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是没成想,那人收到暗示后,却是一个箭步朝自己冲了过来。

    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师爷不断暗示自己,不会出乱子的,接着他深呼了口气,才抬眼看向那身着黑衣的狱卒。

    “师爷,”他又凑近了些,伸出手臂指向一旁,小声道:“请移步。”

    师爷探究地盯了黑衣狱卒片刻,又转头瞥了眼周围,静默地点了点头。

    知县刚想和师爷说下这案子该如何处置才好,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正疑惑之际,此案的人证物证也被带了上来,他扬了扬衣袖,展颜一笑,“程姑娘,若没有问题,现在就开始吧。”

    苏明紧张地看了程十鸢一眼,程十鸢这才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语气轻松,“自然。”

    话音刚落,突然想起少了个状纸,想到县衙中人前后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程十鸢当作无事发生一般轻描淡写道,“那状纸在来的路上被风吹走了,大人您看......”

    “这有何妨,”刘大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此案由我接手,各位不必担心。”

    虽没有先例,可底下站着的人可是钦差,就算不行也得行。

    今天就算人钦差要将人带走,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刘大用话音刚落,底下站着的程十鸢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浓重,但到底于自己没有坏处,她便将这件事搁在一旁,想着将苏明救出去后再去打探一二。

    正堂旁的隔间内。

    听着耳边案情的进展,师爷心急难耐,才站稳脚,他忙看向身后人:“你有什么事情要说,抓紧些,我还得去前头盯着。”

    “师爷可是在为钦差插手苏明案子一事着急?”黑衣狱卒心中同样紧张,到底关系到全家人的温饱,但他已经将前因后果疏理大半,比起师爷来,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旁观者的心态。

    “你叫吴秦?”师爷看着熟悉的面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师爷从何而知?”吴秦神色一怔。连一同办差的兄弟都没几个知道他姓甚名谁,忽然被人叫了全名,顿时心中一紧。

    “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师爷感叹道,“当年你执意去牢房中办差,我虽觉得惋惜,但毕竟是你的打算,也就没过多插手。”他顿了顿,又道:“怎么,现在找我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个时候属下本应该在牢房中当差,只是,”吴秦语气一转,点明来意,“师爷可曾想过即使是钦差,也不能随便将人带走,而我们,更不必如此心惊胆战。”

    三原县在衙门当差的,人人都分到了银子,自然要对此事闭口不谈。

    “这话何意?”师爷隐约摸着了话里的意思,面露喜色,他一边感叹他看人的眼光果真不差,一边道:“细细说来。”

    “属下听说钦差是从京城来的。”吴秦像是在确认从他处得来的消息。

    “没错。”师爷不知道他为何提起此事,但也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那师爷以为,京城和这三原县,哪里的官场争斗更为厉害?”吴秦意味深长浅浅一笑。

    “那肯定是京城啊!”师爷斩钉截铁道。他就是因为京城人多嘴杂,而自己无权无势,才选择来了这三原县,当个小小的师爷。

    而事实证明,他当年的选择十分正确,若不是在三原县,他哪里能过得如此痛快。虽说眼下钦差来了,这滋润的日子可能不复存在,可也否认不了他前些年过的爽快一事。

    “那师爷认为,这钦差官职高否?”吴秦又道。

    “这......倒是不知,不过嘛,”师爷摸了把胡须,看向日落西山的天边,“若是大官的话,我不该没有听说才是。”

    不怪师爷如此想,朝廷虽不限制女子入朝为官,但除了百年前南辞王朝开国时的几位女官,或许是因为朝廷某些党派争斗打压女子书院,导致女子科举入仕越发稀少,而后女子入朝为官的案列越来越少。

    “所以,大概只是个小喽喽罢了。”师爷下了定论。

    “如果是小人物的话,师爷觉得,她身后会不会有人替她撑腰?”吴秦眉眼冷了几分。

    这个问题倒是从未想过,师爷收敛了笑意,“所以你的意思是......”

    “在下愚钝,我只知这钦差的位置定是很多人都盯着的,来的却是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家,”吴秦认真分析道,“若是这次来三原县的钦差犯了什么错,那远在京城,她背后之人是否也会跟着受到陛下的谴责,以及遭到其他党羽的针对?”

    这偌大的南辞王朝,无非是分作两派,一派站队太子萧沉舟,一队和三皇子为伍,至于其他皇子,没有母族势力支撑,又无皇帝宠爱,希望实在渺茫。

    这观点实在清奇,师爷对吴秦越发有了好感,心下感叹此等聪明之人为何偏偏要去那不见光的牢房当差?

    若是这次的危机顺利解除,他得和大人好好说说才行,有用之才若是在他们眼皮底下浪费了,岂不可惜?

    这天下,就该是属于他们聪明人。

    “你是说......”师爷眼睛亮了亮,哪还有先前半分惊慌失措。

    “钦差不是自称状师么?”吴秦道:“人证物证都在我们手里,若是没有知县大人和太师您点头,要想翻案哪有那么简单?”

    “可那姑娘......看起来势必要将这苏明救出去,”师爷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告诉给了吴秦,“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随便让人拿捏的软柿子。”

    能拿到钦差一职,独自前往县衙,哪里会是无用之辈。

    况且,谁也不知道,这钦差是否带了高手在身边,从先前手下人打探来的消息看,这钦差可是将令牌放到了随从的身上。若不是那随从模样气度实在太差,他们哪里会想到真正的钦差已经进了县衙。

    “可是师爷,”吴秦悠悠然笑道,“术业有转攻,钦差就算本事不小,可对这还人清白一事,未必拿手。”

    “你说的有道理。”师爷欣慰地点点头。状师一职本就是能者居之,哪里是靠着京城权贵就能拿下的活儿。

    “可你说,”师爷踌躇又起,“一个在三原县最多也在省城活动的秀才苏明,又是如何能够结识到从京城来的钦差呢?”

    “这种事情,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知道呢?”但苏明的激动神情历历在目,不免让吴秦多想,“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是熟识也好,是两人合谋做戏也罢,又或者是巧合,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入了局,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又不是过家家,说退出就退出。

    吴秦满眼的轻蔑之色,“还有,若那钦差执意将苏明捞出去,却没有正当的理由,后面的事情可不就是知县大人和师爷您说了算的吗?”

    这下师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若真的照此发展下去,苏明一案可就是他们送给钦差的礼,若是钦差不想要苏明出去,那他们也没有丝毫损失。

    这么多人看着,苏明和钦差断然也说不了几句话,钦差也别想从苏明这里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师爷听完,眉头一松,来回踱步,连连感叹,“妙啊,妙啊......”

    师爷走到小道尽头,前面无路可走,他转过身,用力一挥衣袖,因为处理钦差到来一事,忙活了一个月之久产生的疲惫和担忧一扫而空,他回过身,拍了拍吴秦的肩膀,“好!好!好!”

    不待多想,师爷定了定心神,“我这就去和知县大人商讨此事。”说罢便疾步向正堂去。

    县衙正堂。

    几个人证叽叽喳喳嘈,让人心底颇为烦躁,看他们外表,像是做小生意的商户,其中一人身上,还有油脂沾染的臭气。

    刘大用最是不喜吵吵嚷嚷,若不是师爷不在他此缺少助力,想趁机等人回来,若是以往,哪里容得他们在公堂上如此放肆。

    见不能再拖,他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喝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姓名,将当日发生一一告知。”

    随着惊堂木声响起,几个人证跟着一哆嗦,自知多嘴,他们一同跪地行礼,而后起身各自站好。

    那报案的张屠户率先道:“回大人,小民就是那日卖给这苏明猪肉的屠户,叫我张屠户便可。”说完,还挑衅地看了苏明一眼,发现他身着囚服之后,心中似乎也宽慰不少。

    苏明在县衙牢房待了数日,早已不是那个只知意气用事的天真书生。

    他心知,在这三原县的地界,只怕早已是这知县一手遮天,如若不是那钦差,就是他自己一个带着功名的,恐也也难有机会洗清身上泼来的脏水。

    如此一想,苏明心下一沉,脸色也颇为难看。

    那些既无功名,家中又无钱财的无辜之人,境地只能是更为凄惨。

    只是......

    苏明四处张望,找寻无果后缓缓摇了摇头,那些人说的钦差到底在何处?

    这偌大的公堂上,为何没见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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