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影跟着他们去派出所做笔录。
陆浩言押着青年，四人走进派出所大门。
因为是晚间，所里逮了不少醉汉、小偷、闹事青少年，热闹得很。陆浩言和吴勇，把长发青年押进审讯室审问，让洛影在外面先等等，待会儿再来给她做笔录。
洛影：“外面好冷，我能跟着你们去审讯室吗？”
陆浩言：“……不能。”
而且现在是八月份，冷个屁啊！
洛影失望，坐在陆浩言的工位上等待。
这时，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口，前车里先是下来几名警员，随后是十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性。
另一辆车下来的除了警员，就是一群要么上衣失踪要么裤子失踪要么干脆只穿了内裤的男子。
哦，扫黄。
洛影撑着额头盯着看。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大厅，按照性别被安排在不同房间审问。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走进派出所。穿着便服，黑眼圈很深，一副从来没睡好过觉的样子。
要不是他脖子上戴的工牌，洛影几乎要以为他是个犯人。工牌上写着他的名字：陈泉。
陈泉揉着眉心，一抬眼看到洛影：“坐这里干嘛？还不进去？”
她愕然。陈泉不由分说拽起她的胳膊，带她进了那间审问失足妇女的房间。
女人们排成一排，坐在凳子上，垂着头面色煞白。
两名女警坐在她们面前，一个问话一个记录。陈泉：“这儿还有一个。过去。”
洛影无语凝噎。好吧，她承认她的穿着和出现的时间场合，是很容易让人误解。
“你误会了，我不是……”
“这里每个人都这样说。”陈泉面无表情道。
洛影：“……”
看来对方是不会相信她了。她坐过去。
陈泉把她带到这里就离开了。女警一个个问话，姓名，年龄，家里人联系方式。这样的场景对洛影来说再熟悉不过。
只是她一般是审问的那个。
还没轮到她，门就开了。陈泉脸色铁青，看向洛影：“你出来一下。”
终于发现了。
洛影冷冷地瞪着他。
“这都是误会，林小姐，您看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
陆浩言赔笑道。洛影冷哼。陈泉一脸严肃：“抱歉，冒犯了。”
洛影倒是没想到他会道歉得这么爽快。
她转了转眼珠：“要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
“告诉我你们问到了什么。”
她直勾勾盯着陆浩言。陆浩言一脸为难：“这个……”
“不答应？我投诉你们！”
她扬起眉毛。陈泉疑惑，之前他只听说洛影是案件的目击者。他看向陆浩言，陆浩言把他拉到一边，详细地说了情况。
陈泉听完不太信：“你说是她帮你们把人抓到的？”
陆浩言苦着脸：“可不是。”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你们商量好没有？”洛影翘着二郎腿。
陈泉平静道：“抱歉，这不符合规定。”
“我投诉你！”
“请便。”
“……”
陆浩言打圆场：“其实他根本什么也没说，一来他就要请律师……”
陈泉冷下脸：“我去问。”
“至于她……”他看向洛影，捏了捏眉心，“联系她家长来接。”
陆浩言守着洛影。洛影百无聊赖转椅子玩，盯着审讯室的大门，闷闷不乐：“他能行吗？”
陆浩言在写报告，闻言头也未抬道：“你说泉哥？当然行了，他可是我们警队的王牌。”
“真的假的……”她不满嘟囔。
审讯室的门开了。陈泉走出来，身后吴勇押着长发青年，青年身旁跟着律师。律师和长发青年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陆浩言朝洛影眨眼：“我就说吧？”
陈泉看到洛影，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他看向陆浩言，陆浩言：“早就通知她家属了，但人还没来。”
陈泉揉了揉眉心：“你不知道再打过去问吗？”
陆浩言：“这就打。”
洛影兴冲冲凑上去：“怎么样？他有说什么吗？”
陈泉直接无视。
洛影气急败坏：“喂我好歹帮你们抓到了凶手诶！没个感谢就算了，还这样对我？”
陈泉面无表情：“你妨碍公务，下次再这样私自行动，拘留。”
洛影正要辩驳。那边陆浩言的电话拨通了。
“喂您好，我是陶城派出所的民警，请问您什么时候……”他脸色一变，“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陈泉和洛影异口同声：“出什么事了？”
陆浩言面色沉痛地看着洛影：“你妈妈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陈泉用警车送洛影去医院。陆浩言坐后排。一路上洛影一言不发，气氛压抑。陈泉偷瞄洛影几眼，发现她虽然着急，但对于一个家属来说，又显得过于冷静。
“你看我干啥？”洛影挑眉道。
陈泉：“没什么。”
到了医院，医生已经给张欣华做完了手术，张欣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没醒，挂着呼吸机。医生说，他们也不确定病人什么时候才能醒。
陈泉问洛影，有没有其他亲人在附近居住。洛影摇摇头，说没有。陈泉皱眉。洛影说：“我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的。”
陈泉不赞同：“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你一个人住很不安全。”
洛影：“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就住在这附近，应该可以让我借住几天。”
“真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啥？”洛影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点。
其实她就是在骗人。
没办法，谁让陈警官责任心那么强，非要给她找个监护人呢？
陈泉说要给她朋友打个电话，她说她不记得朋友的号码。于是陈泉热心地要送她去朋友那儿。再拒绝就很容易引起陈泉的怀疑。洛影只好答应。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随手乱指，左弯右绕，看到前面有座小区就喊停，说就是这里。陈泉：“我送你上楼。”
洛影忙摆手：“不用了。”她垂下头：“我不想让朋友知道我们家的事。”
陈泉皱眉。这时他手机响了。接通后他神情严肃：“……好，我马上来。”挂断电话，他说：“临时出了点事，没法送你上楼了。”
洛影乐：“好的。”
陈泉挑眉：“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
等陈泉一走远，洛影赶紧从小区里出来，搭公交车回家。
洗掉脸上的妆容，她躺在床上，思考着案情，渐渐地睡了过去。
家里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决定去林瑶的班上看看。
林瑶和林莉就读同一所中学，在不同年级。小地方就是这样，只有一所学校。
下午她去了学校，班主任小心翼翼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洛影：“不，任何事都不能影响我学习。”
班主任：“……”
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班主任还是让她回去上课了。总不能阻止人对学习的热爱吧？
洛影一进教室，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她姐姐被谋杀的消息，已经迅速地传遍了小城。
投来的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有恶意。
她镇定自若，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下课后她直奔林瑶所在的班级——三年五班。
五班在旧教学楼里。四层，她爬楼梯都要累趴下了，途中听到上课铃打响，她也没有要回自己教室的意思。刚到五班门口，就听到阵阵喧哗。以为还没上课，结果从窗户看进去，台上明明站着一位老师。
老师面无表情，自己讲自己的，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台下的学生有打瞌睡的、聊天的、化妆的，就是没一个认真听课的。
有人注意到了趴在窗外的洛影，发出尖锐的笑声。他们一个传一个，看向洛影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排的一个男生，本来在睡觉，被周围的骚动吵醒。“太吵了。”他冷冷道。声音不大，但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男生朝洛影看去，洛影也在看他。
他皮肤很白，像是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阳光。自然卷的头发蓬松地堆在脑袋上。额前刘海长得遮眼，看着有些邋遢。
他的眼神很像洛影曾见过的那些杀人犯。
男生停顿几秒，随即移开视线，继续睡觉。洛影等到下课，冲进教室。一个男生拦住她：“找谁啊小妹妹？”
洛影平静道：“我找林瑶。”
众人脸色一变。有人尖声笑道：“这女表子死了，你去地下找她吧。”
洛影将目光转向那人。
“你看着我干什么？就算哭了我也不会安慰你哦。”
“我来安慰你小妹妹~”
“哈哈哈哈哈……”
……
这时，一个女声响起：“我认得你，你是林瑶的妹妹。”
洛影看向出声的人。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留着一头长卷发的少女。
洛影点点头。“你是谁？”
少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看来她做人真是失败，连亲妹妹都不喜欢她。”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为她的死伤心。”
洛影：“她的座位在哪儿？”
有人朝右边的一个空位指了指。桌面很干净，桌肚里却堆积着纸巾、口香糖、塑料袋等垃圾。洛影发现了一只用过的避孕套，当她用塑料袋把避孕套拿出来时，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尖叫和笑声。
“你猜她会不会哭？”
“恶心死了，是谁扔进去的？”
“可怜的小妹妹哈哈哈哈。”
……
洛影却显得异常平静。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把避孕套用塑料袋装好。
众人一愣。连坐在最后排的男生都抬起了头。
“你疯了吧你。”
“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带着干什么？要再用一次吗？”
“好变态哦。”
……
洛影掷地有声道：“这是证据。”
“从男性的精、液中，可以提取DNA，到时候就知道是谁用过它。”
在如今谈性色变的年代，洛影看起来一个文静听话的小女孩，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且神情严肃地像是在做学术报告。所有人都愣住了。
“它出现在受害人的课桌里，有理由将使用过它的人列为嫌疑人。”
洛影一个个地从这些年轻的脸上看过去。
“到时候不管是谁，你就等着坐牢吧。”
面对过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洛影非常清楚如何摆出具有压迫感的姿态。
有些人很明显开始慌了，有些人则非常恼怒：“你吓唬我们是吧？”
说话的人是个身形健壮的高个男生。他朝洛影走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中途，一个声音响起：“够了。”
淡淡的语气。洛影看过去，是最后排的那个男生。
男生单手支腮，眼皮半阖。懒懒散散的样子。
那高个男生真的退了回去。其他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场危机就此终止。
最后排的男生站了起来，走到洛影面前。眼神平静无波，如幽潭。
“别再来了，你查不出什么的。”