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守

    上海滩近日新开了家超然理发厅,白幼宁缠着白明苏下班后去烫个新样式,临走前两人来到乔楚生办公室,给他们送找到的报纸,上面报道了多年前刘显贵为金梦兰豪掷千金的消息。

    路垚正躺在沙发上打瞌睡,白幼宁将报纸“啪”地一声拍在他腿上,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烦躁地挠了挠头。

    “十五年前,刘显贵用全部的家当从一个奥地利人手里买下这颗蓝宝石。”

    “多少钱啊?”路垚打了哈欠。

    白幼宁竖起三根手指,“三千啊?”路垚不以为意。

    “再加两个零。”

    话落路垚坐直身子,瞪圆双眼道,“唬我吧你!哪有这么贵的宝石!”

    白幼宁解释了宝石的来由,其出自于西班牙皇室,刘显贵把他打磨成心形,再做成两条项链,一半给金梦兰,一半给自己。

    路垚放下报纸感叹,“这哥们泡妞还真下本。”

    这时乔楚生从门外走进来,白明苏见他回来立刻起身。

    “这么不想看见我啊?”他拦住了白明苏的去路,“既然这样你不如辞职?”

    “好啊,我今晚就起草辞职信。”

    白幼宁干笑两声,“别开玩笑了,姐,这案子还没结呢。”

    路垚连忙陪笑,“就是,就是。”

    “我刚刚查清楚了。”两人在沙发上落座,白明苏摆了摆手,路垚识趣地与她换了个位置。

    乔楚生眸色一沉,余光睥了他一眼,路垚只能摊手示意自己的无奈。

    “刘显贵包养的那个燕玲,三年前被他从长三堂赎出来,最关键的是这个燕玲有纵火的案底。”

    路垚轻笑一声,用余光瞄着乔楚生,“这种妞你也泡啊!”

    白幼宁摇了摇头,轻轻扫一眼白明苏的脸色,“哥呀,哥。”

    乔楚生眼见白明苏沉下脸,慌忙说道,“放屁!”

    路垚与白幼宁对视一眼,唇边掩不住笑意。

    “七年前,有客人骂她,据说那个燕玲为了报复就纵火把那人烧了,烧成了重伤,后来因为伤势过重,死在医院里了。”

    白幼宁拧眉疑惑道,“那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那个人着火的时候,她不在现场,而且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她就是纵火的那个人。”

    乔楚生从怀里掏出照片,“被烧伤那个人的照片。”

    路垚接过来递给了白明苏,“你们看看,像不像刘显贵的死法。”

    “这是不是就表示咱们又可以去长三堂了。”路垚眼里流露出笑意,偏头看向乔楚生。

    白幼名翻了个白眼,推了推白明苏的手臂,“姐,你管管。”

    “管不了。”白明苏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侧的纤指悄悄合拢。

    “你一个人去吧,我现在可不想见任何女人。”乔楚生说这话时眼睛不由地往白明苏身上瞟,她听完冷笑一声。

    乔楚生看着白明苏冷漠的神情忽而眉眼舒展几分,唇边弯起弧度。

    “放屁吧。”路垚反驳道,“那我一个人去,行吗?”他期待地搓了搓手。

    乔楚生抱臂一眼看破,“你是不想花钱吧?”他现在已经十分了解路垚的行事做派了。

    “我建议你还是拉上乔探长一起,毕竟没有他,你可能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白明苏冷冷地说道,她起身理了理披肩。

    确实,长三堂的姑娘都不是一般人,她们见识广,道行深,乔楚生又是他们眼中的红人,他不去的话路垚很难问到有价值的线索。

    “走吧,去理发厅之前我还想去趟小怜的花店。”白明苏看向白幼宁,余光瞥见乔楚生渐渐不悦的脸色。

    “我不说了我不去。”

    “你不是常客吗?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那天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他把他们的关系说成白明苏的权宜之计,这句话在她心里狠狠地扎了一刀。这几天她状似无事,实则心里在意得紧,可乔楚生心里也窝着气,他气自己不该口不择言,也气她总是有事相瞒,不肯对自己袒露心声。他实在太过担心她的安危,不能再见她连续消失数日,音信全无。

    片刻乔楚生站起身,“好,我现在就去!我接下来就住在长三堂了!”

    他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就出了门,路垚一看急忙追上去,“明苏姐,我们先走了。”

    白幼宁见白明苏垂眸抚了抚心口,连忙扶住她。

    “老乔,你等等我!别冲动啊!”

    “姐,你没事吧?”她焦急地看着白明苏,“先坐下。”

    “没事。”

    白幼宁急得眼眶泛红,“我去把楚生哥叫回来,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坐一下就好。”白明苏拉住了她,“别去。”

    路垚和乔楚生在长三堂打探出燕玲学舞的地方,待他们跟踪燕玲到她的住处,燕玲才知道刘显贵已死,她抓住乔楚生的衣领就是一顿打骂。

    “乔四,是不是你杀了显贵!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显贵?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呀!”

    路垚见乔楚生不躲也不还手忍不住开口道,“他是巡捕房的探长。”

    燕玲这才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楚生,“不可能!就凭他?”

    “不信哪?不信去看看报纸。”乔楚生整理好领口,推燕玲坐下。

    从燕玲口中两人得知她曾在舞蹈班遇到一位女子,她给了燕玲很多香囊,因刘显贵不喜欢香水,嫌香水的味道太重,于是燕玲便在他衬衣口袋里放一个香囊,但她并不知道那位女子的姓名。

    路垚最终查到送给燕玲的香囊的人正是他的发妻金梦兰。

    香囊里面有柠檬片,柠檬含酸遇到活跃的金属就会产生电流,跳舞时不断挤压和摩擦会造成短路,再遇到柠檬上的钢丝就会点火。

    刘显贵出事那天在饭店吃饭,吴经理在他胸前洒了红酒引导他换西装和衬衫,上面有醇基燃料,能助燃和充分燃烧。

    金梦兰原本以为境遇变了,刘显贵也不会变心,但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之所以自己动手,是因为她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负心人的心脏烧成灰烬十分痛快。

    *

    舞厅自燃案结案后,路垚的好友蒋志卿请他吃饭,顺便问他是否愿意同自己一起参与革命,路垚表示自己支持和理解蒋志清的革命热情,但是他不确定一个国家由谁来领导才能带给人民幸福。

    任何理想和主义在实现之前都是空话,蒋志清一众人想要江山,他们自己去拼,等江山稳固了,他再来锦上添花。

    但路垚不知道他仅仅喝了一口的花雕酒被蒋志卿下了迷药,他被强行绑到了码头。

    事发突然,乔楚生来不及叫人就独自去了码头,白明苏收到消息时还在医院。

    “明苏,你现在状况不稳定,你能去!”林深见白明苏拔掉了针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他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得去。”

    顾不得林深的阻拦,白明苏叫上阚大个开车冲到了码头,林深只好赶紧叫人跟上他们。

    乔楚生听到身后的刹车声回过头,白明苏从手包里掏出枪对阚大个说道,“待会乔探长带路先生过来,你直接带他们去医院。”

    阚大个转过身一脸焦急,“那您呢?”

    “不用管我,他们不敢动我。”白明苏打开车门,车灯将码头的一隅照亮。

    乔楚生眯起眼睛才看清来人,灯光前身着黛紫旗袍的白明苏缓缓走来,见她脸上毫无血色他蹙起眉头道,“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乔楚生摇了摇头,白明苏上下打量一番才放下心来。

    “这老爷子什么路子啊?自己儿子都绑?不怕出事啊?”她蹙眉瞥了眼蒋志卿。

    乔楚生挑眉耸了耸肩,“可能不想路垚在上海瞎混吧。”

    “白大小姐,久仰大名!二位有何贵干?”蒋志卿带人走了过来。

    “蒋先生用这种方式带路垚离开上海恐怕不妥吧?”

    “路垚是我兄弟,给个面子放了他吧。”

    蒋志卿轻笑一声,“我是奉他父亲的命令带他回家的。”

    “如果他在清醒状态下,他要走我们绝不留,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不可能让他跟你走!”

    “今天即使你们带他离开,迟早我也会去找他。”蒋志卿身后站了十来位打手,他不急不恼地望着我们,唇边的笑意似乎胜券在握。

    “今天人少,下次带的可就是兵了,就你们那点人,够塞牙缝吗?”

    乔楚生偏头与白明苏对视一眼,他盯着她身上的黛紫旗袍挠了鬓角,白明苏知道他一人对付十人之内尚有把握,但对方人数明显偏多,他如果不让她动手,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我不抬腿就是了。”白明苏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他闻言翘起唇角,兀自点了点头。

    “那这样,你回去告诉他爹,说路垚在这儿过得挺开心的,如果想他呢,欢迎来看,但如果想欺负他,那欢迎来战。”

    蒋志卿拱手,“那就得罪了。”

    码头上的打手纷纷从腰后掏出斧头,乔楚生抬腿将来人踢倒在地,白明苏抓住一人的手臂,将他拽倒,抬脚踢向耳后,高跟鞋的细跟插入他脸侧,鲜血瞬间横流而下。

    乔楚生忍不住注意白明苏的安危,身侧被挥过来的斧头划伤,白明苏蹙眉大喊,“小心!”

    他抓住斧头的把手一拽,一脚将人踢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两人额头出现血痕,惨叫一声,倒地不起。打手们虽认出他们,但手下毫不留情,白明苏也不再顾及,借力抓住一人手臂,抬膝猛击腹部,手肘劈下,反手一拳重落。

    蒋志卿看着一个个打手在他面前倒地不起,脸色顿变。

    片刻乔楚生抬手制止了白明苏上前,他身上已被划伤数刀,但面前只剩五六位打手,他松了松领带,额头有薄汗沁出。

    直至他走到蒋志卿面前,车灯前已无人站起,白明苏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身上的伤痕蹙起眉头。

    “没事。”乔楚生悄声安慰她,而后对蒋志清说道,“抱歉了。”

    蒋志卿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楚生扛起被迷晕的路垚从自己身侧经过。

    白明苏刚转过身跟上他的步子,蒋志卿身后的人突然上前一步掏出了枪,白明苏察觉到身后的声响,下意识迈出一步挡住了乔楚生。

    “嘭”地一声,子弹刺破黑夜,射中白明苏的肩部,她趔趄一步,扶住乔楚生的手臂才未摔倒。

    蒋志卿快步夺走□□怒斥道,“谁让你开枪的!”

    乔楚生急忙放下路垚,一把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血顺着白明苏纤细的手臂蜿蜒而下,直至指尖滴落。

    阚大个听到枪声慌了神,他再也坐不住,迅速打开车门跑向码头。

    白明苏握紧手里的枪,来时出于江湖道义,她一直没有开枪,但此时她已压不住眉间的愠怒,三颗子弹撕开呼啸的风落在蒋志卿脚边。

    蒋志卿眸光微颤,他一直知道青龙帮大小姐声名在外,但此时真切地望见她凌厉的眉眼,他不禁后退两步。

    枪声落下,我强撑着倒在乔楚生怀里,阚大个惊了一跳,急忙扛起地上的路垚。

    上海滩街头,灯红酒绿下疾驰的车,飞奔向最近的广慈医院。

    林深从走廊尽头快步跑了过来,双手沾满鲜血的乔楚生无措地站在手术室外,“乔探长,上海滩人尽皆知,明苏已经不是青龙帮的人了,你如果真的为明苏好,就离她远一点!”

    沈楠追过来拉住林深,“快进手术室吧。”

    白幼宁看着身边的乔楚生,他眼里的悲戚令人忍不住鼻酸,“楚生哥,我姐不会有事的。”

    “我一直在连累她。”

    “你也受伤了,先去包扎一下吧,这里我守着。”白幼宁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没事,我要等她出来。”

    乔楚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回想了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白明苏曾经给过他完完整整的爱情,他永远记得那些年柔美明媚的她带给他的无限爱意,但时过境迁,离开他也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她需要的是走出黑暗的并肩同行,是动荡飘摇里的一世周全,是惊艳岁月里的相守一生,而他乔楚生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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