆禾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不好上台，所以这场由我替她。”杨希笑着解释了一番。
李子辞点了点头，杨希便向镜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穆禾给颜颜打了个电话求助，想要找个人陪自己去趟医院。接着往台上看，杨希主持采访主持得很好，也让她松了口气。
没过几分钟，颜颜的电话又打回来了。
“宝贝，那个邹明朗说他在现场，我拜托他带你去医院他答应了。”
“拜托，现在已经十点了，人家明天还有四场比赛呢！”穆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奈。
“啊？那他答应我答应得那么爽快，这人干嘛呢，宝贝你等会儿哦。”颜颜说着挂了电话。
这边刚放下，她就看见邹明朗和他的队友一起走过来了。
邹明朗边过来边接到了颜颜的电话。
“没事，我们会送她回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也别出门了。我就在她旁边，我把电话给她。”说着把手机递给了穆禾，“你放心吧，比赛下午才开始，影响不到我们什么的，你和她说一声吧。”
“真的……不会影响到你们吗？”穆禾自然知道比赛对职业选手来说有多重要。
邹明朗笑了笑，“放心吧，我们没那么容易受影响。”
“那麻烦你们了。”在孤苦无依的当下，穆禾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李子辞那边的采访也结束了，后台走一趟没见着队友，过来发现大家和穆禾齐刷刷坐一起。
“干嘛呢，不走吗？”李子辞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些许疑惑。
“等你啊。”
“那走啊！”
邹明朗笑眯眯的，一动不动。
反而江励站了起来，“是这样的李子哥，小禾姐好像扭到脚了，朗哥答应他老同学让我们陪小禾姐去趟医院。但是……用不着那么多人一起去嘛，我们商量了一下，你陪小禾姐去最合适了，所以拜托你了。”还有半个字没说完，五个人动作出奇的一致，站起来往外走。
穆禾坐在原地神色呆滞，一动不动，不敢说话。
没人跟她说有这出啊！
满脸问号的李子辞话卡在喉咙里，硬是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回头和穆禾面面相觑。
“你……还能走吗？”
“可能……需要个拐杖。”
于是李子辞充当了这个拐杖，先去后台，在门口等她把礼服换了，接着陪她去医院。
守在场馆门口的邹明朗几人终于等到两个人出来，躲在角落里笑得合不拢嘴。
穆禾的手搭在李子辞的手肘上，一瘸一拐上了车，坐车里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出声，“谢谢你愿意陪我去医院。”
“没事，没多大事。”
穆禾绞尽脑汁想话题，“好像你每次上采访席主持人都是我，就今天不一样。”
“嗯。”
“那……感觉怎么样？”她还有点期待他的回答。
李子辞顿了顿，低声道：“有点不太习惯。”
她觉得好笑，“我也就采访过你三场，你就习惯了？”
“可能……一回生二回熟嘛。”
李子辞越说越觉得自己离谱，逐渐不自在。
幸亏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
“还好，没伤到骨头。开点药，擦一擦，这几天就别走动了。”医生打了个哈欠，随手就递了张单子过来。
穆禾伸手去接，医生却转了个方向。
“拿着呀，你还要你女朋友自己去取药啊！”医生的手晃了晃，脑海里复盘今天比赛的某人愣了愣，“哦哦……”老实接过单子，再把人扶起来。
去取药的路上，穆禾犹豫着开口，“我现在还没转正，没有官方账号，如果粉丝或者网友误会我们的关系给你造成了影响的话，你可以发个声明什么的。”
“啊？”可能是精力都用在了赛场上，今天的李子辞反应格外的慢，“哦，我没什么。倒是你，会影响你工作吗？”
穆禾微微笑了笑，“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因为这个，我在所有新人里脱颖而出。”
李子辞扶着她坐下，“既然这样，就随它去吧。你坐这等我，我去取药，再送你回去。”
穆禾乖巧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她真没办法自己回去，她才不会这么麻烦他。
打开家门那一刻，颜颜从沙发上“弹”起来，看见门口的两人，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穆禾白了她一眼，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干了什么，但转头面对李子辞又换了一张礼貌脸。
“今天麻烦你了。”
“小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
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他身影刚消失，穆禾反手掐上来扶她的颜颜的脖子。
“你跟邹明朗串通好的是不是！”
“咳……咳，我们……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嘛！”
“我谢谢你，你知不知道开始有多尴尬？”
颜颜满脸讨好的笑容，“尴尬着尴尬着不就有交情了吗？”
穆禾好一会儿才放过她，想起这一路李子辞的表现，虽少了几分疏离，但也并不殷勤，礼貌中……带了点……温柔？
走在马路上的李子辞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
是穆禾的消息，先是转账，后是一段文字——明天我应该是到不了场馆了，比赛加油！
他眼看着对话框里多出一条讯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缺席的这一天，不会有人替代我成为你的习惯。
又一秒被撤回。
另一边的穆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干什么呢！
她才不要主动呢！
他站在空旷的马路上想了好一会儿，也无法确定她这句话里藏了几分话外的意思。
几秒后，她又发来一个可爱的“加油”表情包。
穆禾盯着手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不去洗澡，你还在沙发上干嘛呢？”颜颜爬到她旁边，向她手机探出脑袋。
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惊乍中把手机藏到身后。
颜颜愣了愣，眯起了眼睛，“好啊穆禾，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我给你牵线你反应那么大，该不是外面已经有狗了吧！”
“瞎说什么呢你！”忘了自己脚伤，刚想抬脚踹她，还没抬起来，就把自己疼得“嗷嗷”叫。
颜颜白她一眼，没再追问。
等颜颜去睡觉了，穆禾再看一眼消息。
他回了孤零零一个“好”字。
这么冷漠，穆禾对着手机轻“哼”了一声。
她再主动她是狗！
等李子辞回到俱乐部，几个人坐在休息室等着他。
他当没看见，自顾自回了房间去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就瞧见邹明朗躺在对面床上，一脸好奇。
作为队内帝位的李子辞只要不说话，没人敢问什么，除了不怕死的邹明朗。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劝你赶紧休息。”李子辞不咸不淡道，吹干头发，就躺上了自己的床。
邹明朗心有不甘。
“李子辞……”
“李子辞？”
李子辞一个枕头将他的尾音打了回去。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还不行嘛！”邹明朗五官皱在一起，关了灯，钻进了被窝。
黑暗中睁着眼的李子辞无声叹了口气。
选拔赛最后一天，他们还有四场比赛。
穆禾和颜颜摆了一桌吃的，面前放着比赛直播。
“你说他们穷，那他们怎么会有一个俱乐部的。”穆禾抱着一盒水果，发出疑问。
颜颜靠在她旁边，“邹明朗的啊，他高中的时候可风光了，富二代，特别富的那一种。不过后来破产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留了这么个俱乐部的空壳子。”
“那他……挺牛的。”
“我觉得吧，邹明朗家现在虽然是没钱了，但他确实是那种富人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思维方式都和我们这种人不同。换了别人谁还会借着这个空壳子去建一支战队，不该卖了换点钱吗？不过他是邹明朗，这一切就合理了，永远的理想主义者，真是永远年轻。”颜颜说得十分认真。
穆禾瞥她一眼，“评价还挺高啊……”
颜颜顿了顿，“你这什么语气，你别想太多啊！”
某人耸耸肩，“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啊！”
……
“兄弟们，今天赢两局，我们就进正赛了！”邹明朗手舞足蹈，一阵兴奋。
后面队友不约而同和他保持距离，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颜颜手指划过下巴，“感觉他们进正赛的可能性还蛮大的，你觉得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穆禾叹了口气，“不好说，第一赛道和第二、三赛道的队伍之间有质的差别。你现在看选拔赛觉得他们都挺厉害的，但一旦对上第一赛道的队伍，你就会发现，什么叫降维打击。”
“唉……”颜颜嘬了嘬吃完薯片的手，皱起了眉头。一想到邹明朗那样开朗的人会受到打击、李子辞那样颜值与实力并存的人会被别人的荣誉掩去光芒，她还真有点难过。
“对第一赛道的队伍来说，输给第二、三赛道的队伍可以算得上耻辱了，所以啊，他们肯定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一个第二、三赛道来的队伍想夺冠，那得是奇迹才行。”
没察觉到颜颜的情绪，穆禾又补了一刀。
颜颜用身体撞了她一下，“众所周知，一般输了比赛，队里被嘲的最狠的一定是人气最高那个，尤其是李子辞这样靠颜值出圈的人。”
穆禾愣了愣，“你说这个干嘛？”
“我就是想问问你，真到那时候，你会不会心疼他啊？”颜颜眨巴着眼睛，可以看出她确实很想知道。
穆禾别开头，“这换了谁都会惹人心疼，跟他是谁有什么关系？”
“哦，那我换个问法，你希不希望李子辞成为你口中那个奇迹？”
沉默在蔓延。
直播中解说慷慨激昂，祝贺虎山一枝花战队顺利进入正赛。
“我不相信奇迹……”穆禾坐直了身子。
片刻后又低声道：“但我期待奇迹。”
镜头扫过李子辞的脸，他好像卸下了很重的担子，笑容轻松了很多。
直播的镜头总是偏爱他，到他时总会停留得久一些，这些停顿好像在告诉她，奇迹的主角应该是什么模样。
穆禾心上微动，让她抱紧了自己。
赛后采访李子辞没上，邹明朗也没上，大家一致把江励推了上去，美约其名——锻炼。
十八的少年并不健壮，站在台上怯怯的，说话也结结巴巴，让这场采访进行得有些艰难。
但这不过是少年成长的必经之路，没有人会介意。
聚餐的间隙，李子辞回了穆禾“恭喜”一条“谢谢”，再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